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中,心与神都痛到极致的君越仿佛看见了那一团火光冲天而起,仿佛看见那黑气弥漫之处,一具具倒下的血淋淋的尸体,仿佛看到了这片大陆即将承受的厄运
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而她,静观之,无能为力!
初心为泡影,执念做消散……
“不!”君越摇头,再也忍受不住心底那种无比撕扯般的煎熬,嘶吼般命令道:“残影,丢掉!”
她,绝对不要这种牺牲换来的生!
她,绝对不允许在乎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她,安然无虞!
这种生,她,君越,要不起!
君越,杀手女王,要的,不是这种死亡换来的生,她已经在君家灭亡之时尝到了那种极致的痛苦,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君越的呼喊没有回应,也不可能有回应,只有轰的一声,火光模糊了君越凝固的双眼,窜入整片天空,刹那间让这暴风骤雨都失去了『色』彩,咆哮着。
火1『药』之力,灼烧着整片天际,让肉体凡胎的所有人都无力阻挡。
“残影!”君越凄厉地唤道。
依旧没有回应,火光中,黑影渐渐成型,幻化做女子的身影,没有身躯,只剩下一团黑气,张牙舞爪,缭绕叫嚣,虽然还未成人形,但周遭从火焰中笼罩而出的怒气,力量却还是波动不已。
似乎再也没有能威胁到她的东西,虽然那根本算不上是人,只是一缕魂,但,她也并不曾真正死去,哪怕是魂体的状态,她也依然拥有着不可撼动的力量。
“你,该死了!”黑影顷刻而至,黑气席卷着狂暴的雨水,化作无数利刃,誓死将该死的人当场斩杀,将这个给她『逼』到肉身尽毁的人给凌迟至死。
君越虽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却从不会做等死之事。那一刻,君越阖上已经是泛红的血眸,收回已经用内力护住千霁血脉的银针,仅存的内力萦于指尖,锋利的指甲上沾染上掌心的血,准备一击而上,让那魂魄也尝一尝这驱鬼的厉害。
她,君越,从来不惧鬼神!
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一缕寄生在别人身体内侥幸活下来的残魂,如今,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多活的两个月,权当是赚了!
君越将凌厉的身形压到极致,抑制着身体内的气血翻涌,表情如修罗般狰狞,这一次,是完完全全的殊死一搏,同归于尽。
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濒临的那最后一刻,一只大手握住君越的小手,生生将她的招式全部给化掉,另一道恐怖的力量随着那坚韧的身影而对轰了出去,将那一团黑影给『逼』开了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低沉醇厚的声音中透着急切,满满都是歉意。
君越抬头,脸『色』变得缓和起来,眼神也从刚开始的疯狂开始有了一丝丝的清醒,眼角的目光扫过昏『迷』在来人怀中的残影,那一双黯然的眸突然间就添了许多流光溢彩,失而复得的喜悦由内而出。君越目光又移了片刻,直直对上那一双满含温情与歉疚的如墨玉般的眸,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熟悉的暗黑面具,熟悉的霸道气息,熟悉的他。
那个人,是,夜绝,她认定的男人!
“你来了。”君越轻轻地开口,三个字,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心尖漫上说不出来的感觉,暖意涌动,恍惚间,那疼的厉害的伤口似乎都在慢慢恢复开来。
君越被夜绝半抱在怀中,发愣的心神一时间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喉咙腥甜,控制不住的血猛地一下子就吐在了他的黑衣上,虽然脸『色』惨白,但心底,却有着无尽的欢愉。
因为,她,知道,她可以躲在一个人身后了。
哪怕再坚强,她终究也是一个女子,做久了翱翔于天际的雄鹰,飞够了,受伤了,也想有人护着,虽然不是小鸟依人,却也不想总是沉寂在孤独之中。
从前,她有最好的战友秦风,如今,她有最懂她的爱人夜绝,这跌宕起伏的人生,她知足。
“阿越,你—你没事吧?”夜绝余下的半边脸上满满都是担忧,莹且长的手指没有丝毫顾忌地揩去君越嘴角的血,将那重伤的女子搂的更紧了些,如玉的墨眸中血红一片,夹杂着后怕,疼惜,痛楚,都萦绕君越眼中,溢散出更多感动。
夜绝又靠近了几分,君越忽然在他领口看见了一点点焦黑的粉末,虽然重伤,但作为医者敏感的嗅觉却不曾丢掉半点,她很轻易就闻到了对面男子黑衣上残存的烟熏火燎之味,只一秒,君越就猜到了所有。
火1『药』爆炸的那一刻,他为了救她的人,不惜以身涉险……
这情,她君越领!
“是你,夜绝!”一切不过是片刻之间,黑影被击飞,却徘徊不曾离去,她似乎是看到了来人,轻易地便知晓了他的身份,虽然重伤,但,她想做的做到,她决计不会离去。
“不错,正是本宫,巫舞,你可知道伤了本宫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吗?”夜绝冷着声音,出口便是威胁之语,他左手握着君越冰冷的手掌,右手紧紧握拳,看着那已经凝聚成人形的一团黑影,有种想把那怪物给撕碎的冲动,第一次,怒极!
夜绝没有放下怀中虚弱的人,但君越的目光瞥了一眼『性』命垂危的残影和千霁,却是犹豫不得,附耳低声在夜绝耳边说了些许,便离开了那个给她无限温暖的怀抱,快步走到重伤的两个人面前,掏出银针,潜心开始为他们疗伤。
挽救和报仇,孰轻孰重,她知!
今日之耻辱,来日,她必报!
“夜绝,你不要忘了,你如今之地位,是如何所得。为了一个女子跟本尊和暗巫作对,你,不会连这其中关系利害都分不清吧!”黑气缭绕着,那字字句句也同样都是威胁。
“本宫分不分的清楚,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巫舞大人你这副躯体如果在两个时辰之内找不到新的寄主,便真的会灰飞烟灭,这一点,想必巫舞大人也应该很明白。昔日本宫承暗巫之情,全权抵消今日你伤本宫之人所罪,从此以后,夜宫与暗殿,再无任何瓜葛!”夜绝没有出手,但他立在君越面前,用那坚毅的背,为他所爱之人撑起一片宁静的天空,霸道,强悍,不容挑战!
他明白,即便是只剩下魂体状态的巫舞也有千年巫力,一旦纠缠不休,埋藏整个大雍的暗巫蜂拥而至,那么,到时候,便不会轻易收场。
他虽不惧,却,不得不,未雨绸缪。
即便这股邪恶的力量,他已经暗中查访了八年之久,却仍然没有必胜之把握!
更何况,这背后,还有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暗殿殿主!
“呵呵,还真的是一个可以倾倒天下人的奇女子,竟然勾走了本座两个如此重要的棋子!”黑影呵呵笑着,那出口的语气却是冷意尽藏,“好,夜绝,既然你与本座之间恩怨两清,那么,今后就等待着来自暗殿的复仇吧!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人,便是敌人!”
“本座还会回来的,不管是千年前,还是万年后,该付出代价的,一个都不会少!”一语毕,黑影顿然而散,黑『色』的流光在这已经渐渐停歇的风雨中泯灭了踪影。
一场异常残酷的战斗落下帷幕,就连这倾盆大雨,似乎也已经预料到了结局,走到了尽头,微弱成吧嗒吧嗒的小雨滴,掉落在改冒着黑烟的*爆炸之处,一点点的将那苟延残喘的火光扑灭。
夜绝回望了一眼正在全身心为千霁和残影疗伤的君越,慢慢蹲下身,想要为她输入些内力,但被君越一掌便打开了。
“夜绝,我无碍!”君越手指如绣花一般熟稔地转动,红衣已经湿透,身体颤抖的厉害,却仍然还在倔强地坚持着。
“阿越,对不起,本宫无法替你杀了她,因为,现在,还不是时机——”夜绝俯身,从背后缓缓抱住君越那在风雨中孱弱的身体,愧疚地解释道。
“绝,你不必向我解释,既然相信,便会无条件的相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她!”君越没有躲避,任凭那独属于另一个的温度慢慢传递到她的身体上,冻到僵硬的手似乎也因此变得柔软了些,她极为镇定地说完了这些话,在夜绝不曾看到之处,泛着红光眸中闪烁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邪恶与杀气。
她,君越,从来不是什么善茬,一倍予之,十倍奉还。
今日是她棋差一招,这份耻辱,她,君越,记下!
“大越,大越!你在哪里?”结界顿开,传来由远及近的清亮呼喊之声,背后还跟着纷『乱』有力的脚步声。
君越终于松了手,再次抚上两个人的逐渐有力的脉搏,提起来的心神全部落下,整个人失去了支撑的力量猛然倒下,连回答的声音都不曾有,便倒在了夜绝怀中。
墨眸缓缓阖上,君越用期盼的眼神看了一眼夜绝,终于放心的昏死了过去。
那一刻,君越的感觉很奇妙。
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一切都有人为你承担……
多好!
“阿越,你放心睡吧!”夜绝轻轻地开口,起身,将耗尽了一切力量的女子给搂在怀中,汹涌的内力从他掌心进入女子身体之中,他那锐利的眸瞥了一眼奔袭过来的秦楼月,骇的慌『乱』的小姑娘伸出了手却没敢上前,只是低低唤了一声:“大越!”
夜绝觑一眼这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怀抱着战到最后一刻也不曾放弃的女子从那自觉让出的路上一步步走过,这是属于她的威严,他,无从剥夺!
“主上!”雨慢慢停下,天空中显现出丝丝缕缕的鱼肚白,那狼狈却让所有人都敬佩的一张脸让进来的越家军每个人都被震到,齐齐下跪叩拜道。
“收拾好一切。”夜绝用那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秦楼月,示意后面那两个还倒在地上的人。
五个字说完,担忧急切的秦楼月只来得及一脸懵『逼』,那两道身影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半明半暗之中,秦楼月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吩咐后面的人将受伤的千霁和残影扶起,有些后怕,甚至不敢再想下去。
能够把大越伤到如此地步,到底该有多么强大?说好的共患难,她却连结界都闯不进去,除了等待,别无他额0法,如果今日没有夜绝,她和越家军,又该何去何从?
没有答案。
黑暗将退,黎明将至,属于整个大雍的新纪元,也将在这个血腥的夜里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