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了看身旁已经再次熟睡的阿三,喜如想了想,随即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下床,再轻轻打开门瞧了瞧隔壁的屋子。
光已经没了,想是这么晚了也该睡觉了。
重新回到屋里拿了火折子,喜如跟前两次一样轻轻关上门后做贼似的出了院子。
旺财在发现她的时候只动了动耳朵便继续睡下了。
照着熟悉的路一路往下,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喜如停在了二黄家门口。
初冬微寒,带着丝丝寒意的吹拂着夜晚的一切,门前干枯的树枝上好似已经结上了一层淡淡的冰晶。
走路无声的本事该说是她上辈子练出来的一个本事么?
阮全跟陈桂芳不喜欢她,在家走路声音大了往往都是一顿打,久而久之她就练就了这么一身神出鬼没的本事,往往能把二丫吓得跳起来。
阮喜珠白天受了那种对待,依着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只是她不确定那个人究竟会……
有人!
不远处一抹黑影闪出,喜如赶紧着藏到那棵树后面,扒着树干往那头看去。
夜色漆黑,她能看到的距离虽然有限,但就在四五丈之外的事物还是能尽收眼底。
那从屋内出来的人,不就是她方才还想着的阮喜珠么?!
她要干什么?
眼瞧着人进了另外一间屋,喜如迅速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确定没人后猫着腰挪到了另外一个比较近的位置。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刚才阮喜珠进去的屋子正是二黄家的厨房,这么大晚上的,她去厨房做什么?
“吱呀”
正是不解,阮喜珠从那屋开门出来,手中多了一盏油灯。
漆黑的夜晚,身穿白色中衣的女人忽然拿着一盏灯出现,摇曳的火光从下至上打在她的脸上,将那张脸上的狠戾尽数暴露在空气中。
我的娘诶,这也太恐怖了吧?
喜如在她转身看到她脸的那一瞬间吓得差点叫起来,看着阮喜珠这个样子,她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一个词——鬼。
可不就像鬼么?
看她,披头散发,身穿白衣,火光从下巴上照到脸上,眼睛周围没照明显,明明暗暗的,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不对,她手里还提着一个东西,一壶油!
喜如睁大眼,猫着身子屏着呼吸,就那么眼睁睁瞧着阮喜珠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拎着油壶走进了方才她出来的那间屋子的隔壁。
那……不就是二黄睡觉的屋子么?
一时间,喜如心如明镜顿时了然。
原来如此,跟她想象中的一样,阮喜珠果然要动作了,她还以为她会忍到什么时候呢,结果她还是高估她了,忍这么大半天应该就是她的极限了吧。
方才这么想着,就见那间屋子忽然火光一闪,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火光“腾”地一冲,顿时外头大片地方被照亮了。
为避免自己被发现,喜如赶紧着闪到边上空着的牛圈里,随即就从栅栏的缝隙看到阮喜珠从那屋出来后迅速回到刚才的屋子,再出来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没了油灯和油壶了,更甚至,她又再次进到二黄的屋子里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喜如飞快地转了转眼珠,眼睛瞥到脚边的一个背篼,心思一转,她拿起那背篼就往自己头上套去,而后就在照到外头的一片火光里出了牛圈,猫着身子顶着背篼飞快地跑到厨房位置。
“啊!救命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在喜如用毛巾包着那油灯跟油壶出了二黄家的那一瞬间,阮喜珠的尖叫也跟着从那间屋子传了出来。
“呼,好险……”喜如站在距离他们家不远处的地方,大呼一口气。
天知道她刚才在进去拿这两样东西的时候有多紧张,这个时候要是被阮喜珠发现了,那事情可就完完全全翻转了。
“救命,有没有人啊!救命……救,咳咳!”
喜如就藏在他们家对面那片地里的田埂边,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阮喜珠的样子。
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脸上还糊上了一层黑糊糊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她自个儿糊上去的。
“啊——”
就在这时,屋内男人也传来惨叫,比起阮喜珠的声音来更加惨烈。
废话,那能不惨么,指不定人这油啊就是往他身上泼的呢,也亏得她都一个来回了才发现自己的屋子被烧了,这瞌睡得是有多大。
在心里暗暗腹诽一阵,眼瞧着周围的人家开始有了响动,喜如不能多做停留,当即在阮喜珠转身背对着这边的时候猫着身子快速跑开。
“啥事儿?!出啥事儿了?”
周围的人骚动起来,纷纷披着衣裳举着油灯往这边来。
喜如看了一眼就飞快地从另外一头绕到二黄家后面的林子里,这地方平时没啥人上来,就算来,也是为了到下面的那块地里去。
喜如脑子转得飞快,迅速找了个树多的隐蔽地方把那油灯跟油壶藏到那,然后再借着她那夜能视物的能力从那处精致爬上边上的小路,在底下的一片混乱中抄小路拐到了她回家的那条路。
他们住的地方在半坡上,离下头还有一段距离,越接近他们家,底下的声音就越小。
喜如呼出一口白气,有些疲惫地在临近院子门口的时候喘了喘气,而后再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屋子。
这一来一回的,大概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回屋关上门后喜如惊魂未定,坐在炕边捂着心口缓气。
太惊险了,太刺激了!
本来还想着把那两样东西给埋起来的,但奈何她那时候没工具,从二黄家出来的时候时间也有限,看来只有等明天晚上再去搞了。
呼……
大呼一口气随便找个块布把手上的油擦了,再躺会炕上睡上一会儿,明儿个又有好戏可以看了。
这么一想,喜如便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冷笑,而后一转身,抱着边上的阿三会周公去了。
而与此同时,隔壁屋里炕上躺着的原本闭着眼的男人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睁开了眼,流光微转的眸子朝门外看了看,却是什么也没做,片刻后重新闭上了眼。
算了,那丫头的事她要自己处理就自己处理吧,左右那个男人本就是要死的。
翌日,喜如在天麻糊糊亮的时候转醒,迷迷糊糊的她睁眼看着窗外隐约的亮光,有那么一刻忘记了自己昨晚做了些啥,直到一抹高大的身影从她窗户外经过她才有一丝丝的清醒。
啊,对了!
她猛地掀开自己这边的被子起身,三两下套上衣服梳了头发开门。
荣猛已经挑了好几挑水到厨房的水缸里了,喜如正好看到他从厨房出来,大冬天的清早冻得她直打摆子,偏偏那男人却还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汗衫。
喜如看着就冷,缩着肩搓着手朝他屋子走去,边说:“我去给你拿衣裳。”
“不用,”荣猛放下桶,拿洗脸架子上的帕子在脸上擦了一把,然后朝她招手,“过来。”
又跟唤小狗一样。
喜如往手上哈了一口气,哆哆嗦嗦又听话地跑过去,“咋了?”
荣猛坐在凳子上歇气,她一过去,他就直接握住了她正在搓的手,一股热气顿时从手上传到心里,喜如这才看到他额头上的汗水。
难怪这大冷天的穿成那样。
“冷不?”荣猛把她的手拿到嘴边哈了一口气,抬眼问。
喜如脸颊开始发烫,任由他捂着,摇头说:“不冷。”
荣猛哂然,就这么捏着她的手又是搓又是捂的。
喜如心里甜滋滋的,但因为还记着坡底下的事,所以转了转眼珠,说:“昨晚半夜好像底下有啥动静,荣大哥听到了么?”
荣猛闻言抬眼看向她,沉吟片刻后说:“好像是。”
喜如便趁机说:“那一会儿你下去的时候我跟你下去瞅瞅好不?”
昨晚二黄叫成那样儿,想必阮喜珠真的是把油给弄床上了,要不就是他身上。
她虽然不是很明白二黄跟阮喜珠到底啥时候搞在一块去的,也不知道好端端在屋里的人咋就到了草盘子。
但不管怎么样,总归是在某些方面帮了她。
只是一码归一码,她可不会因为这辈子改变的事就把上辈子的耻辱给忘了,二黄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对她来说未必不算一件好事。
荣猛假装没察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颔首应下了她。
“荣……荣大哥!荣大哥!”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小虎子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循声看去,就听小虎子跑到院子门外,边喘气边说:“荣大哥,出事儿了,村长让你跟喜如姐赶紧着下去!”
喜如假装不知,不解道:“出啥事儿了?”
荣猛从站了起来,视线往身前人的头顶扫了扫,跟她一块看向气喘吁吁的小虎子。
小虎子跑得一脸通红,他喘完一口气后一脸惊恐地看着两人,说:“死人了!喜珠姐的男人,死了!”
果然……
尽管已经猜到结果了,但这样的结果对喜如这个从来都没有害过人命的人来说还是很震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