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 赖嬷嬷满脸喜色的和郑皇后说着外头娘娘的贤名。
郑皇后虽早知道自己这样做, 不会没有收获,可真正听到这消息时, 也忍不住眼中都是得意。
“娘娘, 您这样聪慧, 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 肯定也会深感欣慰的。”
赖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给郑皇后递了茶上前。
郑皇后放下手中的笔, 看着书桌上方才抄了一页的经书,眼中的得意掩都掩不住,“本宫知道之前本宫有些沉不住气了, 可经过姨母那日的提醒,本宫又怎么可能不记教训。”
“本宫与其什么事情都明着来, 倒不如现在这样,来的聪明呢。”
说完, 郑皇后从赖嬷嬷手中接过茶杯, 轻抿一口, 就又把茶杯递了回去, 复又拿起毛笔, 看这样子,似乎今个儿还意犹未尽。
赖嬷嬷知道娘娘的心思的, 不过迟疑了下, 她还是缓声劝着道:“娘娘, 这贤名固然重要, 可您的身子,才是重中之重呢。”
若是往日,郑皇后也就听了她的话,小憩一会儿。
可现在,她兴奋的很,正在兴头上,怎么肯轻易放下笔。
“没事,嬷嬷,不过是抄几卷经书,本宫还不至于连这点儿累都受不了。”
赖嬷嬷见状,也不再多劝,只奉承道:“娘娘,这许不过了几日,宫里的妃嫔还有那些外命妇都要效仿您呢。若能如此,娘娘之贤,定要载入史书呢。”
赖嬷嬷的话让郑皇后心里更舒服了,不再理会赖嬷嬷,又认真的抄了起来。
就在郑皇后拿起笔抄了不过三行字,这时,宫女缓步进来回禀:“娘娘,太子良娣过来给您请安了。”
郑淼往坤宁宫来给她请安,这若是往日,郑皇后多少会有些不满。
可现在,淼丫头怀着身孕,她怎么可能不给她体面。
是以,她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只见郑淼一身淡紫色银丝兰花纹夹袄,同色缎子裙,因为怀了身孕,身上还披着银白色披风。
“淼儿给姑母请安。”郑淼浅笑的走进来,因为她和郑皇后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她今个儿踏足这坤宁宫,仿若是又回到了她还未入宫那会儿。
郑皇后看她脸上的笑意,缓缓放下手中的笔。
不等郑皇后开口,郑淼便转身从身后的宫女凝香手中拿了几卷经书呈上前。
郑皇后愣了愣,郑淼笑着开口道:“姑母,这是淼儿抄的经卷,也想供奉在这坤宁宫的小佛堂里……”
那欲言又止的样子,郑皇后如何能不知她的心思。
赖嬷嬷见状,心里却是有些反感的。
这谁效仿皇后娘娘不好,偏偏是这郑氏抢了先。这如何能不惹了流言蜚语出来。
真是多事之人呢。
可这些话,她如今却是也只敢心里暗暗嘀咕几句,便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她也不好说的。
毕竟,皇后娘娘选择了让郑氏和她演这场戏,就冲着这个,她即便在皇后娘娘面前再有体面,说话也得掂量一些的。
郑皇后见她这样懂事,果然对她愈发满意了,“你这孩子,怀着身孕,也不怕累着自己。”
按说这是私底下,两人都心知肚明郑淼没有怀孕,可郑皇后却还是这样说,可见她这是要把这场戏给演好了。
听着姑母的关心,郑淼忙道:“姑母,淼儿知道姑母因为这雪迟迟未下,忧心忡忡的。淼儿虽做不了什么,可若说抄几卷经书,替姑母分忧,却是可以的。”
说罢,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姑母放心,淼儿知道分寸的,不会伤着肚子里的孩子的。”
见她如此伶俐,郑皇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赖嬷嬷见状,忙亲自从郑淼手中拿过经卷,又转身交给一个小宫女,吩咐她拿到小佛堂去。
“淼丫头,来,这是南方新进贡的橘子,吃吃看。”
这天气,即便是宫里,这橘子也是极其少见的。可姑母竟然拿来给自己吃。
郑淼再一次觉得自己当初答应和姑母演这场戏,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
否则,这坤宁宫哪里会有她的地位。
姑母又怎么会这样怜惜自己。
郑淼也不客气,拿过橘子剥开来,先递给郑皇后几瓣,自己才拿了一瓣放在嘴里,唇齿间的酸甜让她忍不住眼中都是笑意,“姑母,这橘子真的好甜呢。”
这宫里又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众人。
这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郑淼拿了自己抄的经卷往坤宁宫去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淳嫔这会儿也有些挣扎,这,她这些年仰皇后娘娘鼻息而活,如今郑淼拿了抄好的经卷往坤宁宫去,皇后娘娘却并未训斥,可见是做到皇后娘娘心坎儿上了。
而她,是不是也该效仿郑氏。
否则,她又怎么和皇后娘娘表忠心呢?
要说这宫里,别人不效仿没什么,她若是没有动静,岂不惹了皇后娘娘疑心。
可心里这么想着,她却又有几分忌讳。
她有些琢磨不透,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她虽鲜少关心朝堂的事情,可这今冬的雪迟迟未下,皇上的尴尬她也是知道的。
她更听说,皇上这几日日日都训斥钦天监那些人。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后娘娘这样传自己的贤名。她虽没有得过皇上的恩宠,可她这些年也是看到皇上对皇后的猜忌心的。
这在皇上未表态前,她就这样傻傻的效仿太子良娣往坤宁宫去,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她虽然压力很大,可还是决定再观望几日。
宁德公主看她纠结的样子,却不以为意道:“母妃,我看您就是太小心翼翼了。母后这贤名,传出来也不是第一日。就父皇喜怒无常的性子,这个时候都并未落了母后的脸面,可见心里也是觉得母后做的妥当。您这个时候,又有什么可忌讳的。”
宁德公主说这番话,其实也是不想让长春宫抢了先。
这郑淼倒无所谓,她只是东宫的太子良娣。
可这长春宫的恭妃若抢先往坤宁宫去,依着母后的性子,如何能不恼了她们母女二人。
她开春就要嫁到西北去了,若真的惹了母后震怒,到时候又怎么风风光光出嫁。
淳嫔如何不知道她怕什么,可她还是觉得该再观望几日。
“宁德,母妃膝下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你。又岂会有自己的私心。可你也看到了,今年这多事之秋,母妃是怕啊。从没有哪一年,坤宁宫和东宫这样艰难的。”
“而且,你父皇的性子多疑,又喜怒无常,闻着皇后这贤名,心里未必就真的喜欢。这个时候,若我们冒然去表这个忠心,怕是会被牵连呢。”
宁德公主也并非不懂事,可还是觉得母妃太过小心翼翼,想了想,她起身就往御花园去散心了。
看她孩子气的样子,淳嫔暗暗叹息一声,也没拦着。
只宁德公主没想到的是,她才刚到御花园,却见亭子里惠安公主早已经在那里了。
这往日里,惠安公主鲜少出长春宫的,宁德公主如何能不知道,这是因为阳陵侯府和忠国公府即将联姻的事情。
她自幼就不把这个姐姐放在眼中,所以对于惠安公主嫁到阳陵侯府,她心中更是落井下石。
可人算不如天算,这阳陵侯府,眼瞅着就要东山再起了。
她心里如何能不酸涩。
她自幼就踩在脚底下的人,居然走了这样的狗屎运。
可反观自己,自己竟然要和那陈莹一同出嫁,想到这个,她就气呼呼的冲了上前。
身后的宫女想要拦着,可又怎么可能拦得住。
惠安公主见宁德公主气呼呼的冲上前,眼中瞬间充满了诧异,“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这样动怒,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见她竟然在自己面前装傻充愣,宁德公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往日里,她见着自己,那是连对视都不敢的,可今日,她竟然浅笑的看着自己,丝毫都不避了自己的目光,这样的胆子,是谁给她的。
她想都没想,就瞪着眼睛道:“我告诉你,你别得意太早了。恭妃娘娘早就被父皇给废了,若不是有祖母拦着,恭妃娘娘早就被打入冷宫了。怎么会这样好好的呆在长春宫这么些年。”
“所以,你别以为阳陵侯府如今和谢家即将联姻,就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了。恭妃娘娘也别妄想阳陵侯府真的东山再起。如今的得意,不过也只是一时罢了。等太子哥哥登上皇位,你以为阳陵侯府还能……”
话还未说完,却见惠安公主突地脸色一白,看着她身后,战战兢兢开口道:“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父皇?!
父皇怎么会往御花园来了?
父皇不是因为今冬这雪迟迟未下,一直在东暖阁闭门不出吗?
怎么会突然来这御花园?
而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父皇,父皇又听到了多少?
想着这些,宁德公主险些没晕过去。
可她心里更恨的是,惠安公主竟然丝毫没有提醒自己。
这小贱人,肯定是成心要让自己遭了父皇的训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