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倩打开了门。然而,站在门口的却是妈妈。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妈妈的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今天的晚饭。“……多多少少吃一点吧。”她说道。早倩咬着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托盘接了过来,关上房门,走进房间开始吃她的晚饭。她清楚地听见自己在关门前,妈妈叹了口气,然后离开了这里。早倩的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能将想说的话说出来。她闷头吃饭,很快便将这些剩下的晚饭给吃完了。她看着空的托盘,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出去将托盘还回去。
她不耐烦地打开房门,却发现妈妈就站在门外。她愣了一下,然后将托盘还给了她,接着便打算关门。但是妈妈却叫住了她。“早倩,你非要这样吗?”她听见母亲这么说道,“这么做一天天的有意思吗?妈妈不是在批评你,只是觉得你现在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我知道。但是,我有点累了。”一天没说话,早倩嗓音沙哑。“妈妈,我真的太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吧……一直被要求做到最好,一直要当好孩子,要去上补习班,学奥数英语画画弹吉他,同事的酒席上要被拉出来唱歌,亲戚朋友评论哪个孩子最优秀最乖巧最大方,我一定一定要占个‘最’字……这样的生活,真的太累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勇气,说出了这番话。她只知道门外的妈妈在听见自己说出这些话后,沉默了好久。“不是,我让你去上补习班,让你优秀让你乖巧,我还错了我?”半晌,妈妈反问道,“这些不都是为你好吗?”这样为我好,真的不用。早倩心想,然后她继续说道:“妈妈,你不就是高考的时候落榜了吗?”
“什么?”母亲一愣。早倩想到了那天在车上,爸爸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她深吸一口气,“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所期望的我,究竟是宁早倩,还是另一个你自己?”她的这番话,让妈妈彻底沉默了。许久,她都没有再回答。今天就这样了吧……她这么想着,然后关上了房门,靠在门上,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
“这个问题,可能等以后你自己有了孩子当了妈,你就知道了。”在门外,妈妈这么说道。早倩的眼泪越流越多,她给自己找了张餐巾纸,擦干了眼泪。“妈妈,我真的很不理解……有些东西,是比学习更重要的……”比如说,我和朋友之间的友谊。
“宁早倩,可能你特别不理解,你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妈,什么都要求你做到最好,处处管着你,处处要求你。”门外,那个是她母亲的女人说道,“没关系,我不需要你懂,我只需要你知道我在乎我自己的女儿,我希望她好,我希望她优秀,我希望她长大成人以后遇到困难遇到挫折,不会来埋怨我,来找我跟我说,妈妈,为什么小时候你不培养我,你为什么不管教我?我只希望她知道我爱她,这就足够了!”
这样的爱,对我来说实在太辛苦了。早倩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流淌出来。
“宁早倩,我说过,我对很失望,不因为别的,也不因为你和那个男孩子的关系,或者是你说你想要回国。我失望,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以为这些话不用我说的……你都懂的。可我没想到,你不懂。”长时间的沉默。早倩听得到门外妈妈的喘息声。然后,她的脚步声远去了,只留下早倩一个人在房间里无言地哭泣。
那天晚上,她做梦了。梦中她又在读那本《邂逅在水杉树下》,可是妈妈突然出现,收走了她的书。她眼前的文字变成了《遥远呼声的彼岸》的歌词。原本那样的约定,那时的我们,约好会永远在一起,然而你却,在那小道率先离开,开始远行……她的朋友们,周欣媛、徐雯茜、郭玉婷、欧阳嘉凌、张梓璐、潘清懿……大家都在她的身边欢闹嬉戏。她又回到了送别会的那天晚上,她们聚在必胜客里。这一次,虹翼也来了。他来到机场为自己送行。可是突然,虹翼的脸却被林顿·威尔取而代之。她来到了陌生的城市,阴影下还有一个没有脸孔的少年一直在注视着她……
宁早倩从梦中醒来,热泪与冷汗混杂在一起,淌过脸颊。
***
无情的骄阳高挂天空,热气从低矮丘陵『裸』『露』的岩层间蒸散而出。汗水如一根根纤细的手指,自他的脖间缓缓流下。太阳如融化的黄金,烧灼着大地,炙烤的地面干裂而空洞。鬼攸一步又一步地向前行走,距离牙狐的霜雪部落还有一段路程。虽然他的部落名为“霜雪”,是个听上去非常寒冷的名字,然而到了这里鬼攸才发现,这里的地理位置并不怎么理想,而且即便是像在这样的秋天,也热得令人发指。不过可能是因为这边地区的地势比较荒凉,没什么植物,才会让温度如此高。他这么安慰自己。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走了好久的路,他总算是离开了这片荒凉的地方,来到了一片溪谷中。根据他之前几次拜访时的印象,只要穿过这片溪谷,就能来到牙狐的霜雪部落。首先是一条贯穿他视野的小溪,东西都望不到尽头,看来他只能徒步过河了。溪流湍急,水势高涨。溪流拍打着岩石和树根,激起阵阵飞沫,他在渡河时,可以感觉水花溅到脸上。
当他从小溪中上来的时候,下半身已经全部湿透了。不过好在他穿上了盔甲,所以对他的行动没造成多大障碍。接下来他只要穿过一条林间幽巷,就可以到达霜雪部落了。道路很窄,只能勉强容两人并肩行走,表面更被细小沟渠所切割,布满碎石。像他从前那样狂奔委实愚蠢,分明就是自找麻烦,稍不小心就会摔断脖子。接下来的路虽然不长,但地面崎岖不平,等到他来到霜雪部落的时候,他的双腿已经抽筋得厉害。
终于,他看见了前方的霜雪兵营,以及那些守卫。他戛然而止,静静地看着他们,突然心生恐惧,不敢再往前晃『荡』,生怕经过时自己的双脚会被他们发现,然后遭到他们的嘲笑。不过他发现自己还是迈动自己抽搐的两条短腿,来到了守卫的面前。“让你们的牙狐大人出来,”他如此说道,“我是断掌部落的鬼攸,有事找他。”他开始觉得自己这样的语气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不过他觉得对牙狐那种人也不需要太过礼貌。对方乜了他一眼,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断掌部落的鬼攸吗?牙狐大人不在,他有事出去了,你等会儿再来吧。”
“那就让我进去等他。”鬼攸说道。这件事非常紧急,他必须在第一时间联系到牙狐,否则拖一天都是祸患。每拖一天,就会给寒鸦他们多一天的时间来准备进攻。他必须尽快争取到和牙狐的联盟,否则他的部落就真的要解散了。可是,在他说出了这句话后,那守卫用那种打从他出生起便惯有的鄙视眼神瞟了他一眼,然后不再看他,似乎铁了心是不让他进去了。
“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让我进去,牙狐看到我就自然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了。”鬼攸说着便想要往里面走,结果被那守卫给拦了下来:“侏儒,都跟你说了牙狐不在,要有什么急事的话跟我说,等牙狐大人回来了,我帮你传达。”
“你?跟你怎么说?”鬼攸怀疑看了对方一眼,“这件事是很重要的事情,不是你们这种人可以『插』手的。我也没想怎样,让我进去,这边贼他妈冷。”说着,他缩了缩脖子,“进去等比较舒服。放心吧,我不会待太久的,如果到了晚上牙狐还不回来,我就走人,也不碍你们事。”
“我们地势优良,不可能会感觉到寒冷。”守卫说道。废话,没听出来这是个借口吗?鬼攸被他那种轻蔑的语气和眼神给惹恼了。就连区区一个守卫士兵都敢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世道是真的已经变了——明明他和牙狐是平级的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寒鸦对他说的那番话的缘故,平时他经常受到人们这样的眼神指指点点也就算了,可好像只有今天格外让他光火。
“让我进去,否则到时候耽误了,等牙狐回来了,肯定拿你是问。”鬼攸威胁道。其实牙狐根本不知道今天他要来造访的事情,他之前也没有联系过他。一想到牙狐那张趾高气昂,带着促狭笑容的脸,鬼攸就犯恶心。不过为了他们部落的长远发展考虑,这些事情现在也都只能忍着了。他又将刚才的威胁重复了一遍,然后静静地观察着面前亚魔守卫的表情反应。然而对方却依然还是无动于衷。“牙狐大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希望你不要打扰他。”
“更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情?”鬼攸眯起了眼睛,“他还在这部落里面吗?还是说他已经出去了?你要是不放我进去也可以,起码你先告诉我,牙狐去了哪里,我自己去找他。”
“这是牙狐大人自己的事情,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守卫高高在上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鬼攸知道碍于自己的身材,不方便跟他动手,但是他现在仍然感觉火气很大。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守卫也没有再回答他。在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守卫索『性』不管他了,继续镇守兵营,尽自己的指责。鬼攸就这么被尴尬地晾在了一旁,胸中充满愤怒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