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在赵家老俩口转化了话题,聊向其他的那一刻,无人可见赵树贵把耳朵从门缝处收了回来,蹑手蹑脚的退回了自己的床边。
又是杜君!又是杜君!
每次听到这个名字,他都会感觉到一份来自心底深处的忌惮和加诸于身的耻辱。
明明是个妖怪,可就是没人信他,心头憋屈至极,嘭,一拳狠狠地砸向软绵绵的被子,终有一日,我要你碎尸万段!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将胸中的这股戾气压制下去,赵树贵摸了摸基本上快要痊愈了的肋骨,微眯的眼睛里划过了一缕阴鸷......
赵树贵如何,杜君并不关心,她现在正一脑门子官司的面对着脚底下的一具尸体。
准确的说,是一具十分倒霉的尸体,栽倒在壕沟里恰巧被削尖的竹竿从眼眶插入,贯穿而出,瞬间死的不能再死了。
“何时发现的?”
“辰时初,巡视小队发现后,就立即派人回禀,老夫思量再三,觉得此事最好还是由东家决定,毕竟人命关天”,黄天霸微微躬身应道。
“昨夜围墙站岗的人没听到声音?”杜君点了点头,扫了一眼站在四周警戒的四个护卫,接着问道。
说到此处,黄天霸脸上略露一丝尴尬,但还是据实应答,“据昨夜值守护卫所言,他们并未听到异常。”
见杜君目中不满,一旁的童四叔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东家,此处位置正处于两个岗哨的中间位置,更深夜露,兼之事发突然,护卫们听不见也是有的。”
“四叔,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你身为管事,同样负有责任,此时就更不要为他人的失职打掩护了”,杜君眼露失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许尔等不服,那咱就掰扯掰扯,按常理论,人掉进壕沟,肯定会呼叫,即便护卫们因为距离问题没听见,那犬呢?犬生性警觉,总会有动静吧?难道也没人察觉?还是我记错了,岗哨之间至少留有八条犬,难道没一个有用的,全都聋了?那还留它们何用,不如杀了吃肉算了。”
话已至此,再多的借口亦都无用,再说这事也的确是手下太愚笨了,活该被教训。
黄天霸运了运气,顶着杜君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一躬到底,“东家赎罪,容属下些许时间,尽快查实,届时再予以惩戒,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这具尸首。”
“报官吧!”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被正统教育培育了十多年的杜君想都没想的接口道。
有事找警察,不是最正常的么,对此,童四叔没有异议,也跟着点了点头。
不料,听闻此言,黄天霸老爷子却连连摇头,万分不赞成,“东家,依老夫愚见,报官不妥!”
“呃,为什么?”杜君惊讶道。
“东家真的不知?”
这回轮到黄天霸惊讶了,不过看到杜君和童四叔不似作伪的表情,心思一转,到也能明白三分。
大夏朝建国不久,纵然为了恢复民生,律法中颁布了即便签了死契的仆役犯错亦不得主家随意打杀的规定,但放在王公贵族,大户人家里却并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每年被打杀的下人不计其数,只是行事上让外人抓不到把柄罢了,其中的弯弯道道更不是杜君和童四叔这两个出身平民的人能获知的。
想通了这点,黄天霸也不拿乔,直接提点道:“东家,童管事,不管这人是因何原因死于此处,在外人看来,总归是农场的责任,即便我等在沟渠外面设立了围挡,也依然无法挡住天下的悠悠之口,此为一。
二、倘若这人是无人认识的外地饥民还好,无人上告,县令看在宋捕头的颜面上,小惩大诫,再由农场赏其一薄棺下葬,算是尽了人心,但若是本地人,少不得要过堂审案,尔观此人年纪尚轻,惨死于此,家中父兄妻儿再被人挑拨几句,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损失银钱是小,最怕的是损了银钱还失了人心,同时对宋捕头亦有影响。”
怕杜君不明白里面的道道,黄天霸讲的很是详细,杜君自然不会不领情,沉吟片刻缓缓问道:“那按黄师傅的做法应当如何?”
“依老夫拙见,这等事情悄然处理最好,趁夜幕丢到乱葬岗,神不知鬼不觉,就是有人来寻我等亦有话可说。”
黄天霸说的自信满满,杜君对此也无甚异议,点了点头,“就依黄师傅所言,但保险起见,还需扒掉这人衣物,看看有无可验证其身份之物,同时记得把脸上和身上的疤痕胎记之类划花,连亲近之人都看不出来的程度最好。”
谨慎使然,再多的做法亦不为过,三人又在一些细节上商量了半晌,杜君才转身离开。
盯着两个护卫下去打捞尸首,童四叔和黄天霸算是闲了下来,二人平时私交甚好,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及。
“黄老哥,东家人就那样,心不坏,就是说话比较直,你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啊”,优秀员工童四叔呵呵一笑,先是为杜君打起了圆场,随后话锋一转,“你说咱们东家,年纪轻轻的,怎么连尸首都不怕呢,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看死人,现在腿肚子还抖呢。”
黄天霸嘿嘿一笑,对童四叔的试探并未回应,而是谈起了另外一桩事,“那是你没看见东家昨日亲自下令打断其亲二舅的一条腿呢,那场面,啧啧,如果你看到,现在想起来恐怕就不是腿肚子转筋这么简单喽。”
“就为了那条流言,东家是不是太.....”童四叔脱口而出,随即想到议论的是东家,又连忙停了下来,不过,眼中还是流露出丝丝不满之意。
“老弟慎言,东家人品如何岂是我等背后议论的”,黄天霸瞪了他一眼,然后左右环视一圈,见四个护卫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具尸首上,才微微松了口气转而教训道,“东家平时看着很好说话,但有些话咱们做属下的还是要谨记,即使烂在肚子里都不能宣之于口。”
“那你还主动提?”童四叔不忿,回瞪了过去。
“还不是怕你小心眼,以后都不给我酒喝”,黄天霸不屑的斜眤了童四叔一眼,“不过,昨儿之事并不是想要瞒你,只是你沐休不在农场,东家无法,事从权宜罢了,但是老哥哥还是有句话要跟你说,遇事多思量,少说多做,让手下把嘴闭严了,对你有好处。”
“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天霸人已经走远了,童四叔才反应过来,冲其背影大喊道。
“自己考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