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喜珠的罐子里一共有二百三十二文,除去她让这些人帮忙去买的那个什么香的三十文,还剩下二百零二文。
另外两文钱就当是跑腿费,剩下的两百文喜如是打算全部给西施他们的。
她是穷,全部的家当加起来搜不出十个铜板来,但她就是再穷,也绝对不会把阮喜珠的钱攥到自己手里。
何况,用阮喜珠自己的钱,到时候让她知道,那表情才会更好看吧。
头一次做这种事心里也没啥把握,她之前还在想那五十文钱会不会就这么打水漂,不然的话她还得寻思另外的法子。
不过相比会不会打水漂的想法喜如却还是更相信他们会按照约定来,一来是因为当年她跟姥姥一起救了郝婆子,而这姑娘在她一进门的时候就说是郝婆子的孙女,就算是讨饭的,应该会会讲有恩报恩的吧。
二来则还是因为钱,钱这东西真的是太重要了,没有钱就啥事儿都办不成。
他们平时讨口饭吃都不容易,赚钱就更别说了,那里好些还都是手脚不便不能做活的人。
她找上门的这些银钱可能他们分下来也不会分到多少,但总归能吃上两顿饭,而且也不是什么卖命的活儿。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西施嘴里喊出来喜如并没有多惊讶,她早晓得他们该是昨儿个就到这了,他们家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会晓得也没啥奇怪的。
所以她“嗯”了一声,之后还是没说话。
西施便说:“我大概能猜到你现在在想啥,换成是我啊早不干了,那种家里谁特娘的爱待谁待,得亏你能想明白。”
喜如抿了抿唇,心里多少还是触动的。
要说做这事不紧张肯定是假的,且还是她头一次做这种事,自然会担心事情有暴露的一天,要真有那一天的话,她目前还没想清楚到时候应该怎么处理。
“说好的,你们不会把我供出去。”喜如扭头,看到了西施藏在那污垢之下的清秀眉目。
西施一听,双眼瞪得老大了,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看着像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喜如很诚实地说:“不知道。”
西施顿时语塞,无奈道:“你放心吧,咱道上混的都是讲究诚信的,你可是给了银子的,而且你不也说了以后要有事还会找我们么?我吃多了撑的才会跟银子过不去。”
喜如动了动唇,没接话。
西施忽然叹了一口气,说:“我从小就是被我奶带大的,当初家里逃难到了这地方,举目无亲,只有靠要饭才能勉强维持生活,得亏了你们那天把我奶救了,不然那个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官府说好的救济他们这些逃难到此的外地人,结果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就变了,本来已经在镇子上找到活儿的一些人也都被店家赶了出来。
他们也都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遇上这种事甚至都不知道找谁。
就只有靠着要饭,吃人家不要的剩菜剩饭,甚至跟那些狗抢吃的才活下来的。
喜如的脑海里隐约浮现出那个倒在地上的老婆婆的样子来,抬眼看向西施,发现她眼里有点泪花。
估计是觉着现在天黑也没点亮没啥人看到,所以她就任由眼泪流下来,但说话的语气却跟平时没啥两样。
“人啊,挺没办法的,光是活着就很艰难了,还好你有个知道心疼你的男人,以后就不用过这种日子了。”
喜如于心不忍,没有拆穿她在哭的事实,说:“你其实可以不用要饭的,收拾了找个活儿做。”
西施闻言摇头,忽然扭过头来看她,虽然只看得到一个轮廓。
“我才不呢,”她说,“你不知道我最讨厌那些人了,一个个一副小人嘴脸,有钱了不起啊?我宁愿要一辈子饭也不要在他们手底下做事,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去死,有啥大不了的。”
能活就活,不能活就去死……
喜如心头一紧,“为什么这么想?”
她好像就做不到这么洒脱。
西施笑说:“什么为什么?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就是这么想想而已,实际上还是挺想活的,哈哈,我活人的原则就是,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做最坏的打算,没准儿哪天就嗝屁了对吧,得会想。”
除了周二丫,喜如还从没跟人这么说过话,就算是二丫,也没有这个人来的透彻。
西施叹了一声,说:“别说我多嘴啊,我说点实话,我觉着你这人啊,就是太自卑了,你看我,要饭的也没觉着自己有啥可自卑的,你那脸上那玩意儿有啥啊,又不是不能看,拾掇拾掇比你那什么大姐肯定要好看十倍,你得会想,得看开点儿,不然你男人以后不会喜欢你了。”
说起这个,喜如脸上没来由一热,但随即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自嘲地笑了笑,说:“他不喜欢我,只是为了帮我,而且……我配不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