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部里面,只有营长张笑昀和副营长黄大纲以及一个叫朱春明的干事在。张笑昀四十岁不到的年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瘦削,面部纹起的肌肉显示着,虽然瘦,却是穿衣显形、脱衣有肉的那种完美体型。黄大纲,身高应该只有一米七左右,看上去少尉有点胖,不过,当郎战看到他的手,便知道,这个人绝壁也是从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凭能力干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为何这么说?手上满是老茧,手指短而粗,这都是训练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才会出现的特征。朱春明,嗯,很帅的一个小伙子,而且还很阳光。葛正阳把郎战领进去后,他是唯一一个抬头释放善意,『露』出微笑的人。
营部九张办公桌,就三张办公桌前坐了人。张笑昀和黄大纲相对而坐,葛正阳才把郎战领到两人办公桌斜对面站好,张笑昀抬头看向郎战,问:“你就是张铮?!”
张笑昀应该是接到电话或者报告了,他明显语气不善,郎战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他了,老老实实的答:“是。”
“如果部队上不派人去找你,你是不是要当逃兵啊?”张笑昀再问,声音已经变得很严厉了。
葛正阳张嘴想说什么,不过,嘴巴翕动两下,又闭上了。这个时候,对于他来说,闭嘴确实是最合适的选择。
“这?管佩千给自己挖了个坑啊!”郎战想着,心中涌起踹管佩千一脚的冲动,不过面上却没有任何异动。
张笑昀的对面,黄大纲低声提醒道:“营长!”说完,朝他眨眨眼睛。
黄大纲是提醒张笑昀注意语气,怕他吓到郎战吧?应该是黄大纲的提醒起了作用,张笑昀深吸一口气,对葛正阳说:“你回去告诉林主任,人我先收下了,不过,他要是过不了新兵考核,我会退回去。”
“新兵考核?哼,新兵生涯结束,我也该回去了,”郎战想着,看了葛正阳一眼。
“好的,”葛正阳应一声,再拍拍郎战的肩膀,说:“张铮,好好干!”然后,朝张笑昀、黄大纲敬了记军礼,转身离开。
葛正阳走了,张笑昀埋首桌案,把郎战当做了空气。
室内的气氛,登时就变得尴尬起来,当然,这只针对于郎战而言。直升机上,管佩千和郎战谈了很多,特别告诫他,把他放到新兵部队去,就是要让外界忘了他,所以,他的主要任务,不是如何完成训练,而是要保持低调。当时,郎战觉得管佩千说得挺有道理的,也符合逻辑。但是现在他却发现,管佩千强调的那些,根本就是一个紧箍咒,而且逻辑上也存在着矛盾,实施起来的难度,其实非常之大。为何这么讲?因为新兵考核。新兵考核项目很多,其中一些项目,郎战能够随心授予,想拿多少分就拿多少分,但有些项目。而且,他觉得,自己的表演未必能骗过所有人,那样的话,他的低调可能会适得其反,被看破的人冠上吊儿郎当的帽子。
郎战并不觉得尴尬。当兵的,还是雇佣兵加特种兵的混合体,脸皮早就修炼到刀枪不入、唾面自干的程度。他想着:“下马威?真把自己当‘逃兵’了?”面上神『色』自若,不着急也不气馁,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着。
一分钟,两分钟,一刻钟过后,郎战身后门口响起一声响亮的“报告”,张笑昀看过来,目光在他脸上扫了扫,随即掠过去,说:“进来。”
“营长,您找我?”一个挂上尉衔的年轻军官从郎战身边走过去,站到张笑昀的办公桌前。
张笑昀手朝郎战一指,说:“没其它事,张铮到了,你把他带走。先去医疗室做个检查,让张医生好好看看,没问题的话,归建!”
“是!张铮,跟我走。”
“张铮,他是你的连长高明庄,跟着你的连长好好训练,”黄大纲道。
郎战应声“是”,跟着高明庄走出营部。
一路无话,高明庄直接把他领到医疗室。医疗室里面一共有五个医生八个护士,其中张医生正是负责的那个。医疗室不大,设备倒是齐全,郎战像个牵线木偶一样被一个小护士牵着走,测量身高体重,量血压,做视力检查,胸透……在完成检测之后,张医生出面,把他带到旁边的复健器材室,先让他压腿,再让他做推举……最后,让他做立定跳远。当张医生在一份体检表上写上“合格”,再画上一个“+”,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分钟。
应该是体检表上的“+”起到了作用,高明庄带郎战离开的时候,表情活泛了很多,主动和他交谈说:“身体素质不错啊,为什么不愿意当兵呢?”
郎战苦笑,“逃兵”这个坑难填啊,想了想说:“一时糊涂了。”
“你晚来将近十天,队列训练已经落下了。你的力量和身体协调『性』都不错,这样,从明天晚上开始,我让你们排长给你开小灶,利用晚上的时间帮你练习队列。张铮——”
“有。”
“在我们仁国,当兵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你现在也许感觉不到,但等你穿上军常服出现在人群中,你就能感觉得到了。张铮——”
“有!”
“别,别,我们私下谈话,不需要每一次都喊到。”
“是。连长,队列训练,今晚就可以开始。”
高明庄打量他两眼,应该是对他这个态度还算满意,脸上『露』出笑意,说:“没有这个道理。今晚,你只管吃喝休息,你的军营生活,从明天才算正式开始。”
郎战在检查身体的时候,营部,张笑昀和黄大纲正在谈论着他。黄大纲先发起话题,说:“老张,你刚才太严厉了,也不怕把孩子吓到。”
张笑昀:“对付这种关系兵,就必须从刚开始的时候就压制住他的嚣张气焰。我这么做,是为了高明庄他们好。我唱红脸,高明庄才唱得出白脸,不然,他们将来的工作会很难做。”
“我在想,我们的情报是不是出了问题?就我的观感,这孩子挺不错的。”
“就刚才我故意晾着他那一阵子,你就能判断出他挺不错了?那你这‘不错’的标准也太低了。高一眼前年发在《兵者》上面的那篇文章你看了没有?”
“是不是那篇《论新兵连的建设问题》?”
“对。”
“看了,怎么了?”
“高一眼在其中写道,说现在的孩子,因为几乎从小看着电视剧长大的,都很会演,所以我们在新兵连队建设过程中,要特别重视这一点。即,不要被一些新兵蛋子刻意展现出来的表象给欺骗了。老黄我跟你说,当时看了这篇文章之后,我真的有去那一年的新兵连针对『性』的观察过——”张笑昀说着在电脑上一阵翻找,找出一张表格给黄大纲发过去,接着说:“你看看这份表格,上面的数据,就是我那些天的观察成果。红『色』标记的数字,是可以确认会演的;黄『色』标记的,是带有演的成分的……我为此还特别总结出了一套针对『性』的预防措施,本来是准备去年用的,不过你知道,去年我去燕京学习去了。今年,我准备试试……这个张铮,皮肤那么白,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你注意看没有,他的眉『毛』上有道伤疤。我仔细观察了,他那个伤疤,肯定是打架打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在学校在家里的时候,脾气肯定属于桀骜不驯的那种……”
高明庄跟郎战说,让他今晚只管吃喝休息,他当时还以为高明庄说的是反话。然后,当他在食堂见到家乡才有的竹筒饭、熏肉,他才明白其真正含义。饭、菜、汤还有水果,都是高明庄亲自给端过来的。郎战不知道的是,这在部队,特别是新兵连、新兵营这种单位,已经成了一种仪式,是每个新兵到达部队后都会享受的待遇。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毫无心理准备,于是乎,哪怕他的心早就硬如磐石,也不禁有所感动,从心底升腾起一股暖流。晚饭时间结束,其他人都去参加理论学习去了,宿舍,便只剩下郎战一个。郎战洗漱过之后,躺在床上,无聊的看着天花板,心说:“新兵营好像还行。”
距离郎战说出“新兵营好像还行”这句话不过七个小时,他就被打脸了。随着外面的『操』场上响起起床号,郎战睁开眼睛还在张望,他的四周,战友们已经惊弓之鸟一样从床上蹦起,然后鞋子一套,衣服一拿,撒丫子就朝外跑。
郎战属于报名迟到,所以,他的床位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同宿舍战友,也是早就已经定下来的。昨天晚上,战友们是十点下的课,下课之后,又被拉到『操』场上跑了个三千米,等洗漱回来已经是十一点左右,而且,一个个都累得好像死狗一样。
战友们排着队回到宿舍的时候,郎战其实并没有睡着,不过,其他人应该是实在太累了,所以,虽然对郎战很好奇,也许还有其它的想法,却并没有人来搭讪滋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