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定国公老夫人给太后递了请安折子?”郑皇后说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嘲讽。
这傅氏才刚去了几日, 定国公老夫人突然要给姨母请安。
郑皇后就是再傻, 也知道这陈家不可能无事不登三宝殿。
赖嬷嬷看着娘娘眼中的嘲讽, 缓声道:“奴婢估摸着, 八成是为了陈家世子爷续娶之事呢。陈家若没有傅氏这桩丑事,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如今好了,傅氏难产而死,大皇子又被封为诚王,定国公老夫人如何还能沉得住气。”
郑皇后如何能不知道赖嬷嬷的言外之意,这陈家, 不过是看着东宫如今的处境, 才有了这样的心思的。想到连陈家如今都敢这样不顾自己的颜面, 郑皇后眼中的愠怒便弥散开来。
这些日子,她和太子的处境,她心中虽说有数。可在她看来,陈家算什么东西,若是识相的话, 就该规规矩矩的, 可偏偏陈家不, 这傅氏才死了, 就打了别的主意。
辗转还准备求到太后跟前, 难不成还想让太后给陈家懿旨不成?
不等郑皇后开口, 赖嬷嬷又道:“这陈家确实是心急了些, 只是, 也不知这次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郑皇后看了看赖嬷嬷,都替陈家臊得慌,冷笑一声道:“就陈家之前那桩丑事,难不成定国公老夫人还敢瞅中世家贵族的贵女不成?她当真以为,太子刚有些失势,陈家就能借着是大皇子的岳家,东山再起了吗?”
原先这事儿郑皇后也不准备插手的,可说着她心里还是有些愠怒,觉得陈家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中。这么想着,她似笑非笑的开口道:“本宫也有些日子没给姨母请安了,不如就明个儿吧,届时本宫倒要看看,定国公老夫人如何和姨母开这个口。”
郑皇后的话才说完,就听宫女进来回禀说,宁德公主和淳嫔娘娘过来了。
郑皇后轻轻点了点头。
很快,淳嫔和宁德公主就进来了。
两人恭敬的给皇后请了安,宁德公主便忍不住开口道:“母后,我听说前些日子姑母给父皇递了请安折子,父皇竟然把颐明园的太监让姑母留用了。这虽说是父皇允许的,可这说到底却是有违祖制的。即便是公主,只要离开这内宫,也不能再用太监了。怎么偏偏,姑母这样不知好歹。难不成,她以为这天下,是他们谢家的。”
这话憋在宁德公主心里好几日了,今个儿,她终于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郑皇后听了,果然也沉了脸。
说实话,这事儿郑皇后又如何能容得下,可如今,东宫这处境,她即便容不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皇上都准了,她难道还敢质疑皇上的决定不成?
淳嫔这几日已经叮嘱过宁德公主,别总是为了这个,闷闷不乐的。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怕什么,来什么,女儿竟然又口无遮拦了。
可不等淳嫔开口,宁德公主突地就红了眼睛,哽咽道:“母后,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外头都是怎么议论我的。姑母虽说是长辈,可我也是您自幼宠着长大的,父皇给姑母这样的恩典,却迟迟未赐我公主府。若这样也罢了,父皇偏偏在这个时候,让姑母留用那些太监。女儿倒是想不计较,可我和姑母明年都要远嫁西北,这若传出去,我怕永远都低姑母一筹了。”
“便是嫁到镇北王府,届时只怕别人也只会对姑母唯命是从。如此一来,姑母想让三少爷取代韩砺,这得等到何年何月呢。”
说完,宁德公主拿帕子轻轻擦了擦泪水。
郑皇后原先是不准备理会这些事情的,她知道宁德公主骄纵的性子。可听到后一句,她心里也是一阵惆怅。
是啊,皇上这样宠着谢元姝,真的有些过了。
这依着祖制,只有内宫的人才能用这些太监,即便如今出宫建府的大皇子,也未有这样的权利。
偏偏,谢元姝却这样与众不同。
可这事儿皇上旨意已下,她如何能插手呢?
宁德公主见着她神色凝重,哭着又道:“要女儿说,这样的事情,御史们就不该这样置若罔闻。否则,朝廷养他们这些人做什么?”
“母后若不在她离京外嫁前挫挫她的傲气,只怕她永远都不知道敬畏母后呢。”
淳嫔听到这,急的脸色更是一阵苍白。
急急开口就道:“娘娘,宁德只是个孩子,方才这些话,岂能当真……”
话还未说完,宁德公主突地就哭的歇斯底里:“瞧,又是这样?若不是母后这样一次次的避让,姑母也不会这样不知所谓。她若是个规矩的,即便父皇准了她留用那些太监,她也该知道避讳的。怎可能就这样留用了。”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何况,我仔细琢磨着,父皇表面上这样宠着她,实际上,也未尝不是想留了把柄,好日后对谢家秋后算账。只可惜,姑母眼睛太毒,这么快就递了请安折子到御前,父皇才不得已这样纵着她的。”
郑皇后却是不由怔了怔。
这宁德说话虽说没有遮掩,可不可否认,谢元姝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缺乏对皇权的敬畏。
只不过因为皇上宠着她,御史们就这样睁只眼闭只眼的。这成何体统?
郑皇后毕竟入主中宫这么些年,尤其听到宁德公主那句话意有所指的话,皇上许刚开始这样做,也是存着捉了谢家的把柄的。
而皇上对谢家的忌惮,因着镇北王府逼退阿穆尔丹,只会愈发重。
是得,一定是这样的。
郑皇后觉得自己的直觉应该不会有错。她甚至是觉得自己太过迟钝了,竟然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若她能暗中安排御史弹劾此事,总能挫挫谢家的锐气的。
即便皇上表面上震怒,其实私底下,应该是认可她这样的做法的。
这么想着,郑皇后几乎找到了将功折罪的方法,这让她如何能不激动。
自打太子被皇上厌恶,东宫一直没有子嗣,郑皇后便觉得自己进退两难。
她倒是想讨好皇上,可苦于没有法子,想破脑袋都不知该如何能做到皇上心坎儿上。
而今个儿,宁德公主的一番话,把她给突然点醒了。许皇上早就盼着她这样的默契呢。
若让谢家成功被弹劾,即便不治罪谢家,这也是大功一件。
看皇后娘娘难掩激动的样子,赖嬷嬷直接就傻了眼。
她倒是想劝,可她如何能不知道娘娘急着立功,急着改变如今这僵局,想了想,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此时的谢元姝,并不知自己被皇后给盯上了。
这会儿,她正和穆家二姑娘穆嬿下棋。
因为上一世穆嬿的品性,谢元姝很欣赏她。如今,宝桐也嫁进门来了,二少爷谢少远的婚事也有了着落,接下来便是三少爷谢少安 ,四少爷谢少陵,还有谢少阳了。
谢元姝明年就要出嫁了,她自然不担心谢少安和谢少陵的婚配,如今挂心的,便是这谢少阳。
他自幼就黏着自己,上一世,能遇着穆嬿如此品性的姑娘,这一世,谢元姝自然也是想着撮合他们的。
就冲着穆嬿上一世能一身素衣跪在宫门前替谢家伸冤,谢元姝便不舍得她嫁给别人。
何况,如今阳陵侯府明显也有起复的可能。她这个时候,便更不会犹豫了。
而坐在对面的穆嬿,却是不由有些紧张。
往日里,她也不是没过来陪郡主下棋,可今个儿,郡主瞧着心思似乎并不在棋盘上,反倒是几次不着痕迹的看着自己。
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郡主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却不好开口。
可郡主既然没开口,她也不好唐突。在她心里,郡主待她宽厚,心中更是敬佩郡主的聪慧,怎可能在郡主面前失了规矩。
芷东也诧异极了,她近身侍奉郡主多年,今个儿也发觉了郡主的一些异常,是以,等到穆家姑娘离开,她忍不住便开口问道:“郡主,奴婢瞧着您今个儿像是有心事儿的样子呢。”
谢元姝微微勾勾唇角,意有所指的问道:“你们两个丫头觉得这穆家二姑娘如何?”
芷东和芷青顿时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郡主何以这样问。
斟酌了下,芷东开口道:“这二姑娘瞧着是个知规矩的。”
芷青却道:“奴婢倒是觉得这位穆家二姑娘瞧着性子和软,可倒也不是畏畏缩缩的样子,眼神很沉稳呢。阳陵侯府这些年的处境,能教养出这样的姑娘,倒让奴婢诧异呢。”
听着这些话,谢元姝的眉目间也竟是笑意。
如此,芷东和芷青两丫鬟终于恍惚过来,这,这难不成郡主想替穆家姑娘做媒?
郡主难得赏识一个人,这难道是想抬举穆家二姑娘?
谢元姝瞧着两人眼中的诧异,抿嘴笑道:“再过些日子你们就知道了。”
两人听着,也不再多问。不过却有些感叹,这穆家姑娘倒是个有福气的,若郡主真的有心替她保媒,穆家姑娘肯定能嫁了好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