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咀嚼着涂有薄薄『奶』油的面包,一边喝着牛『奶』,这就是我的早餐。因为几天以来自己一直埋头于写文章,所以今天就放个假吧。我走出房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这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我才想起城市在不同时间是会有不同气息的,这念头已经好几年不曾有过了。早上会有令人充满干劲的气息,只属于早晨的气息,傍晚会有用温柔包容了一天最后时段的,只属于傍晚的气息。星空有星空的气息,阴天有阴天的气息。
自己忘掉了不少东西啊,我想。
我在狭长的丁字路口上漫步。我望向人行道上迅速驶过的车辆。透过住宅和杂居楼,能隐约看见人行街后面的高楼的身影。它们身后是一片湛蓝清透得仿佛要溶化一般的天空,上面有几片白云飘过。我走过人行街。以前放学的时候她就往这里走。我忽然回忆起来。看来自己会在不知不觉间走到这里,是由潜意识决定的吗?
身旁有名女『性』与自己擦肩而过。她穿着熟悉的衣服,熟悉得可怕。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忽然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会是她吗?于是,我转过身来。但是她没有看见我,就这么离开了。
突然间,当时的种种片段都闪回在我的脑中。记忆一下子复苏了,并且那么突然,我的心骤然被美好的记忆填满。
儿童节与她一起主持……被委托收拾空饮料杯的时候绕了一大圈才去拿她的杯子……
与她合看一份卷子……与她坐在一起考试……阅读课的时候她坐在我的旁边……
与她一起坐电梯上楼……与她在雨中度过……
还有,我们邂逅在水杉树下。
这就是人心与心之间的美妙吧。想着这些,那一刻,我终于感受到了释怀。如果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真的是她的话,已经很好了。我这么想。
小时候是那么希望奇迹,但是奇迹是不会这么容易降临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喜欢的人也能喜欢上自己,这就是奇迹。
谢谢,再见。
有泪水滴在了纸张上,在漆黑的文字上化开。宁早倩的眼前雾蒙蒙的,热泪盈满眼眶,然后不可遏止地顺着她的脸颊流淌而下。滴到书上,滴到被子上,滴到床单上……早倩放下书,任凭自己的身躯因为哭泣而颤抖。
那天她确实在那条街上走过。虹翼当时就在自己的身边吗?她居然都没有注意到……那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啊。而且不仅如此,还有这份更加让人感觉哀伤的感情……悲伤和喜悦一样,也是会传染的。她的泪水越来越凶猛,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最初为何想要读这本书,只能明确地感受到虹翼那边所传递过来的悲伤。
他现在还相信奇迹吗?早倩掩面而泣。是她,让原本能够拥有奇迹的他现在面临着希望的破灭。最残酷的不是苦苦等待无法降临的奇迹,而是在曾经拥有那样真切的感情之后,忽然被夺走一切……这对虹翼来说,或许真的太残酷了。原本早倩就有这样的想法,在看到他写下的这一段段文字之后,更加坚定了当初自己的这个想法。还是说,他在写下那本书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了呢?或许他在写下这本书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自己最终也没能面对面地将自己的真心话向她说出口,所以才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来将自己的爱传递给她……可是,所谓爱应该是温暖的,为何她却觉得如此冰冷呢?
随着妈妈在房门外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她才终于抹干眼泪,将书放到了自己的写字台上,然后去洗手间进行洗漱,准备上床睡觉。那一刻,盘旋在她脑海中的某个想法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强烈。明明都已经决定好要为妈妈而珍惜这次机会了,可是我却还是……她闭上眼睛睡着前,脑海中被这样的想法充斥。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她在饭桌上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父母。
“我不想再当交换生了……我想回国。”她说。
***
银夏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盟友倒戈一击。那天那个叫牙狐的亚魔来找自己商量联手的事情,他原以为帮助组织的那些人也是在帮助他们人类自身免除被这些叛『乱』的亚魔统治的厄运,因此才答应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号称是人类忠实盟友的牙狐部落却突然将他逮捕。那天平息了街上义军的暴动之后,银夏原本打算离开的,却遭到了身后牙狐的偷袭,还没有还手便被人电击,然后晕倒在地,全身被五花大绑。当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关到了这个地方。
铺在地板上的稻草充满『尿』臊味。这里没有窗户,没有床,连个潲水桶都没有。他依稀记得墙壁是淡红『色』的,『露』出一片片硝石,有一扇生锈的铁门,足有四尺厚,上面钉了铁钉。他被人推进来时,短暂地看了屋内几眼,等门“轰”的一声关上,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屋内没有丝毫光线,他身处黑暗之中。黑暗。
银夏从未陷入如此深的黑暗之中。即便是在潘多拉时代,他也未曾来到过这样一个没有一丝光明的世界。他抚『摸』着粗糙的墙壁,看不清它的颜『色』。黑暗让人窒息,让他感觉这个空间正在变得越来越狭小……他恐慌极了。他不知道这里是人类的地盘,还是属于亚魔的领地;也不知道逮捕自己是那个叫牙狐的亚魔自己的决定,还是组织早有预谋。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里,永远都不放出去了。
或许造乌组织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自己,声称联手对抗叛军只是个幌子,他终究还是被他们认为是“敌人”。可能在更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在盘算该如何抓住自己了……银夏越想越多,他再也无法相信这个组织中的任何一个人。
这片漫无止境的黑暗,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银夏静静地坐在稻草铺满的地面上。『尿』臊味让他知道这地方从前肯定不止他一个人待过。或许这地方就是组织专门用来关押那些不服从的人的监狱……哦,错了,他忽然想起,对于不服从的人,组织向来都是直接派出造乌船去抹杀掉的,根本没有必要将他们抓起来。这么想着,银夏开始奇怪自己究竟为何才能保住这一命,而没有被造乌组织给抹杀掉。
他又开始担心起外面的世界现在怎么样了。他现在是唯一一个能与造乌船抗衡的人,并且也只有他拥有愿意去与之抗争的想法的人。其他人就算有能力,也未必会出面与敌人战斗。而他现在却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造乌船还在抹杀人类吗?亚魔还在不停地发动叛『乱』吗?他所有能够获得信息的渠道都被组织给切断了,他现在与世隔绝。
还有韵美和虹翼……这两个孩子原本都是被他寄予厚望的人,他们也可能是能够在日后的战斗中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可是现在他连他们的情况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好好地待在学校里。说到学校……之后亚魔还有没有再对南宫附中展开袭击呢?银夏的思绪越来越混『乱』,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他全然束手无策,甚至只能任凭他所担心的这些事情一件件成真——这正是他最害怕的的……
他现在必须保持冷静,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坐在稻草席上,身处『尿』臊味中,银夏开始分析起现状。首先,组织既然抓住了他,却没有杀掉他,就说明他们肯定还要来找自己,不可能永远将自己留在这片暗无天日的世界中。其次,现在他还无法确定将他逮捕是造乌组织的旨意还是牙狐私自的行动。如果牙狐私自行动的话,那么他可以借助这一点将问题的重心转移到牙狐的身上,因为它没有服从人类的安排。每天晚上都会有人定时来送饭菜,不知道对方是人类还是亚魔。银夏只能放手去赌一把,如果是人类的话,听到他的言论肯定会怀疑牙狐。一旦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并且与这里的狱卒搞好关系,他就有很大可能被释放……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只要他被释放出去,就可以随机应变,伺机待发了。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银夏觉得自己还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总是觉得有一个被自己忽略的地方他一直都没有考虑进去。可究竟是什么呢?银夏伸手搔搔脑袋,惊异地发现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的头发如今已经长得吓人。不……头发的问题倒是其次,现在还是先不要再想这个了。他命令自己的脑细胞全数开工,拼命地去思索着那个被自己忽略的点究竟是什么。是虹翼吗?他倒是一个变数,但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所以银夏在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已经将他的存在给考虑进去了,所以不是他。那难道是韵美吗?不对……也不可能。他拼命地想,却依旧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无言静默的黑暗中,银夏低声念叨着。但是将脑中的想法说出来,并无法昂朱他更好地去整理思索。而且他这样轻声说话,很容易被外面的狱卒给听见,所以还是不出声为好。想到这点,他又闭上了嘴巴,让黑暗的牢笼重新回归寂静。
但是这时,外面那扇锈迹斑驳的铁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强光照向银夏,让他一下子有点无法适应。他从草席上站起身,眯着眼睛,看清了门前的来人。他原以为是亚魔,但其实并不是。是冬韵。他当场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