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公主摇摇头, 浅笑的安抚她道:“没什么, 自我知事起, 便已经知道,自己的婚事会被皇后娘娘拿捏。所以,又如何会因为你一句话, 就暗自伤神。”
“相比我自己的委屈, 我更担心阳陵侯府的出路。这些年我得母妃宠爱,万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阳陵侯府遭难。”
穆嬿看得出, 惠安公主不是在说假话。她自幼就养在姑母身边, 早就把姑母当做了亲生母亲。这若非如此, 她又怎么可能一直这样陪伴姑母左右。
若是换个有心机的, 早就想法子往皇后娘娘面前献殷勤, 急着和姑母撇清关系了。
只冲着这一点,她心底就着实钦佩惠安公主的勇气和孝心。
看她沉默着不说话, 惠安公主笑着拉了她坐在身边,“我知道姐姐是个聪明的,郡主既然待你不一样,那你便大大方方的,勿要拘谨,但也不要过分殷勤。至于剩下的,就靠天意了。”
说着,她突然笑了笑, 沉声道:“这往日里, 我也不是没想过认命。可近些日子, 我倒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了。便是最后仍然逃不过被郑皇后折、辱的命运,我也要搏一搏的。”
穆氏听着她这话,低声叹息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宫女青蕊匆匆走了进来。
“娘娘,方才乾清宫传来消息,说是婳贵人有了身孕,皇上大喜,当场晋了婳贵人的位份。”
宫女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怔在了那里,这阖宫谁不知道皇上登基后,便再无子嗣。谁能想到,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婳贵人竟然会有了身孕。
惠安公主难掩欣喜的看向穆氏:“母妃,也难怪皇后娘娘连赏花的心情都没有。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脸上得多难堪啊。这些年,每年宫中都有新晋的妃嫔,却从未传出这样的好消息来。这若不是皇后娘娘在背后动手脚,谁信呢。”
“没想到,这千算万算,这些日子因着泰山地宫,东宫走水,婳贵人竟然抢了这先机,肚子里有了皇嗣。您说,皇后娘娘会不会责罚身边的人办事不利,给了婳贵人可趁之机。”
饶是穆氏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这会儿,听着惠安公主这话,也不免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穆嬿看她这样,小声道:“姑母,这宫中难得有这样的喜事,只是,皇后娘娘真的会容许这孩子平安降生吗?之前因为皇长孙之事,皇后娘娘心中就不爽,这皇上若是有了幼子,皇后岂能甘心。”
穆氏眉头微蹙,缓缓道:“这样的喜事,皇后纵然心里不甘,可也不至于真的蠢到动婳贵人肚子里的孩子的。否则,皇上第一个疑心她。”
说罢,她猛的抬头看向惠安公主,一字一顿道:“这孩子,一定得平安生下来的。”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穆嬿不免有些疑惑。
惠安公主却不会不懂,母妃是怕她借着这个机会,故意弄掉婳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让皇后百嘴莫辩。
其实,她不否认,方才一瞬间,她有过这样的念头。
可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她就一阵心惊。
她自幼长在这宫廷,看过无数肮脏的事情。她绝对不想自己手上也沾染鲜血,变成郑皇后那样毒辣之人。
何况,孩子又何其无辜,她又怎可能真的下了这个狠手。
再退一万步来说,她即便真的下了这狠手,也不可能真的万无一失,若因此而给母妃招惹了麻烦,她真的是难辞其咎。
所以,这样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即便没有方才母妃的提醒。
坤宁宫
“皇后娘娘恕罪,都怪奴才办事不利,还请娘娘责罚。”
梁禺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也被婳贵人怀孕的消息给整懵了。
这怎么可能呢?婳贵人得皇上恩宠,可他早就在婳贵人平日里用的香炉中动了手脚,怎么偏偏还是让她有了身孕呢?
郑皇后自然恨不得发落了这办事不利的奴才,默了默,她低斥道:“没用的东西!本宫日后如何还敢用你!”
话才刚落,梁禺顺猛的磕着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赖嬷嬷暗暗叹息一声,低声开口道:“娘娘,老奴知道您在气头上,可这些年,梁禺顺办事还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许这次真的是婳贵人命好。”
听着赖嬷嬷这话,郑皇后冷哼一声:“她这肚子里若是个公主还好,若是个皇子,让本宫的面子往哪里搁。”
“东宫如今本就岌岌可危,天家父子,皇上对太子愈发的疑心了。如今,若真的有了幼子,本宫如何还能睡得踏实。”
赖嬷嬷自然也知道主子的担忧,可这件事儿上,娘娘是万万不能动手的。
不仅不能对婳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动手,还免不了流水般的赏赐,否则,落在皇上眼中,便是娘娘不喜婳贵人肚子里的孩子。
这可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孩子,娘娘再是憋屈,眼下也得做个姿态的。
“娘娘,您是中宫皇后,婳贵人虽晋为嫔位,可还能越得过您不成?再说了,即便她真的生下皇子,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孩子,如何争得过殿下。您这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郑皇后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拿婳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起码现在绝对不能动手的。
可她心里又如何能甘心,婳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就仿若是生生打了她一记耳光。
这些日子本就是多事之秋,她原以为,只要安安心心的等待太子大婚,就可以扳回颜面了。可谁能想到,婳贵人竟然会有了身孕。
这时,跪在地上的梁禺顺缓缓开口道:“娘娘,依着奴才看,婳贵人有孕之事,也未必全然就是坏事。”
“这些年,宫中妃嫔从未有过身孕,因此也不免一些流言蜚语,就是皇上,心中难免也生了疑心,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如今,婳贵人有了身孕,那便证明了您的清白。”
说着,梁禺顺顿了顿,又道:“如娘娘所说,这天家无父子。太子殿下被立为东宫储君那会儿起,就已经和皇上再不可能像往日一般。随着皇上年岁渐老,太子却意气风发,父子间的嫌隙只会更多。这个时候,婳贵人若能生个皇子,有了这幼子做缓冲,倒是能给太子殿下一些缓冲的时间了。”
“太子殿下只要表现出对这幼弟的怜爱,疼惜,做到皇上所说的兄友弟恭,皇上心中定会欣慰的。”
听着梁禺顺的话,郑皇后一阵沉默,好半晌,才终于是舒展了眉头。
“罢了,起来吧。本宫若不知你的忠心,也不会把你提拔到坤宁宫总管太监这个位子上来。”
“只是,日后你还是暗地里多孝敬孝敬赵保。赵公公身为乾清宫总管太监,若我们能拉拢他过来,婳贵人有孕之事,也不至于弄得这样措手不及。”
梁禺顺却有些为难,“娘娘,奴才这些年也不是没想过讨好赵公公,便是给赵公公当个干儿子,奴才也不敢有怨言。”
“可赵公公却并不领情,奴才也不敢再不识趣,否则,若赵公公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反倒给娘娘招惹了麻烦,让皇上疑心娘娘有窥视之嫌。”
郑皇后也知方才是自己心急了,敛神道:“你说的是,是本宫失了稳妥了。这事儿就作罢吧。”
说罢,吩咐赖嬷嬷道:“去开了库房,把上好的人参和燕窝给婳贵人拿去。就说是本宫赏她的。”
赖嬷嬷看着她,浅笑道:“娘娘这样就对了。您是中宫皇后,她不过是个妾室,即便有皇上的恩宠,有了身孕,不还逃不了这个赏字。”
一句话说的郑皇后心中到底是舒服,暗暗叹息一声道:“嬷嬷说的是,她不过是个妾室,何况,她肚子里到底是个皇子还是个公主,且还说不准呢。”
“即便真的是皇子,皇上还能真的让她养在身边不成?只要本宫是这中宫皇后,她便少不得往本宫跟前献殷勤,就如淳嫔一般,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和本宫打叶子牌的人罢了。”
说话间,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淳娘娘和宁德公主过来了。
郑皇后知道,这该是阖宫都知道婳贵人有孕的消息了。
“让她们进来吧。”
这些年,淳嫔日日往坤宁宫晨昏定省,郑皇后自然不会疑心她这会儿过来,是故意看自己的笑话。
很快,淳嫔和宁德公主就进来了。
“娘娘,听说婳贵人有了身孕,皇上直接晋她为嫔位,这可是真的?”
郑皇后如何听不出她语气中的酸涩。
说来,这淳嫔也算是侍奉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只可惜,膝下只有宁德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皇上更像是忘了她一般,也因此,一直都屈居嫔位。
如今,婳贵人才刚传出有喜的消息,皇上就晋她为嫔位,她又有皇上的恩宠,也难怪淳嫔心中酸涩了。
想到这些,郑皇后微微勾勾唇角,道:“本宫知道你这些年规矩守礼,皇上晋了婳贵人的位份,让你脸上无光。你放心,瞅着时间,本宫会在皇上面前提及你的,便是碍着你这些年对本宫的忠心,你也担得起这妃位的。”
淳嫔万没想到皇后娘娘会替她做主,她方才确实是有些吃味,只是,到底自己也年老色、衰的,又怎么可能真的和婳贵人去争这个高低。
她膝下只宁德这么一个女儿,又没有皇上的恩宠,这嫔位和妃位,说来也没多大的区别。只不过名头上好听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