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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都市言情 > 矢结 > 第116章 一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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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刘秀将军初到河北之地时,仅仅只有一百随从和一根牦牛符节。

经历了兔嘴里抢萝卜,猫嘴里抢鱼,狼嘴里抢肉,虎嘴里拔牙,等等一系列艰苦卓绝的奋斗,刘秀将军等人一路走来,筚路蓝缕,其中辛酸艰苦,如鱼饮水。

对于苦难,刘秀将军的队伍如履薄冰,兢兢业业,不抛弃,不放弃。还好,经历的一切苦难,最终必定会落地生花。

刘秀将军以及跟随刘秀将军的这些将士们,筋骨也劳过了,体肤也饿过了,其身也空乏过了,老天再不降大任,也不好意思了。

解决了河北地界上,真定王刘扬这一支武装军队的政治立场问题,如虎添翼的刘秀将军,带领着诸将,一路直捣邯郸,成功斩杀了刘子舆(王昌),并收编了的刘子舆(王昌)的大批残余部队。

终于,刘秀将军成为了河北之地,实力最为雄厚的一股势力。

对此,远在长安的更始帝刘玄,忧喜参半。

喜的是自己的版图,一下子扩大了近一倍;忧的是日益强大的刘秀,怕是会越来越不好控制。

仅仅凭借一百个随从,征服混乱、强大、富饶的广袤河北,有这样的军事、政治奇才存在,任凭谁是皇帝,这龙椅也是坐不安稳的。

此时的更始帝虽然是抱着长安,不问朝政,整日在后庭与赵氏夫人饮酒作乐,但得知刘秀平定河北的消息后,与朱鲔、李轶、成丹、王凤、王匡等等大臣的商议之后,更始帝刘玄决定,要对羽翼逐渐丰满的刘秀,采取一些防御打压措施了。

河北之地上,各种势力鱼龙混杂,要完全平定,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刘秀将军消灭刘子舆(王昌)之后,便开始着手逐渐平定河北其他地区,在此过程中,一点都不意外地,接二连三地,收到了从长安传来的更始帝刘玄的圣旨。

帅案之上,放着一份刚刚收到的圣旨,还有之前收到的两份圣旨。刘秀将军没说话,在座的各位将领也低头沉思着。

沉默片刻之后,刘秀将军先开口道:“萧,乃沛郡(今江苏)之地,陛下封我为萧王,便是让我离开河北之意。今日聚集各位将军在此,不知在座各位有何良策?”

冯异大人拱了拱手,平静道:“我们好不容易,在河北立了足,控制住了部分河北地界,今四方未平,陛下欲将吾等罢兵,必然前功尽弃,不可从也。只是……圣命,也不得公然违抗。”

穆雪心想:好一个“前功尽弃”,一语双关。既可以说是刘秀将军将会失去河北;也可以理解为,这一走,更始帝刘玄也镇不住、平不定河北。

“不光是我要走,陛下有令,刘子舆之事已经平定,陛下让我与诸将有功者,同回长安,领赏听封。”刘秀将军一说一笑,好像事态并不太严重一般,道:“受封之后,大概也就得归还兵权,解甲归田,各回各家了吧。”

“什么封赏不封赏的,陛下悉令罢兵,这是要飞鸟尽,良弓藏啊。刘公,您竟然还笑得出来!”邳彤将军有些着急道。

“陛下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当良弓用,哪有什么藏不藏的。”刘秀将军心里虽这样想,却并没说。

“这次,陛下已经明言,新派来的幽州牧苗曾、上谷太守韦顺、渔阳太守蔡充,都已经在路上了,不笑,那要我哭不成?”,刘秀将军叹了口气,接着道:“幽州牧管辖河北北部十郡,再加上渔阳、上谷二郡,共十二个郡县,新官一上任,河北的兵权、政权彻底归还朝廷了。”

在座的诸位都摇了摇头,李忠将军痛心疾首道:“我这北边的大肜【róng】还没拿下,仗还没打完,就要撤兵回去了,这不是白白牺牲了我战死的那些兄弟们么!”

“高湖﹑重连这边的战势还不错,撤兵,真的挺可惜的!”任光将军满脸不愿意道。

“我军与铜马、青犊的战事正值焦灼,撤军必定会扰乱军心,造成不必要的损兵折将。”偏将军吴汉平时话少得很,此时也忍不住抱怨了。

“诸位将军所言,皆为将士切身生死荣辱之事,我必不会轻视之。公孙兄之言,也甚是有理,圣命不可违,何去何从我定会严肃考虑的。”刘秀将军说罢,扫视了在座诸将一眼,见穆雪眼神有些躲闪。

刘秀将军笑着问道:“雪儿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穆雪赶紧站起来,拱手道:“雪儿只是初出茅庐的小辈,怕说得不对。”

“不碍事,但说无妨。”刘秀将军手一抬,示意穆雪讲出心中所想。

“献丑了!”穆雪向各位大人作了个罗圈揖,道:“从古至今,军队皆为驻将统领。驻将统领有三不便。一者:兵与将不同住,兵有所犯,将常不能及时知之。二者:每每出征前,主帅都要先点将,再点兵,分予将,辗转之中,多有费时。三者:各位将军每次出征,手下的兵乃临时组成的,彼此之间,又需重新磨合,必定会减弱作战力。”

在座的各位大人闻听此言,皆点了点头。

穆雪继续道:“刘将军,您……您何不将手下兵马,分予诸位将军,以后这些兵,就直接听命于各位将军,若需出征,您只需点将,不必再去点兵。固定的将领与固定的兵士,同食同住,作战也会更加默契。”

刘秀将军沉思了好久,帐中一片寂静。

“嗯。好主意。”刘秀将军捋髯细思了一下,心中一阵狂喜,穆雪这主意虽然不成熟,却有别的用处,正是在陛下想要夺权之时,给自己出了一个委婉化解抗旨之罪的好主意呀。

李忠将军站起身来,拱手道:“将军,雪儿之言不虚,驻将统领确有疏漏之处,但分兵予将,自古未有所闻,也不一定能比驻将统领来得实用。况且,分兵予将,必定会削弱主帅集权,将若不听帅之命,手握重兵之将,便是一大威胁。”

冯异大人听到“削弱主帅集权”之时,顿时知道穆雪的别有用意,朝着穆雪的方向看了过去,愁眉一展,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女娃娃,考虑得甚是深远呐。

穆雪听完李忠将军之言,心有不甘,但有些话又不能明言,只好向着帅案方向跪下,小声道:“雪儿思虑不周,请将军恕罪!”想再寻机会与刘秀将军单独谈。

以刘秀将军的军事头脑,哪还需穆雪再次明言,刘秀将军已对穆雪之目的了然。

“雪儿快起来,起来。”刘秀将军话一出口,旁边的耿弇赶紧扶穆雪起来,并小声道:“你的主意挺好的。”

经历了昨晚那尴尬的事,穆雪今日都不敢接触耿弇的目光,耿弇倒是当真听了穆雪之言“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此时耿弇都主动上前搀扶了,穆雪也不再回避,感激地点了点头。

刘秀将军道:“李将军说得很在理呀。”顿了顿,思忖片刻,接着道:“就按雪儿说的办,诸位将军一会就跟随我到军营中去点兵,日后兵由将管,将听帅令。”

“这……”军中诸将一时惊呆。

虽然众将确实赞同穆雪所言军中之敝,却也不认为穆雪的新政策有多高明。

穆雪听刘秀将军就这么同意了,自己也愣住了。

众人皆不服,只有冯异大人从容地笑着,捋了捋胡须。

刘秀将军站起身来,郑重道:“各位将军辛苦了!”

在座诸将不再议论纷纷,也皆站了起来。

刘秀将军道:“陛下的旨意不得违抗,诸位将军在河北,跟随我刘秀九死一生,其中付出的心血,也决不能白费。诸位将军暂且勿要分心圣旨之事,在幽州牧未到河北之前,一切照旧,不论是招抚之事,还是守城,还是与农民起义军的交涉、交战,各自打好眼前的战役。”

“诺!”众人同声应道。

会议散了之后,何去何从,穆雪本想征求一下刘秀将军的意见。刘秀将军却先叫住了耿弇,穆雪只得先退了出去。

各位将军、谋士们,陆陆续续从屋里出来,穆雪恭恭敬敬地在屋外与各位前辈纷纷行礼告别,众将军却一个个气哼哼的,没人给穆雪个好脸色。

冯异大人也从屋里出来了,见穆雪站在门口,便问道:“雪儿,还不走么?”

“冯伯伯,那个……雪儿孑然一身,不知该去哪里了?”穆雪虽然跟随各位大人参政议政,但毕竟到现在也没个正经的职位,难免有些茫然了。

“哎呀,你这孩子!”冯异大人有些哭笑不得,又心疼这孩子可惜了,是个女娃娃,不然必定能像耿弇、耿纯、铫期这些哥哥们一样,谋得合适的官职,在这乱世里一展拳脚,垂名竹帛。

冯异大人拍了拍穆雪的肩膀,宽慰道:“你哪里孑然一身呀,那日你和耿弇少爷,焚完信都郡的那些密信,就马不停蹄地来了邯郸。你师父在广阿,鞭长莫及,担心的不得了,你这傻孩子,邓将军还等着你回去,亲自报平安呢!”

“师父。雪儿真是不孝,那日危机一解,雪儿一心急着,那些要送到邯郸的粮草、草药不能耽搁,便忘了师父也是死里逃生的处境。是雪儿不对。”说起耿弇解围信都郡之事,穆雪一边自责,一边又想起来些什么。

耿弇奇袭信都那一日,刘林出言羞辱穆雪,耿弇手中银枪直指刘林眉心,对着刘林气势逼人道:“谁说她谁都不是,她是我耿弇的女人,松开你的脏手。”那坚定的眼神,霸气的语气,穆雪现在想起,心还不禁扑通扑通跳。

收拾完刘林及其残余部队之后,穆雪有意回避耿弇,耿弇便开始表现得,像是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雪儿你怎么脸这么红呀?”

穆雪摸了摸脸,低头小声道:“没什么。”

冯异大人以为穆雪是自责呢,便道:“好了,好了,别自责了,雪儿,既然你不知去哪儿,就同我一起回广阿去吧。”

冯异大人喃喃道:“如今东南西北,四方皆战,军粮军备都相当紧张,回去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

穆雪站在门口,望向屋内,耿弇今日一身素衣,举止气质依旧那么高贵。

屋里,刘秀将军邀耿弇坐下说话。

刘秀将军道:“雪儿的主意虽然不成熟,但分兵予将之后,若士卒有所过失,此乃所属将之责,陛下不能完全责怪于我。陛下若要收兵权,兵权在诸位将军手里,若有人不愿交,陛下也不能完全责怪于我。雪儿这一步,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确实,有些事情,我们做臣子的,没有反叛之心,却不能不预防,陛下有诛杀之意。”耿弇直言不讳道。

刘秀将军点了点头,道:“各位将军刀口舔血,在战场上活了下来,我必须在庙堂之上,护大家周全。我此时分兵予将,到时候交不交兵权,就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了。只有这样,才能守护住将军们的心血呀。”

“雪儿总能在关键时刻,想到些很不错的法子。”耿弇看似不经意地笑着道。

刘秀将军一笑,指了指耿弇道:“上回信都焚密信之事,你还特意让斥候兵带话,是雪儿干的。你小子,是动心了吧。”

“好男儿本当以辅佐社稷为大,但乱世遇佳人,若能遂了秦晋之缘,伯昭此生便无憾矣。”耿弇道。

“雪儿的主意,暂时解决了陛下收兵权之事,还有这调令,和幽州牧的事,也很让人头疼啊。”刘秀将军说着,摇了摇头,道:“还有那个谢躬,从我们打王昌开始,总惦记着要偷袭我们,与其说是陛下派来的援军,还不如说是来监视我们的。”

“将军,冯异大人不是说了嘛,今四方未平,我们若是走了,陛下派来的官员,根本不熟此地战势,必定镇压不住各地豪强、反贼、土匪、起义军。您可以此为由,向陛下明言其中利害,就不必走了。”耿弇道。

听耿弇这么说,刘秀将军茅塞顿开,不住点头。

这确实是委婉地拒旨不遵,坚持留在河北的好理由。

更始帝不论怎样昏庸,毕竟拥有正统名义,现今刘秀将军虽然有了些许势力,却还不是与之决裂的时候,若是拒旨不遵,视同造反,必定会增加日后的政治风险。

“至于幽州牧嘛。”耿弇想了一下,起身拱手道:“伯昭想回一趟上谷,向父亲再请五千兵马过来。”

“新任的上谷太守,估计近几日便会到达上谷郡,这兵调不调得动,还难说呢。”刘秀将军试探着道。

“只要我回去,调兵之事,我自有办法。”耿弇坚定道。

幽州牧奉皇帝之命,带重兵而来,当前的局势,调兵基本是不可能完成。

刘秀将军料想,以耿弇的性子,情急之下,说不定会走夺军之路。夺军之凶险,绝非儿戏。

刘秀将军沉默了片刻,心中盘算着,让耿弇去是最为合适的,即使兵调不来,以耿弇家族在上谷的根基,保全性命是没有问题的,便道:“行,那你回去吧!伯昭啊,那渔阳郡,依你之见,让何人过去调兵最合适?”

“当日渔阳太守彭宠,愿意联合我父亲投军您麾下,吴汉兄弟可是出力又出智。别看他平时不怎么吭声,实则智勇双全深藏不露,伯昭认为,他可以担此大任。”耿弇道。

“雪儿!雪儿!”冯异大人见穆雪望着屋里分了神,连叫唤了两声。

“跟伯伯一起回去吧。”冯异大人道。

穆雪点了点头,指了指屋内,道:“我去跟刘将军道个别,您稍稍等我一会儿。”

“去吧,去吧。”冯异大人笑了笑。

见穆雪进屋,刘秀将军主动问道:“雪儿还没回营房呢?”

“雪儿找将军有事相商。”穆雪拱手道。

“何事?坐下说吧。”刘秀将军道。

“不坐了。不是什么大事,当日广阿解围,穆雪尚未与师父告别,自来邯郸,已半月有余,今四方未平,师父独守二城,多有辛劳,穆雪愿请与冯大人一同回广阿,略尽绵薄之力。”穆雪道。

耿弇听到穆雪要走,莫名想出言阻止,又想起自己也要走了,把话又吞回了肚里。

“回广阿啊?嗯,可以,你就随冯大人一同上路吧。”刘秀将军应允道。

见穆雪还不走,刘秀将军问道:“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个……”穆雪看了看耿弇,红着脸,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耿弇当然识趣,看了眼刘秀将军,拱手道:“将军,没什么事,伯昭就先回去了。”

刘秀将军走到耿弇身边,拍了拍耿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伯昭啊,要成大事,平日里的积累、铺垫,很重要,但真正分胜负,就在那关键的一个爆发点上,所以,切记,万事小心!”刘秀将军嘱咐道。

“诺!”耿弇说罢,退了出去。

“说吧!”刘秀将军笑着对穆雪道。

穆雪从衣兜里掏出,刘秀将军之前给的那一千两银票,放到帅案之上,道:“将军,之前您大婚,我的礼服是耿弇大哥买的,银票给他,他又不肯收,那,那我只能退给您了。”

刘秀将军看着桌案上的银票,眼神柔和,站起身来,将银票拿起,走到穆雪面前,柔声道:“好孩子,自古便有巾帼不让须眉,你的能力,你的付出,你的功绩,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实在不忍让你征战沙场,受皮肉之苦,或是陷入政局斗争,朝不保夕的。孩子,你懂我的意思吗?”

“将军,我明白您的苦心。雪儿自愿留在军中,实在不为求在军中有何职务,带几许兵马。”穆雪道。

“我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和娘亲好好活着。师父对我和我娘有救命之恩,这个恩情比天大。我只要一想到,当时渴望活下来的心情,就对师父感激不尽。我穆雪无以为报,留在军中尽些绵薄之力,也就心安了。”穆雪话锋一转,道:“当然,雪儿留在军中,也有一点私心。”

“严尤。”刘秀将军一语中的。

穆雪点了点头,不卑不亢道:“我父亲虽不是三公九卿,却也尽力造福乡亲。我父亲虽不是富甲一方,却也时常仗义疏财。在别人眼里,他是平凡的人。在我和娘亲眼里,他就是天。我不能忍受看他白白丢掉性命,自己什么都不做。”

“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不能忍受,看我大哥、二姐白白丢掉性命。”刘秀将军眼神坚定,表情肃穆,与穆雪眼中闪着一样坚毅的光芒,手里却不露痕迹地,将银票塞到了穆雪手中。

穆雪听得投入,一时没反应过来,双手托着那银票,迷茫地发出一声:“呃……”

“那日在真定,情急之下把你和伯昭弄丢了,我们自身难保,实在无力回援你们二人,你娘心急如焚的样子,我至今想起,还内疚不已,这就当是我对你母亲的一点补偿吧。”不等穆雪拒绝,刘秀将军加快语速道:“别说不要,你要内疚死我才满意吗?行了,收下!”

“诺!多谢将军赏赐。”穆雪不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