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过他的人被打跑了,现在又有哥哥撑腰,冒冒的毛毛彻底抖擞起来了,以前别的小朋友排挤他,不让他吃东西,他知道在边上等等,拿点东西和人换,现在不行了,不和我玩?打你,不让我吃?打你。管你姓章还是姓李,管你三岁还是六岁,他对着比他高两头的孩子照样敢下手。胆子肥到不行。但这些家长能放心出来玩的孩子,哪个年纪不比他大,他打别人,别人也不会老实站在那里挨打,于是反击就变成了一件正常事,有时候被惹毛了,好几个还打算一起上。
即便这样,冒冒也没吃亏,他每次打完别人,一看别人要动,他返身就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得得,不知道前情光看到这一幕的还以为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吨吨每次都离他不远,一听他喊,两步过来,伸手就把人捞起来了。小孩子们也会看眼色,知道自己打不过大的孩子,看到冒冒被他哥哥抱起来就不追了。
吨吨多少也看出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对头,他起初只是看到冒冒被欺负,心里不平,想讨回来,教冒冒打架也是想让他以后不被别人欺负,可现在竟然变成冒冒到处欺负别人了,这和他的预想……好像有点出入。但作为冒冒的哥哥,就算知道冒冒有错,也不能让别人打,只是不再领着冒冒往孩子多的地方凑。
看护们见那小哥俩走了,也跟着大大松口气,每次见到那个冒冒,孩子们没受到惊吓,他们先提心吊胆了,章时年的儿子他们固然不敢得罪,可别的孩子,他们也不能让人受伤,总算一个两岁的宝宝就是主动找事,能力也有限,只会用肉巴掌在人家身上拍两下。要换成一个五六岁的天天来这么闹,不用章家辞退,他们就要先递辞职报告了,尽管在这里的薪水优厚到让人不忍放弃。
这些事没人和陈安修说,他也就毫不知情,自从吨吨来了之后,冒冒天天粘着哥哥,他不用看孩子,也没其他的事情可忙,就小小地偷懒了两天,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该来的总是会来。这天章时年有事出门了,陈安修中午带着冒冒和吨吨去饭厅吃饭,冒冒先吃完的,之后就在椅子上坐不住。陈安修就放他下来在边上自己玩会。
冒冒一开始还挺乖的,就在爸爸旁边跑跑跳跳,累了就过来抱抱爸爸的腿,陈安修见他老实,一时也放松了警惕,孩子们单独吃饭的房间就在隔壁,可能是见门开着,也可能是见人往里面端新菜,冒冒就摇摇摆摆过去了,先凑头趴在门往里瞅了瞅,看到打过他的两个孩子在里面吃饭,他来劲了,跑进去啪啪在人家背上拍了两巴掌。疼是不疼,可那两个孩子正在吃饭啊,受此惊吓,立马就呛到了,咳地脸红脖子粗的,咳完了,回头见是冒冒,几日来挨打又没能讨回来的委屈彻底爆发,哇地一声就哭了。
那两个孩子的父母也在外面,听到孩子哭,当然就要放下筷子进去看,这一来一去的,动静就不小,陈安修一低头没看到冒冒,再看看四周也没有,也着急起来找,正值午饭时间,饭厅里用餐的人不少,有人就见到冒冒进去了,见陈安修找人,就给他说了一声。
陈安修一进去,就看到两个孩子被妈妈抱着大哭,其中一个还往外挣着身子,看那样子像是要打人,不过被他妈妈牢牢抱着没能得逞,顺着那个孩子挥拳的方向,他才看到隐没在人群里那个肉嘟嘟的小身影,冒冒忽闪忽闪着大眼睛戳在那里看,就像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纯路过一样。陈安修开始也以为和他没关系,过去领着人就想走。他和这两对夫妻有过一面之缘,就是他们来道歉的时候,不过本质上没什么交情,何况边上已经围着不少人在安慰,也不用他多事,不过没等他抬脚,就有帮佣过来和他叙述了前因后果。拜章时年盛名所赐,章园里认识陈安修的也不在少数。章家这么大,以前陷入同性传闻的不是这一个,但敢明目张胆领回来祭祖的至今为止还就仅仅这么一个。
这帮佣也是个识趣有分寸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多浪费唇舌,也没添油加醋,只把看到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陈安修听完,看看一点没感觉自己做错的冒冒,赶紧去和人道了谦,对方也没多为难,不过又委婉地表达了对于上次的事情,孩子已经知道错,也得到了教训,还是希望孩子们以后能好好相处的意思。听人家这么说,陈安修大概就猜到这几天吨吨冒冒在外面做的好事了。
吨吨被鸿易他们拉着在另外一个房间和一些大点的孩子们吃饭,大孩子们对这些没兴趣,也就没过来凑热闹,所以吨吨也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等他吃完饭,见爸爸带着冒冒在饭厅外面等他,他本能得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妙。
陈安修也没骂他,一路上平声静气地将这几天的事情问了,吨吨也没隐瞒,主要是他也怕把冒冒教坏了。
回到院子里,陈安修让吨吨先回屋站墙角反省,他把冒冒喊到跟前站着问了问,问到为什么打人的时候,冒冒会说的话不多,理由还挺多,什么不和他玩啊,不给他吃啊,别人坏啊,反正都是别人的错,一点都没觉得有他的错,陈安修试图和他讲道理,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不是钻到爸爸的怀里撒娇,就是到处蹦跶,一刻不停,陈安修气得把人拎过来压在自己腿上,照屁股上就拍了几巴掌。
打孩子陈安修肯定不能用全力,但也没打算让冒冒不疼不痒地混过去,一巴掌下去,估计冒冒还有点懵,没动,再一巴掌下去,反应过来了,就蹬着腿挣扎,第三巴掌下去开始喊爸爸,第四巴掌,到第五巴掌的时候就开始哭了,哇哇地哭。吨吨在屋里听到这响动也顾不上爸爸生气了,就跑出来拦着不让,陈安修就没继续,其实不用吨吨出来,他也打不下去了,他是想给冒冒点教训,可见他哭成这样,哪里还下得去手。但孩子不教育又不行,特别是冒冒,自小一堆人宠着,现在家里的条件也算优越,真要没个人约束,以后谁知道会怎么样。宠孩子没错,但大方向是非观不能出错。随意欺负人无论如何不能纵容。
冒冒被吨吨抱到屋里去了,陈安修撑着额头在沙发上坐了会,开始还能听到从屋里传出来的陆陆续续的抽搭声和吨吨哄他的声音,约莫有十来分钟,抽搭声渐渐低下去,再后来就一点都听不到了,他起身推门进去看看,吨吨本来是背对着门侧躺着的,这时回过身来,轻轻地喊了声爸爸。
“他睡了?”陈安修走过去,就见冒冒蜷缩在哥哥身边睡着了,半握着小拳头,胖乎乎的脸上还挂着两道没干的泪痕。
“刚刚睡着,爸爸,让他在我这屋睡吧,一动他又要醒了。”
陈安修伸手给冒冒擦擦脸上的泪,“那就在这里睡吧,你看着他,我去把他的小褥子和小毯子拿过来给他垫上,他吃完饭都没上厕所,待会尿床就坏了。”
吨吨陪着冒冒睡着了,屋里的床足够大,陈安修也在床边上挨着眯了会,中间冒冒醒了,他抱着去上了个厕所,睡地迷迷糊糊的,也没闹,上完厕所回来倒头就继续睡了。
陈安修想着教训都教训了,打一棍子还要给个甜枣吃呢,下午就想和他好好相处,可这次换成人家冒冒不干了。
午觉醒来,陈安修没让他们哥俩出去玩,吨吨在窗子下面画画,冒冒就在院子里四处跑着捡地上火红的枫叶。
陈安修出门给他们买了好些吃的,他一进门见到冒冒就喊,“冒冒。”
“啊。”第一声的时候,冒冒调过屁股来答应了一声。见是爸爸,又转回去了。
再喊第二声,听不见,第三声,听不见,耳朵里塞了驴毛一样。
陈安修气得又想笑,又想将人揪过来揍一顿,最后还是过去把人抱了起来,“让我看看,这是冒冒,还是小牛?怎么还有小牛脾气?我摸摸后面是不是长尾巴了。”
冒冒起初不让,扭着小身板喊得得,但陈安修不放过他,抱着又亲又挠的,闹地他哈哈笑,过会雨过天晴,就坐在爸爸怀里吃花生,他自己不大会吃,一整个花生连壳放在嘴里嚼吧嚼吧都嚼烂了,然后自己又吐出来。连着吐出来几个后,可能觉得自己拿的不好吃,就伸着小爪子专等哥哥和爸爸剥好了,往他手里放。花生还好,松子他还这样吃,累死人了。
就这样父子三个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无所事事地混了大半个下午,晚上章时年从外面回来,一进门还没脱下外套,冒冒就跑上去告状了,“爸爸打我。”
陈安修恨得牙痒痒。
章时年把外套递给陈安修,将人抱起来问,“爸爸打你哪了?”
他用胖爪爪拍拍自己的屁股。
“被打屁股了?还疼吗?”
“恩。”
陈安修在边上插话说,“你怎么不和大爸爸说,我为什么打你?”
他嘿地一声笑了。他知道自己有错,他不说。
*
离着祭祖还有两天的时候,各项准备工作都基本完成了,陈安修虽然没有亲自参与,但身在此间,园子里忙忙碌碌的气氛还是能感受到一点的。章时年即便再置身之外,但他名义上是本家这边的嫡系子孙,这时也要露露面,去应酬一下各位认识不认识的叔伯长辈,去过问一下祭祖的相关事宜。
老爷子这边还好,他年纪大了,辈分也高,基本上都是别人来见他,他只要在院子里等着就行,能让他亲自上门拜会的基本没有。陈安修有时候会带着吨吨冒冒过去,接触机会多了,他发现老太太其实还好,人说冷清点,但并不会为难人,有时候还会主动说起章时年在美国上学时候的一些事,陈安修知道她信教,一开始也担心过她会很反对他和章时年这样的关系,可老太太从来没提过这方面的问题,也没在人前宣扬他们的教义。陈安修有时候想问,又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多事。
“吨吨和冒冒上族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最迟今天就能定下来。”族里要做给众人看,肯定不能太痛快答应,但拖到期限最后一天的话,又太被动,今天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安修笑笑说,“我不担心。”他是真的不担心,此刻忧心的应该是对方。
实际上章元年也确实有他烦心的地方,上族谱没有疑问,可有人提议上“世”字辈,这是章家的一个旁支,不引人注意,这看起来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但在最后一刻,章元年还是否定了,既然上族谱这种大事都已经答应,再在这种小细节上计较,落入下乘,因小失大。况且相较于族里这些人,章谨之是他亲的六堂叔,他在处理事上是要看出些分别的。吨吨冒冒都上主家这边的“怀”字辈。
对于族里的这个决定,章谨之很满意,章元年又说,“六叔,关于园子这件事,我和族里的老人们也商量过了,只要六叔在的一天,这园子就是六叔的,倘若六叔百年后,这园子归到族里,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有时年他们的一份。”他在老爷子提出的条件上再退一步,是给予老爷子更大的敬重,“六叔,您也不要推辞,这件事是大家一致同意的。”
这次是他一个人来的,老爷子对着他也没上次对着众人的那么多虚礼,“你是个有心的,我心里都明白,时年心里也明白。”
“他年纪小,我们这些当老哥哥的,多帮一把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说他也是小姑的孩子,是旁人不能比的。”
章谨之笑着点点头。
章元年又说,“不知道六叔给那两个孩子的名字定好没有,如果定下来的话,明天就让人上到族谱上,后天祭祖就让时年带着他们一起过去。”
“是准备了几个名字,还没和时年安修他们商量。等我和他们商量过后,晚上让时年给你送过去。”
对此章元年也没异议。
本想留他在这里吃晚饭的,章元年推说有事,就先离开了,等他走后,老爷子将之前想好的几个名字誊写在纸上,又让人把就在这里的陈安修喊了过来,指着上面的七八个名字说,“这是准备给吨吨冒冒上族谱用的名字,你喜欢哪两个?”
陈安修没想到老爷子会郑重其事征询他的意见,小小的有点受宠若惊,他认真的看了半天,选了一个煦,一个朗。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从一开始就想好的名字,所以坚决不改了︿( ̄︶ ̄)︿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应该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