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砺如何听不出她这是在打趣自己, 嘴角的笑意更甚。
顿了顿,他突的想到一件事, 缓缓开口道:“郡主可听说了, 这几日嘉敏公主在挑选嗣子呢。”
谢元姝微微蹙眉, 她这几日心思都在徐次辅和郑皇后身上,确实是没有听闻此事。
“嘉敏公主未声张出去, 我也只在宫里当值时, 听身边的人提了那么一句。说是公主准备从怀宁侯府周家子弟中挑选。”
谢元姝点点头, “周大人是周家的远亲, 从怀宁侯府中挑选,也不意外。”
可表姐这是怎么了,之前一直压着此事, 怎么突然间,竟然真的打算过继嗣子了?可是因为之前那扬州瘦马一事,让表姐真的冷了心。
韩砺却有些感慨道:“我初入京城, 也听说了嘉敏公主和周大人多年不和, 可因为那傅氏的事情, 我为了故意把嘉敏公主引到那院里,特意差人去查过那所谓的周大人身边的扬州瘦马。”
“郡主怕是不信,周大人除了偶尔往她院里听听曲儿,可没有半分对不住嘉敏公主。再想想周大人这些年身边那么多的美人,可无一有过身孕, 这当真是因为嘉敏公主死死盯着吗?”
谢元姝倒是真的被他问住了。
其实仔细想想, 她也觉得此事挺蹊跷的。若那周大人真的想让别的女人给他生了子嗣, 这些年,也不至于一直没有消息。难不成,周大人心中也是有表姐的,闹成这样,不过是因为彼此生了误会。
韩砺见她眸子中的惊讶,笑道:“我想,嘉敏公主心中也是为难的。尤其因着定国公府一事,她许是想开了。她对周大人一往情深,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他没了香火。才真正决定从怀宁侯府过继嗣子的。”
若真是这样,可真的算是孽缘了。
谢元姝不由长叹一声,这两人之间有这么多年的误会,也不知错在谁。
等到韩砺离开,谢元姝仍然觉得心里有些唏嘘。
所以这日,当她陪着母亲用晚膳时,便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凤阳大长公主也不免有些惊讶,“嘉敏就是气性大了些,可这夫妻之间,哪里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或者东风压倒西风的事。很多时候,还是要沟通的。彼此藏着不说,日子长了,可不就生分了。”
母亲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教导她呢,谢元姝扒着碗里的饭,不由有些想笑。
凤阳大长公主忍不住笑骂一句:“你总要出嫁的,这事儿今个儿既然提起了,我又怎么能不多嘴。这自小,阖府上下,便是连皇上都宠着你,母亲也知道你不是不饶人的主,可被人捧惯了,那不经意间的倨傲许就流露出来了。”
“母亲也不是让你忍着,只是,若有缘成了夫妻,那就要彼此真诚,替对方多想一些,总没错的。”
谢元姝夹了一筷子菜讨好的放在母亲碗里,笑着道:“母亲和爹爹,就是这样吗?”
凤阳大长公主倒是没想到,她竟然打趣到她身上了,宠溺的看着她,摇了摇头,“你呀,尽会转移话题。”
谢元姝笑着偎依在她怀里,“母亲的教导我会谨记在心的。虽说我没见过母亲和爹爹平日里是怎么样的,可我能想的出来,母亲和爹爹一定是郎才女貌,一对佳人。”
凤阳大长公主想起老国公爷,多少还有些感伤,这会儿被她一打趣,方才的伤感也成了美好的回忆。
其实这些儿孙里,也唯有幼姝会这样没心没肺的在她面前提及老国公爷。
可也不知为什么,每每她提及,她并不觉得犯了忌讳,反倒是想起了当初的点点滴滴来。
见母亲眼中的笑意,谢元姝又笑着和她提及了昭华大长公主回京省亲的事情来。
凤阳大长公主嘴角似是有一抹嘲讽的笑意,“这个时候,她回京做什么?”
当她听说昭华大长公主竟然想和镇北王同行,更是难掩嘲讽道:“她这些年倒是丁点儿都没变。想借着同行的幌子,让镇北王成了笑话。确实是像她做出来的事儿。否则,当年她也不会明知镇北王有发妻的情况下,还恬不知耻的御前请旨赐婚。”
提及当年的事情,凤阳大长公主依然有些动怒。
“母亲,我已经和韩家世子爷说了,就借着她那公主府的事情做做文章,皇上即便是准了她的折子,她怕也得耽搁些时日,如此,也能解了镇北王的为难。”
凤阳大长公主长叹一声:“她呀,还当淑贵妃在世,自己还是那个受宠的公主。也不想想,这都过了多少年了。如今裴家又落得这样的境地,她也不嫌臊、得慌。”
凤阳大长公主往日里还从未这样埋汰过一个人,可想而知,当年和昭华大长公主也是有过嫌隙的。
谢元姝其实知道昭华大长公主这次回京,肯定不是只为了省亲,想到上一世郑皇后把宁德公主赐给韩家三少爷。
想来,这一世,这件事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就依着宁德公主的性子,听说惠安公主被皇上亲自赐婚,背地里不知怎么使小性子呢。也不知她得知她即将要嫁给韩家三少爷,会是什么表情。
许是因为母亲那日提及昭华大长公主时,语气中的不屑,谢元姝愈发不喜这个回京省亲的公主了。所以接下来的几日里,她都在琢磨着,昭华大长公主递的折子也不知到没到御前。
这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谢云菀出嫁的日子。
毕竟是和祁王府结亲,纵然谢家人各有心思,可阖府还算是一片喜庆。
姑娘出嫁前是要跪别府邸长辈的,等到谢云菀一身大红嫁衣往鹤安院来时,谢元姝不由有些恍惚。
上一世,谢云菀和太子有了苟、且,都未有像样的婚事,就被抬进了东宫。
这一世,她倒是能被八抬大轿抬到祁王府了,可依着她对她的了解,她又岂会甘心。
等到谢云菀依次给在座的长辈请了安,轮到谢元姝时,还是芷东悄悄提醒了她一句,她才回过神来。
“小姑姑……”
这声小姑姑,谢元姝不用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中藏了多少的委屈。
可这样的大喜日子,她也不会给她难堪,反倒是让自己弄个没脸。
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听外头一阵欢快的吹奏声,可不是祁王府的人来迎亲了。
谢元姝不由想到上一世,自己出嫁时的情景。
一梳梳到头,富贵……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
也不知是她竭力的想忘记上一世自己的悲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其实上一世大喜那日她好些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梳头的嬷嬷在她耳侧说着这些吉祥话。
又想到如今的定国公府落得这样的境地,她心中更是一阵感慨。
她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恍若是局外人一般,看着眼前的喜庆,看着朱裕一身大红喜服,等她再次晃过神来时,府邸的宾客已经尽数散去。
“郡主,您可是累了?奴婢瞧您一整天都有些神游九霄的样子。”
芷东侍奉着谢元姝沐浴更衣,心中微微有些担心道。
郡主不会是因为想到陈家世子爷了吧。
确实,这样大喜的日子,郡主难免会多心。
谢元姝微微勾勾唇角,吩咐她道:“去让小厨房做了杏仁酥和梅花糕来。”
见郡主还有心情吃糕点,芷东忙笑着吩咐小丫鬟们往厨房去。
谢元姝懒懒的靠在大红色金丝迎枕上,顿了顿,看着芷东道:“今个儿倒是没瞧见大嫂哭。”
芷东缓缓道:“大姑娘是真的伤了大太太的心了。”
“如今嫁了也好,也省的大太太因着她的事情,日日提着心。”
谢元姝点了点头,也没再提这不开心的事儿。
许真的是有些累了,还没等到小厨房送了糕点来,她就睡着了。
等到醒来时,外头的天都黑了。
芷东笑着递了茶水上前:“郡主这一觉睡得可真沉。”
“这个点儿了,郡主不如先用晚膳。”
谢元姝点了点头。
很快,谢元姝就用完了晚膳。
陪着雪团玩了一会儿,谢元姝又拿了话本看了一会儿。这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亥时,瞅着这时辰,也该歇息了。
芷东刚侍奉她沐浴更衣,正准备吹了灯,放下帷帐。
却在这时,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小丫鬟在屋檐下回禀道:“郡主,不好了,方才祁王府传了消息来,说是祈王府世子妃小产了。”
说着,斟酌了下,又道:“孩子似乎是没保住。”
谢元姝猛的坐起身来,眉头紧蹙。
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要知道那姚氏为了让这孩子能平安降生,从过年那会儿就躺在床上保胎,虽说她身子不好,之前也没了几个孩子,可今个儿这样的日子,孩子生了意外,她如何能不把所有的一切怪在谢云菀头上。
芷东也吓坏了,“郡主?怎么会这样呢?今个儿可是大姑娘的洞、房之夜,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太太怕是要晕死过去了。”
谢元姝看她一眼,冷冷道:“当初这桩婚事是她亲自求到母亲面前,让母亲成全的。如今,又能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