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恒趴在桌上,抬起涨呼呼的脑袋,眯缝着眼睛,定睛一瞧,咧着大嘴,就嚷嚷了出来。
“哟,这不是宋祁,宋三哥么?”
宋祁一身象牙白的儒衫,端的是玉树临风,俊俏无比。
手中折扇一开,“宋恒,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英国公府和宋府关系紧密,二人自然是自小就认识的,但宋祁乃英国公府嫡子,跟宋恒这个庶子也只是点头之交,并不熟悉。
听闻宋祁真的是在跟自己说话,宋恒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一半,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深深一躬,“宋恒给三哥见礼”
等宋恒施礼完毕,宋祁才施施然开口说道:“自家兄弟,何必拘泥礼数呢,起来吧。”
宋恒喝的迷迷糊糊,根本没看得见宋祁眼中的鄙视,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
二人重新落座,小二也送上了新的酒菜,退了下去。
这时,宋恒才反应过来,这大晚上的,宋祁突然来找自己,应该不是单纯的找他喝酒。
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索性不想了。
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宋三哥,不知深夜来访,所谓何事,只要是我宋恒能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祁优雅的把折扇放在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抿了一口,端是把名门公子的做派摆了个十足。
放下酒杯,笑了笑,状似无意的问道:“听说你前段日子,去安县给你十弟宋江送贺礼去了?”
冷不丁的,抛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宋恒已经无法淡定了。
宋祁和十弟宋江是何等关系?
难道是宋江气不过,找宋祁来给他出气不成?
心中更是气恼异常,安县那笔账我没找你算,你居然联络外人,真当我宋恒好欺负不成。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宋祁的再一次问话,却让宋恒稍微降低了心防。
“那就是说你们兄弟的关系很好了?”
讪讪笑道:“我们.....是挺亲密的,在书院时就很亲密。”
“那你可知道,安县最近的流言,可都是关于你十弟的?”
宋恒愕然,下意识的问道:“流言?什么流言?”
“你不知道?”
看着宋恒不似作假的模样,宋祁沉吟了一会儿,才再次说道:“其实这件事,小十也算是被骗了,谁也想不到他娶的娘子居然是那种人。”
虽然他并不相信那个流言,可是为了达成计划,也只能装作不知。
宋祁的话,说一半留一半,急的宋恒百爪挠心,迫不及待想要获知“真相”。
“宋三哥,你就赶紧说吧,我可看不得我兄弟被人玩弄。”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想的确是,巴不得宋江被人骗了才好。
“这话好说......不好听啊!”宋祁压低了声音,一脸无奈,欲言又止,手指轻敲着桌面泄露了他内在的纠结。
他有点不确定了,是不是要听从好友的话,把那件事告诉宋恒。
因为他从宋恒的表情里看出的是幸灾乐祸,是急不可耐。
这可不像关系亲近的兄弟,应该流露出的表情。
所以,他有些迟疑了。
这个宋恒真的能帮其达成计划么?
“没事,我会找机会好好规劝十弟一番的,宋三哥你就说吧。”
好好劝慰?
呵呵,不落井下石,就是我宋恒仁慈了!
略微迟疑,宋祁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审视宋恒和宋江的关系。
“你对那个新弟妹了解多少?”
咦!这不是在说宋江这小子么?怎么又扯上那个女人身上?
宋恒实话实说,“这个.....毕竟是弟妹,我作为宋江的九哥,也不好打听,所以.....并不熟悉。”
宋祁一合计,这话也对,呵呵笑道,“是我这个问话,有些孟浪了,为兄自罚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宋恒也连忙陪了一杯。
再次斟满后,宋祁又把话题扯到了杜君身上。
他这次是带着好友的嘱托,对那个精明、谨慎的女人倒是没什么恶意,只想单纯的想做成一笔生意。
外人看着现在的英国公府宾客如云,高屋建瓴,又何曾知道里面的人夜夜难眠。
银钱再多,于英国公府也只是锦上添花,他们此时最想要的是政绩,是功劳。
若再没有亮眼的功绩,为朝廷立下功劳,国公府的这个匾额,就真的毁在他们这辈不肖子孙手上了。
可是他和大哥宋钰,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有心无力,既不能上阵杀敌,延续先祖的荣光,学识上也不是惊艳绝绝之辈。
已过而立之年的他,只是在府衙挂着一个有名头的闲职,其权限甚至连宋府的两个嫡子都比不上,又上哪里寻觅亮眼的功绩?
这几年,四处碰壁,走投无路之下,通过好友的指点,杜君进了他的视线。
如好友所言,杜君这个女人没有明面上的背景,暗地里的靠山又很难查到,若真的跟她交好,从她靠山那里收购一批战马,那可是大功一件,而且数量越大,功劳越多,说不定,皇上龙颜大悦,还能保住英国公府这块牌匾。
急病乱投医,可见宋祁和大哥宋钰是何等心焦。
就在发愁没有机会可以拉近和杜君的关系时,好友告知,二叔家的庶子宋江,娶了杜君进门。
这可真是瞌睡送枕头,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而且还是实打实的亲戚关系。
可一时半会儿,他和宋钰都走不开,并且跟宋江这个庶子同样也不甚熟稔,不好贸贸然登门拜访,只好把目光盯在了去安县送贺礼的宋恒身上。
兄弟成亲,亲自前往,关系一定不一般。
这点,他的好友也是这样认为,所以宋祁才会深夜找上宋恒,目的是绕一个圈,通过宋恒联系上宋江,凭借表兄弟和好友的双重关系,再跟杜君洽谈战马一事,会更稳妥一些。
“你这个弟妹,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宋江娶了她,不吃亏,反而弄好了,对宋府也会是一个助力。”
听到宋祁第二次提到杜君,宋恒也来了兴趣,“还要请教宋三哥,我那十弟媳到底做了什么营生,居然能进了您的法眼。”
这倒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杜君明面上的情况,只要有心,稍微一打听就都能知道。
听完宋祁的介绍,宋恒眼珠一转,加加减减,弟妹的嫁妆差不多有五千两。
怪不得宋江那小子,在我面前装情深,那么维护那个女人,原来是看上了她的嫁妆。
若是我把这个女人弄到手,嘿嘿,那不就是说,至少有五千两......
宋恒猥琐的表情,引起了宋祁的警觉,看来有必要和好友商议一下,重新审视宋江和他九哥的关系。
于是,剩下的时间,宋祁对于宋江的流言一概不提,只谈风月,而宋恒似乎也忘记了这回事,两人推杯换盏,倒也融洽。
只是宋祁不知晓,他的这番话,已经引出宋恒这条贪婪的毒蛇。
若是早知会是这个结果,他肯定什么话也不会跟宋恒说。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时间也无法逆转,一场针对杜君和宋江的阴谋,就此缓缓拉开了序幕。
多年以后,宋祁得知事情真相,恨不得抽死自己。
就因为自己和大哥思虑过度,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害了英国公府和宋江夫妇,当然,这都是后话,在此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