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夜风很冷,屠小溪衣着单薄,肩背和臂膀只一层若隐若现的透视紫纱,冻得她瑟瑟发抖。
云杏的话,她轻点了下头,算是听到。
云杏抬手, 将她扶出来。
丽庭庄灯火绚烂,门前空地上一排彼此相隔二十步的竹铃矮石灯,除她们之外,又新来了几座华丽轿子。
云杏扶着屠小溪绕后,从侧门入酒庄,隔壁占地辽阔的御景酒楼暗黑无光, 门窗上贴满衡香官衙的封条, 门口还有大量血迹。
云杏看到屠小溪往那边看了好几眼, 说道:“想去么?”
屠小溪没回答。
云杏得意道:“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很快便是我们的了,你好好表现,若能得到姑娘的芳心喜爱,定会好好提拔你,到时候这御景酒楼,可以让你多来玩几次。”
见屠小溪仍不作声,云杏在她的胳膊上一拧。
屠小溪吃痛,抬手去抚。
“别不识好歹,”云杏咬着牙,低声说道,“你不过是个穷贱酸臭的下等婆娘,光你身上这身打扮,便是你一辈子都赚不来的,给你吃,给你穿,可不是看你端架子的。”说着, 云杏抬眸看向跟前高大华丽的建筑,目露憧憬, 一双圆溜溜的眼眸被丽庭庄的灯火点染,“就这丽庭庄,你平日想进都难,今日带你来,是开眼界,是享福。”
屠小溪摸着被拧痛的皮肉,愤恨道:“你今日说的话,你牢牢记着。”
“怎?”云杏又掐了一把。
屠小溪再度吃痛,不再开口。
门内早有伙计在等,领着她们去往楼上一个包厢,云杏扶着屠小溪进去前,好奇道:“不需要过去陪酒吗?”
“隔壁几位爷正恼火着呢,”伙计压低声音,“说是谈密事,咱还是不去听得好。”
“那成,我和溪云就在这等着。”云杏说道。
溪云是绛眉随口为屠小溪取得。
抬脚迈入这道门,屠小溪一颗心终于大乱,云杏扶着她在桌边坐下,便去点香。
袅袅青烟自香炉中燃起, 云杏侧头看到坐立不安的屠小溪, 冷笑说道:“本来我该教你些有用的房中之术,可你不讨我喜欢,这第一次,你就自己受着吧。”
屠小溪低下头,不想理。
云杏待了阵,觉得没劲,起身打算去找伙计闲聊。
出来将门关上,才回过身去,云杏便瞪大了眼睛,赶忙又背过身来。
身后廊道上,一群富贵锦绣的男人哈哈打趣经过。
其中一个,便是之前在路上遇见,让她寻六个干净姑娘过去的凎州龙爷,她当时一口答应,却没办成。
后来这龙爷几次派人去燕春楼找她,她一直在躲,若是眼下被对方发现她在这,今日便死定了。
这群男人没走多远,在三十步外的中庭栏杆旁,指着楼下大堂起舞的姑娘们说笑。
云杏抬手放在门上,打算轻轻推开,回去房中,不过快使劲时,她忽然犹豫。
若是等下进屋的人就是龙爷,或是龙爷认识的,又要么,等下她再出来又迎头碰上龙爷,那就糟了。
想着,云杏左右望了下,朝西面走去。
丽庭庄她来过很多次,对这里的布局非常熟,在一个拐口藏好,云杏悄然盯着龙爷他们所在的地方,等着他们离开。
孰料一等,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那些男人没走,溪云所在的厢房也没人来。
就在云杏打算从这边下楼找个伙计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时,却听很轻的一声动静,溪云所在的厢房被从里面打开。
云杏一凛,眉眼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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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小溪换了身男装,探头探脑从房中猫出。
这身男装非常不合身,她身板清瘦,这双华贵男装比她至少大出两个体型,显得分外空落。
她竟然敢跑!
还敢偷恩客的东西!
云杏想出去教训她,但想到那个龙爷就在附近,只能咬牙先忍。
屠小溪手脚都在发颤,溜出来后听到男人们的说话声,她小心张望一圈,朝另一面跑去,跟云杏方向相反。
云杏气急,立马下楼,打算去找个伙计。
才到大堂,云杏便见刘隽军的一个亲随匆匆忙忙从外跑入进来,并一把推开端着热腾腾菜盘的伙计:“别挡路!”
顾不上伙计手里的菜盘跌个粉碎,这亲随四步并两,快速上楼。
云杏不知发生了什么,先拦着一个路过的伙计,要他带人去找溪云,随后云杏原路返回楼上。
出乎意料,中庭栏杆外的那群男人已不在了。
她们这趟过来得那个厢房一片安静,似乎没人进去过。
云杏壮着胆子过去,有很多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是刘隽军所在的厅堂。
便在那厅堂外边,云杏看到了藏在角落里的溪云。
“真是找死。”云杏低声说道,快步朝屠小溪藏身的地方走去。
屠小溪看到她,面色煞白。
不远处一间厢房门在这个时候忽然被打开。
云杏顾不上找屠小溪麻烦,立马先在屠小溪身边蹲下。
屠小溪惊魂未定,不过很快看出云杏这模样,也像是在躲人。
“小贱人,”云杏来气,在屠小溪胳膊上用力一拧,“你敢逃跑?!”
屠小溪强忍着,抿紧嘴巴,没有吱声。
“回去后,一定扒了你的皮!”云杏说道,“等着吧,你死定了。”
说着,在屠小溪的胳膊上又一拧。
屠小溪只能忍。
这时,厅堂里面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具体听不清,但频频出现的词是“那怎么办”。
忽然,有几个人从那厅堂出来,往这边走来。
屠小溪吓坏,赶忙往里面缩,后背压到几把扫帚。
却见云杏也在朝里面躲。
过来的是三人,没有那凎州龙爷,但有一个男人云杏记得眉眼,方才跟那龙爷在一起。
“会不会是虚张声势?”一人说道,“南下过来得,应该是我们的人才是。”
“我也不信是夏家军,”另一人说道,“我看是拿我们的兵马在装腔作势。”
“不论如何,赵宁这口肉一定要吃下,那可是宁安楼。”
“对。”
二人说了很多,另外一人全程沉默,神情还有几分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