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谢云菀刚回了祈王府。
屋檐下正做着针线活的丫鬟见她嘴角难掩的笑意,忙恭敬的行礼问安。只是这心里, 到底忍不住嘀咕一句, 这二少夫人今个儿怎这么好的心情呢?
主仆两人前后脚进了屋,伴雪忙扶着自家姑娘坐下。
毕竟是初经人事, 谢云菀这个时候最想要的是洗个热水澡。
伴雪有些为难的看着她,小声道:“姑娘, 这个时候您让膳房准备热水, 怕是要惹了人怀疑的。”
谢云菀冷哼一声:“怎的,我这祁王府的二少夫人当的就这样窝囊, 不过是在宫里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沐浴更衣一番,还得和谁请示不成?”
伴雪也未料到姑娘说发火就发火,也不敢再劝, 急急差了丫鬟去准备沐浴用的东西。
却在这时,有丫鬟进来低声回禀, “夫人, 今个儿您往宫里去之后,如夫人请了郎中来府中。怕是,怕是……”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谢云菀如何能不知她在害怕什么。
若换做往日,她早就动怒了, 可现在, 她哪有心情和这小贱人置气。
丫鬟战战兢兢的等着她发怒, 不想,等了半晌也不见谢云菀动怒,心中不由一阵疑『惑』 。
伴雪害怕她瞧出些什么端倪,忙道,“你先下去吧。今个儿夫人往宫里去,有些乏了,日后这样的事情,无需来扰了夫人清闲。”
闻言,丫鬟很快退了出去。
谢云菀一声嗤笑,半晌之后对着伴雪道:“不过一个贱人,也敢在我跟前蹦跶。且不说她肚子里有没有朱裕的种,如今,就算是她有了,她还指望我为了这个拈酸吃味不成?”
伴雪知道姑娘如今有倚仗了,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就姑娘和殿下这样偷偷『摸』『摸』的,若被人发觉了,可是一桩极大的丑事呢。
祁王府毕竟是宗亲,若皇上怪罪下来……
而且,姑娘这样费尽心机的和太子纠缠在一起,打的主意怕是想日后往东宫去的。可东宫如今已经有太子妃娘娘了,姑娘又已经嫁到祁王府。这即便是真的有了太子的子嗣,怕也是一桩糊涂事呢。
谢云菀看她胆战心惊的样子,没好气道:“你怕什么?如今皇后娘娘心心念念就是盼着东宫能有了子嗣。可那顾氏福薄,都大婚这么些日子了,肚子还未有动静。若我能趁着这个时机,给太子诞下子嗣,未尝就不能母凭子贵。”
“我怎么说都是谢家嫡出的大姑娘,再怎么样,皇后娘娘还能让我在祁王府一直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吗?何况,我清白身子给了太子,殿下心里该是知道的。”
听着姑娘的话,伴雪犹豫了下,低声道:“姑娘,奴婢只是怕这事儿被二少爷知道了,您和二少爷闹腾起来,最后吃亏的是您。”
谢云菀懒懒的靠在金『色』迎枕上,讽刺道:“我自然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吧,这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我不能往东宫去,即便二少爷知道我肚子里是孽种,可毕竟是太子的孩子,他也只能认了。他若真的敢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动手,那便是谋害皇嗣,祁王府是有多大的胆子,敢冒这样的险。”
谢云菀机关算尽,其实一切可能都想过了。
若她真的能如愿有了太子的子嗣,即便不能往东宫去,起码凭着这个孩子,祁王府的人绝对不敢对她怎么样。总好过之前被众人耻笑。
伴雪也不再多说,等婆子们送来热水之后,忙往内室去侍奉自家姑娘沐浴梳妆。
很快就到了三日之后,谢元姝早早就醒来了。
听说太子要在宫中举行『射』猎比赛,凤阳公主似笑非笑道:“太子自从大婚之后,当真以为自己已经坐上那个至尊之位了。这往年宫里有这样的比赛,那都是皇上兴致高,提议举办的。偏偏今年,是太子出了这风头。也不知皇上心中,会作何感想呢。”
谢元姝笑着拿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一口,“母亲要不今日也去凑凑热闹。我预感,今个儿可有好戏看呢。”
凤阳大长公主笑着道:“宫里哪有这府中来的自在。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不去了。”
谢元姝如何能不知,母亲是不想看宫里那么些肮脏事。这勾心斗角的,瞧着也累。
陪着母亲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谢元姝就往宫里去了。
等谢元姝到了宫廷围场的时候,竟然看到大皇子也在。
许是因为出宫建府,大皇子不再那样战战兢兢,瞧着他整个人似乎又胖了一圈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他,谢元姝暗暗叹息一声,不用想,这样的大皇子,今个儿肯定又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了。
可另一方面,谢元姝却觉得,这大皇子也未尝不是有福之人。他虽说愚钝,可这样的愚钝和木纳,也让他神经大条,想的少。这样对他来说,未尝不好。
在谢元姝看大皇子的这会儿,只见太子和朱裕两人过来了。
这太子前些日子和韩砺一向亲近,如今,因为承平帝的指婚,他就转而亲近起朱裕来。也不知道朱裕若是知道他如今已经头顶绿油油,还会不会和太子这样哥两好的样子。
“姑母。”很快,太子和大皇子上前给她行礼问安。
随后,朱裕也恭敬的朝她行礼。
谢元姝兴致寥寥,笑着点了点头,就往一旁的观赏台去了。
太后和皇后早已经落座了,见她来了,几人一阵寒暄,谢元姝才得以往贵女们的坐席那边去。
宁德公主早就看到了她的身影,心里忍不住嘀咕一句,“你真是好大的威风,竟然让母后和祖母等着你。果真是被凤阳大长公主给宠坏看,否则,这阖宫如何还能找出像你这样不知规矩的人。”
谢元姝无视宁德公主的敌意,转而和久未见面的惠安公主,还有穆家二姑娘穆嬿坐在了一起。
见谢元姝落座,穆嬿笑着取了黄花梨桌上的茶盏,亲自给谢元姝斟了茶水,递上前。
对于她的亲近之意,谢元姝笑着接过,不由又想到上一世,她跪在宫门口替谢家伸冤的事情来。
想着这些,她看着穆嬿的眼神愈发温柔,“过几日宝桐便要过门,大喜那日,穆姑娘不如也往府中来凑个热闹吧。”
虽知道郡主待她很好,可听着郡主这话,穆嬿还是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惠安公主也怔了怔,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谢元姝,她心中再一次觉得穆嬿是个有福的,能得了姑母的青睐,这日后,对阳陵侯府,总归是有益的。
何况,如今姑母已经被父皇指给韩家世子爷。
她看多了宫里的起起伏伏,其实对于韩家世子爷御前请旨,她并不如其他人所想,觉得韩家世子爷是为了故意给父皇难堪,才求娶姑母。相反,她觉得,事情不会是看到的那么简单。
因为在她眼中,姑母这般聪慧的女子,绝对不可能落得那样被动,不给自己丝毫的选择。
看惠安公主和穆嬿这样和谢元姝亲近,宁德公主心中就一阵冷笑,意有所指道:“大姐姐该也知道姑母日后就要嫁到西北去了,这日后想要再见,可是难了。”
宁德公主这话无非就是在给惠安公主没脸,讽刺她这样讨好谢元姝,也不能落了任何的好。
等谢元姝一离开京城,她所有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惠安公主虽知道宁德公主不喜自己,可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她这样刁难,脸上也不由有些难堪。
几乎是一瞬间,她开口道:“那我就提前恭喜二妹了,日后在西北,府中有姑母在,肯定能护着二妹的。二妹可比我有福气多了。”
谢元姝难得见惠安公主牙尖嘴利的样子,尤其还是拿她之前的话来堵宁德公主,她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宁德公主果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几日,只要她一想到谢元姝要嫁给韩家世子爷,成为镇北王府的世子妃,她心里就难受的很。可谁又敢在她面前说什么。
可偏偏,往日里连话都不敢说的惠安公主,竟然这样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没脸。
她气急的拿起桌上的茶盏,就要朝惠安公主泼去。
谢元姝眼疾手快,直接就攥紧了她的胳膊,那力度之大,让宁德公主不由呼痛。
宁德公主气呼呼的就要挣脱开来,却在这时,只听太监的唱和声传来,“皇上驾到!”
谢元姝却仍然不松手,一副看你如何的样子。
宁德公主一口气险些没喘过来。
父皇宠着谢元姝,自然不会拿谢元姝怎么样。而她,父皇若是知道她故意给谢元姝没脸,怕是不会轻饶自己的。
这么想着,她后背一阵凉飕飕的,不得不低头道:“姑母,您绕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谢元姝讽刺的笑笑,一把甩开她。
宁德公主赶紧理了理衣服,战战兢兢的给承平帝请安问好。
承平帝方才其实早看到了两人之间的冲突,又看了看一旁的惠安公主,不用想,他也知道是宁德公主无事生非了。
是以,在宁德公主那句给父皇请安之后,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反倒是把目光落在谢元姝身上,道:“幼姝这气呼呼的样子,可是谁给你气受了?”
说罢,不等谢元姝回答,承平帝又道:“走,和朕一同往前面去坐,前面观景可比这好得多。”
众目睽睽之下,父皇给自己没脸,却这样抬举谢元姝。
宁德公主紧紧攥着手,指甲几乎都要陷入手心,可她却丝毫都感觉不到痛楚。
谢元姝却鼓鼓腮帮子,孩子气道:“姝儿才不要往前面去坐呢,姝儿坐在这里,一会儿若瞧着比赛无趣了,还能偷偷溜出去透风。若随皇上表哥一起,岂不只能强撑着了。”
孩子气的话果然让承平帝大笑出声。
宠溺的看着她道:“你这孩子,也只有你敢这样和朕说话。”
说罢,承平帝大步就离开了。
宁德公主吓都要吓坏了,等到父皇离开,她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