周二丫瞧着喜如过来,就从不远处挤了过来,这会儿凑到喜如面前说小话:“你瞧她那样儿,就没一滴眼泪是真的。”
“嘘,”喜如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二丫撇了撇嘴,挽着她的胳膊看热闹。
村长刚才那话说完后立马就过来了周家汉子把那块白布个掀开了,周围立刻响起一阵齐刷刷的抽气声,胆小的女人跟半大的孩子甚至尖叫了起来。
是烧死的无疑。
从头到脚,就没一块好的地方,整个人看上去就跟一根黑炭似的,皮肉翻飞的,还有的地方正流着血水,看上去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阮喜珠哭的声音更大了,喜如才看了一眼,眼前就一片黑。
“荣大哥?”她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那只挡在她眼前的手。
“难看,别看,”荣猛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炭,没什么起伏的语气说出的话却让喜如心里一暖。
周二丫是个胆子大的,只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仅没像有的人那样叫,这时候还有心情打趣:“看你家男人,对你多好。”
男人掌下的喜如的那张脸瞬间发热,就着这个姿势给了周二丫一拳头,遂拉男人的大掌,红着脸说:“我没事。”
说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拉着了周二丫边上的陈老太,“姥姥,您还好么?”
陈老太到底是老人家,虽然也是被吓了一跳,却也不至于大呼小叫的,反倒是荣猛的举动让她之前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有了好转。
“我没事,”陈老太拍了拍她的手,遂担心地朝被喜如捂着眼睛的阿三看去,满脸担忧。
喜如当然知道她担忧的是啥,但好在阿三这回即使见到这么多人,也没像之前那样叫着往她身后躲,虽然还是有些抖,但算起来已经是很大进步了。
差不多等大家惊讶够了,村长开始说起这件事来,就让阮喜珠说事情的由头,于是大伙儿的视线就都聚集在了阮喜珠身上。
当然,在这之前肯定有人多多少少已经听到一些事,不过这种事儿,看热闹的人当然不觉得再听一次会怎么样。
阮喜珠哭得更大声了,头发凌乱满脸狼狈的她比起上回被人抓奸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她抬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开始断断续续说起事情的经来。
“昨晚……昨晚我们睡得挺早的,他……他在他那屋,我……我……”
她不说也有人知道,昨天因为白天的那件事两口子当晚回去就没同房了,说是没同房,其实是二黄人们帮着抬回去的阮喜珠给扔到隔壁那间库房去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阮喜珠哭着说,“睡到半夜的时候就突然……突然着火了,房子……房子烧了,人死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说着说着,阮喜珠的样子就表现得很不对劲儿,浑身发抖神情恍然,明显就是惊吓过度。
“喜珠,喜珠!”陈桂芳当即跑过去一把把人抱住,娘儿俩顿时哭作一团。
陈桂芳就嚎啊,说:“我苦命的孩子啊!你咋就这么命苦啊你,这才多久啊,咋就要你来遭受这些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到底谁才是最该被收的啊……”
她不说最后这一句还好,一说,顿时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朝喜如这边看过来了。
言下之意也就是,就她家阮喜珠命是苦的,另外一个是好的,同样是偷汉子,偏偏她阮喜如就能嫁到个疼人的,而阮喜珠不仅遭遇了那种事儿,这会儿甚至还成了寡妇。
她不惨,谁惨?
喜如抬眼环视一圈,心中嗤笑,随即不解地看向那娘儿俩,说:“没了?”
就这么简单,一句不知道就叫说事情的经过了啊?
你咋就在那嚎呢,你赶紧上来动手啊,让别人看看你的心究竟偏得有多厉害。
阮喜珠跟陈桂芳都被喜如的这两个字说的一愣,甚至连哭嚎都给忘了,而喜如却是眼珠子一转,眼眶在众人的注视下就这么红了。
她也不说话,就红着眼看着那抱在一起的娘儿俩,就好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却不敢言不敢怒一样,委屈可怜的那样儿。
再加上人们一想到她家的情况,一个个的眼神顿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阮喜珠被喜如的这样子给噎住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心思一转,嚎啕大哭,于是乎,大家的注意力又让她给引过去了。
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
村长谢云峰无比沉重地叹了一声,说:“还是请程老弟来看看吧。”
程大夫,身为村里的唯一一个大夫,除了平时要给人和牲畜看病外,这仵作的事儿自然也得他来。
于是就见程大夫背着他那一箱子家伙什,身边儿跟着他那小徒弟。
两人一前一后上来,戴上手套口罩子,也不嫌那人骇人的紧,蹲下便开始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拨弄的时候把血水挤出来,立马就有人尖叫。
只是可惜的是,这人已经烧成这个样子了,连头发根儿都快没了,还能检查出来啥。
所以程大夫断定那就是烧死的,因为不可能有人放火放到人身上来。
头上伤的最严重,那火源就是头发,大概就是这人又喝高了,睡觉前打翻了屋子里的油灯,燃着了头发,连带把其他地方也给燃起来了。
大家没觉着程大夫的话有什么毛病,只能纷纷感叹这人啊就该,大概这就叫报应吧,不然咋可能就这么把自己给烧死了呢?
喜如低头抹眼泪,透过指缝朝阮喜珠那边看了看,而阮喜珠恰好也刚抹了一把眼泪往她这边看。
放下手,四目相对,喜如因为低着头,所以众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阮喜珠不一样,她跪坐在地上,从她的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喜如的脸。
喜如眯了眯眼,一边的嘴角小弧度的勾起,赤裸裸的嘲讽。
阮喜珠一骇,竟是控制不住地后往后坐去,连着还叫了一声。
“咋了?咋了?”陈桂芳离她最近,看她这样儿便凑过去问。
其他人这时候也就意识到了阮喜珠的异常,纷纷朝她身上看去。
阮喜珠坐在地上,看着已经抬起头来的喜如,耳边有些嗡嗡响,但随即,一个念头飞快地从她脑子里升了起来。
这个念头一升起,整个体内的血都好像沸腾起来了。
随即,她呼吸急促,在大伙儿的注视下缓缓抬起手,朝着喜如的方向指去。
“她……”
不行!
赶紧了收回手,阮喜珠脑子转得飞快。
这个贱货一定知道些什么,笑成那样,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前几次就已经栽到她手里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动作,贱货笑成那样,一定又是在谋划着什么,或者说,她很有可能就等着她把这盆脏水往她头上扣?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要真是那样的话,那她就更不能上了她的当了!
“咋了?谁?谁咋了?”
陈桂芳还在边上问,大伙儿的视线也往刚才阮喜珠指的方向去,但可惜的是阮喜珠只是指了那么一下子,他们看过去的人里不只有喜如,还有其他人。
阮喜珠浑身一震,慌乱地收起视线,垂首摇头,重新带上了哭腔,“没……我……我……”
大伙儿见她这样,以为还是由于被吓到的缘故,于是也就没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有人就问谢云峰:“那村长,这事儿咋搞啊?再停这儿,一会儿就该臭了。”
“可不,自作孽不可活,让他喝,喝死他!”
“这种人啊,早该死了,省得给咱村找麻烦。”
“你说啥?!”癞头刚才一直没说话,关键也是因为别人没把话说到二黄头上,这会儿既然说到这里来了,那他也就不能不说话了。
“老子兄弟死了,你们竟然还敢在这说风凉话,是不是不想活了,啊?!”
他嗓门儿大,长得凶,脸上的那道伤疤因为他的表情比平时来的更加狰狞。
二黄死了,李老幺当然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方才他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事已至此,他虽没有癞头的情绪来得那么激烈,但表情看上去的确算不上好。
只见他信步来到阮喜珠面前,双手背后,缓缓俯身拉近跟阮喜珠的距离,沉声道:“阮喜珠,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回忆清楚了,二哥是咋死的我就只问这一遍。”
一起的兄弟是个什么德行他们再清楚不过,二黄昨晚是跟他们一块喝酒的,他喝完酒一般都是回去倒头就睡,压根儿连灯都不会点,又哪来来的会把油灯打翻这么一说?
“没错!”癞头凶神恶煞地走过来,照着阮喜珠就是一脚踹,“你最好给老子说清楚了,老子兄弟到底是咋死的,要是有半句假话,老子让你偿命!”
“啊!”阮喜珠被癞头这一脚踹得尖叫。
陈桂芳更是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使劲儿瞪,近乎尖叫地冲癞头喊道:“你干啥?!你想做啥?!我告诉你,这天底下是有王法的!别以为能想干啥就干啥!”
“王法?”癞头一声冷笑,裂开嘴露出一口黄牙,“老子就是王法!老子就是想干啥就干啥,你能把老子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