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杜君看着愈加消沉的赵树林,轻声问道。
说起原主的这些长辈,唯有几个杜君能瞧的上,赵树林就是其中之一,这里面既有当初的教导之恩,也有对赵树林不贪不占性格的欣赏。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明知科考无望,还能坚持了近十年,赵树林的固执也同样让杜君头疼。
爱恨交加,对他杜君也说不好该怎么帮。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别人说的再多,也只能是参考,关键还在于他自己怎么想。
自打进了正厅就一直蜷缩着身子的赵树林,恍惚了一会儿才悻悻然地抬起头,看向记忆中的侄女。
当年那小小的一团,如今已长大成人,甚至已经生了儿子,拥有了这般大的一份产业,而他自己,却还是功名全无,两手空空。
一念及此,赵树林的眼眶忽然有些潮湿。
“我……我也不知道……”
赵树林嗫嚅着双唇,浑浑噩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次秋闱不出意外他又落榜了,对这个结果,他心知肚明。
就如杜君之前分析的那样,他绞尽了脑壳也写不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文章,参与秋闱更多的是为了爹娘的期盼,况且老宅早边早就放出话来,这次再考不上,就回去种地。
呵呵~~种地!?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换回来的居然是这个结果,呵呵~~别说村里相熟的人家,便是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他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但是,他想不出他又能做什么。
教书,以他童生试都没过的资历,怎么可能有人花钱请他?
做账房,一没人脉,二没经验,加上笨嘴拙舌,好些的铺子也不会请他。
........
想来想去,也就剩下抄书这个行当了,偶尔也可以代写家书,但安县太小了,这种活计也并不多见,也不知能否支撑着他日后的生活。
“小叔,那你这次回去,老宅的人会不会......”
杜君叹了口气,她本想说来我这干吧,但是看到赵树林憔悴的样子,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宅对她而言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便是有心相帮也不太甘心,说不准王氏和赵礼仁就会借机攀附上来,还有赵树利一家子,虽然从郑氏口中,这家人改变很多,但杜君始终抱有怀疑。
狼行千里吃肉,马行千里吃草,那家人的秉性都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哪会那么容易更改,如今只是敌强我弱,条件不允许,不信的话,但凡杜君示弱,那家人肯定会咬上来的。
“东家,这次树芳也跟着回去”,趁着杜君停顿,孙天成急忙插道。
“哦!”
杜君眉头一蹙,看了看孙天成,“你们这是打算用第一条方案了?”
“是的,东家”,孙天成挺了挺脊背,“树芳是我娘子,从娘家出嫁是她的心愿,我不想她有遗憾。”
没想到这孙天成还是个情种,赵树芳也算是苦尽甘来,因祸得福了,杜君心一暖,点了点头,但公是公,私是私,有些话她必须提前说出来。
卖身契,赎身的银两以及日后成亲,赵树芳将不可以再在农场工作,对于这三点,孙天成自然知晓,并且提出由徐小月接手食堂的活计。
“徐晓月!?”
杜君想到那个文静的小姑娘,倒也没反对,食堂会计的活计不累,只要人心细,摸索一段时间都能上手,而那个小姑娘跟着学了一年,眼看着就要到十六了,也到了出来做事的年纪,老子娘也是杜君手中的仆役,一个是养兔车间的主力,一个管着农场的牛羊,下面还有两个不到八岁的弟妹,一家人倒也老实本分。
“人员这块调配,还是你看着办,觉得行就行,包括月钱这方面,但事先讲好,一旦出了问题,我除了追究当事人,你这个人事部长也跑不了。”
面对杜君的敲打,孙天成早已经习惯了,点着头笑道,“放心吧,东家,我会陪着一段时间,保证不给农场添麻烦。”
“你自己那摊活也不能拉下”,杜君随口又叮咛了一句,然后说道,“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事情宜早不宜迟,赶紧把手续办利索了,让徐晓月进行交接,晚上在我这边举行个家宴,你和小姑都过来吧。”
随后又特意看向赵树林,嘱咐道:“小叔,你也得来,正好让侄女婿陪你喝两杯。”
“啊,那好吧”,赵树林拽了拽衣袖,不是很情愿的应道。
杜君没再劝解,而是打定主意让宋江在酒桌上去说,男人有男人的沟通方式,比她磨破了嘴皮子要好的多。
送走了二人,杜君刚端起茶盏,就看见满仓贼头贼脑的站在院门口向堂屋内张望。
“咳咳”,一口水下肚,半天没挪窝的杜君没好气的开口喊道,“满仓,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还不进来回话?”
“是,小姐”,满仓应了一声,磨磨蹭蹭的来到杜君身旁,嘟着小嘴,“小姐,你罚我吧!交代我的事,我没办好。”
“没办好就没办好呗,干嘛还站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杜君一愣,随口问道。
满仓扯了扯衣袖,垂下头,期期艾艾的回道:“我还把人带到院门口了。”
听闻此言,杜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满仓,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半年了,知道你这次犯了什么错?”
“奴婢知道”,满仓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小声回道,“奴婢不该仗着主子心善而自作主张。”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做?”杜君松了口气,但语气依旧冰冷。
“小姐,奴婢错了,奴婢这就把她撵走”,说着,满仓满面羞愧,福了福身转就身向外走去。
“慢着”,眼看着满仓出了堂屋大门,杜君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阻止道。
“小姐”,满仓不知所措,瞪大了双眼。
“你去把她带进来吧,我有话要问她”,杜君冷着脸,“但是,仅此一例,不可再犯!”
“喏!”满仓再次福身,回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还是小姐第一次跟自己发火,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