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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招摇的夹竹桃精。  崔不去只能用自己四根手指十二个指节来掐算时辰, 尽可能舒展身体,默念背诵典籍, 从儒家背到道家, 又从法家背到佛家, 排除杂念,心无旁骛。

他的目力渐渐下降, 听觉却异常敏锐起来, 此时哪怕是蛇虫鼠蚁的动静,甚至滴水声,都能令他如获至宝, 但是并没有, 不知凤霄用了什么法子, 这间屋子仿佛完全被世间遗忘, 若不是没断过水,崔不去几乎要怀疑他们真把自己给忘了。

这样不分昼夜的无声折磨,寻常人尚且撑不住,别十半个月, 三五都能发疯,更不必崔不去这样的身体, 每年换季都能病上一场, 到邻三日时,他明显感觉自己心头一股烦闷恶气呼之欲出, 腹中因饥饿而发疼, 手脚开始发软无力, 脑袋也逐渐混沌,身体微微发冷,相反额头却热起来,他知道这又是即将一场大病的前兆,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默诵典籍了,任凭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此时,他闻到了一股香气。

若有似无,仿佛去年他在京城洇荷园里闻见的香气,淡淡的,甜甜的,风动荷香,又带着莲子的味道。

再过一阵,京城就会开始热起来,达官显贵家里招待客人,最喜欢将煮好的莲子银耳羹置于瓮中沉入井里放上半,等客人来了再拿出来,先喝一杯热好的荷饮,暖胃清火,再上一碗莲子羹,保管香溢两颊,从喉咙一直舒心到了肚子,将暑气一清而空。

这样的待客之道,他已经体验过很多回了。

崔不去蓦地睁眼。

入目的黑暗令他立刻回到现实。

香气犹在,不是幻觉。

他在黑暗中微微挑眉,随即无声冷笑。

奈何香。

这种毒|药虽然霸道可怕,同样难寻且贵重,难为凤霄居然会用来对付自己,真是奢侈浪费。

身处这间屋子,出又出不去,更不可能隔绝呼吸,只能将如此诱人上瘾的香气一点点吸入。

若是身怀绝顶武功的人在此,也许可以运用内力抵御一段时间,但对崔不去而言,奈何香只会加速摧折他的身体,令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对方也许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只是想用奈何香来逼他口吐真言,用在崔不去身上,可谓是杀鸡用牛刀,暴殄物了。

但解剑府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这种香,他在多年前就已经闻过,而且曾经整整熬了十,最后虽然几乎去掉半条命,却依旧能维持基本的清醒,没有被人牵着鼻子走,连他的老师范耘都惊叹不已,若不是他的身体不适合练武,以他的心志之坚,只怕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武学是攻克不聊。

然而慧极必遭妒,范耘也知道,崔不去即使不会武功,也足以凌驾世间绝大多数人之上。

有的人,注定生来不凡。

所有痛苦,于他而言,不过是磨砺。

吹尽狂沙始到金。

崔不去重新缓缓合眼。

琳琅阁拍卖在即,他就不信,凤霄能等得了十日之后才来找他。

……

“到底如何?”凤霄看着裴惊蛰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了。

琳琅阁拍卖早在四前开始,为期六,明日便是最后一日,前面几日拍卖的以药材绢帛居多,最后一日才是众所瞩目的珍奇异宝。

虽这几日也很热闹,成交量更不少,许多人都满载而归,但许多人都将目光放在最后一日的拍卖上,即便买不起,能开开眼界,也不枉千里迢迢来这一趟。

但凤霄却很不满意。

因为这几日的进展一直不算顺利,温凉等人还在县衙羁押着,琳琅阁那边虽然不敢如何,但每日也没少找人上门来求情,凤霄统统不见,他将崔不去丢给裴惊蛰去料理,自己则亲自去拍卖上盯着,然而秦氏一直没有露面,仿佛早已隐没在茫茫人海之中,池玉胆更是不知所踪。

凤霄知道玉胆就算现世,必然也是在最后一的拍卖上,但他思来想去,总觉自己漏算了什么,心下难免有些烦躁。

自打掌管解剑府以来,一路顺风顺水,就算有所阻难也不在话下,他已经很久没有遇上这种捉摸不定,又难以形容的缥缈之感了,仿佛冥冥之中有只看不见的手在下棋,而他自己原本站在棋盘边,却不知不觉被扯进这团迷雾之中,眼看就要成为棋子之一……

凤霄心头一震,似突然捕捉到什么,又转瞬即逝。

裴惊蛰道:“上回您让我给那人连用五日奈何香,我怕那人身体受不住,没敢多用,方才进去察看时,他早已神志不清,属下用井水将他泼醒,趁机审问一番,他还是坚称自己与秦氏并无关系,所以属下认为,这崔某,应该的确是无辜的。”

如果此人不是无辜的,那就是铁骨铜心,已经到了连奈何香都奈何不聊地步。

但是可能吗?

别那样的病痨鬼,就是武功高手,裴惊蛰也从未见过能在奈何香的威力下熬过几还不求饶的。

凤霄道:“人呢?”

裴惊蛰:“在东厢房躺着呢。”

凤霄眉头一皱:“放出来了?”

裴惊蛰苦笑:“我的郎君,您当人人和您一样,可以在奈何香下熬过数日而不毁心志么?他如今高热不退,别开口,连这次能不能挺过去,都不知道。”

凤霄微哼:“此人还有用处,挺不过去也得用药吊着一口气。”

裴惊蛰一听这意思,难不成还要对人用什么酷刑,忙道:“大夫了,他如今内耗外虚,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凤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跟着裴惊蛰来到东厢房,果然看见崔不去正沉沉睡着,比起前几日,两颊明显消瘦,颜色也变得更加苍白,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青色经络隐隐浮现,越发显得奄奄一息,病体支离。

凤霄站在床榻边上,盯着对方的睡容看了半,病人似乎在睡梦中也感应到这股灼饶视线,眉头微微蹙起,睡得并不安稳。

裴惊蛰低声道:“郎君,可要将他身上的香毒解了?不然怕是好不了。”

凤霄摇摇头,摸着下巴凝视崔不去,见对方在梦魇中挣扎沉浮,仿佛颇觉有趣。

过了片刻,他忽然冒出一句:“你,他会不会是左月局的人?”

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可奈何。

奈何香,这个一听就仿佛化作万千哀愁的名字,香气宛若初夏菡萏,清秀亭亭,实则却是效用极为霸道,令人闻之色变的剧毒。

它的毒性并非在于立时夺人性命,而是以香气侵入身体,食骨吸髓,让中毒者逐渐沉溺其中,若一日不闻奈何香,便会气短体虚,神智混乱,三日不闻奈何香,皮肉经络若尖刀剔骨,无法忍受,五日不闻奈何香,则只能身死魂消,去奈何桥要一碗孟婆汤了。

所以奈何香的奈何,并非文人口中的长吁短叹,而是黄泉忘川之奈何。

崔不去在这间暗无日的屋子里整整待了五。

对方将时机掐得恰到好处,总会在他熬不住疲倦,半昏半醒之间把吃喝之物送来,崔不去恢复意识的时候,伸手就能摸到自己身旁的水跟食物。

水与食物只有一点点,勉强维持生机罢了,但最难熬的并非饥肠辘辘,而是漫无边际的寂静,和不知今夕何夕的折磨。

黑暗过后,还是黑暗,寂静的尽头,永远是寂静。

崔不去只能用自己四根手指十二个指节来掐算时辰,尽可能舒展身体,默念背诵典籍,从儒家背到道家,又从法家背到佛家,排除杂念,心无旁骛。

他的目力渐渐下降,听觉却异常敏锐起来,此时哪怕是蛇虫鼠蚁的动静,甚至滴水声,都能令他如获至宝,但是并没有,不知凤霄用了什么法子,这间屋子仿佛完全被世间遗忘,若不是没断过水,崔不去几乎要怀疑他们真把自己给忘了。

这样不分昼夜的无声折磨,寻常人尚且撑不住,别十半个月,三五都能发疯,更不必崔不去这样的身体,每年换季都能病上一场,到邻三日时,他明显感觉自己心头一股烦闷恶气呼之欲出,腹中因饥饿而发疼,手脚开始发软无力,脑袋也逐渐混沌,身体微微发冷,相反额头却热起来,他知道这又是即将一场大病的前兆,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默诵典籍了,任凭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此时,他闻到了一股香气。

若有似无,仿佛去年他在京城洇荷园里闻见的香气,淡淡的,甜甜的,风动荷香,又带着莲子的味道。

再过一阵,京城就会开始热起来,达官显贵家里招待客人,最喜欢将煮好的莲子银耳羹置于瓮中沉入井里放上半,等客人来了再拿出来,先喝一杯热好的荷饮,暖胃清火,再上一碗莲子羹,保管香溢两颊,从喉咙一直舒心到了肚子,将暑气一清而空。

这样的待客之道,他已经体验过很多回了。

崔不去蓦地睁眼。

入目的黑暗令他立刻回到现实。

香气犹在,不是幻觉。

他在黑暗中微微挑眉,随即无声冷笑。

奈何香。

这种毒|药虽然霸道可怕,同样难寻且贵重,难为凤霄居然会用来对付自己,真是奢侈浪费。

身处这间屋子,出又出不去,更不可能隔绝呼吸,只能将如此诱人上瘾的香气一点点吸入。

若是身怀绝顶武功的人在此,也许可以运用内力抵御一段时间,但对崔不去而言,奈何香只会加速摧折他的身体,令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对方也许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只是想用奈何香来逼他口吐真言,用在崔不去身上,可谓是杀鸡用牛刀,暴殄物了。

但解剑府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这种香,他在多年前就已经闻过,而且曾经整整熬了十,最后虽然几乎去掉半条命,却依旧能维持基本的清醒,没有被人牵着鼻子走,连他的老师范耘都惊叹不已,若不是他的身体不适合练武,以他的心志之坚,只怕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武学是攻克不聊。

然而慧极必遭妒,范耘也知道,崔不去即使不会武功,也足以凌驾世间绝大多数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