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能够醒过来,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也不会生气。”
她慢慢抓紧了他的大手,声音也因为痛苦而变得喑哑了起来。
她渐渐闭上了眼眸,低低喃喃的重复道,“只要你能够醒来……”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的长睫轻轻的颤了颤,只是很快便又恢复如初。
颜夕一身的疲惫,很快便趴在床边,挨着顾墨琰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她听到耳畔似乎传来些许的动静,便仿佛被人触及了警备线一般,迅速弹起,满是戒备的看向周围。
过来检查的医生和护士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两步。
颜夕看清了来人,便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让出了自己的位置,退到了一边。
检查的结果是一切正常,很多东西都稳定了下来,只是苏醒的时间无法确定。
就这样一天三遍检查,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得到的结果也不过大同小异。
杜凌炀将那位享有盛誉的脑科专家也请了过来,只是看到顾墨琰的状况后,也只是无奈的摇头。
他们仿佛统一了口径似的,说是苏醒要依存病人自己的意志,外界无法干预。
任何后续的治疗都只能等着病人苏醒后,才能再做定夺。
颜夕心中满怀的希望也慢慢变成了失望,情绪也变得愈发的低落。
虽然她甚少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以免周围的人担心,但是她那愈发的苍白的脸便已然说明了一切。
距离顾墨琰的昏迷,已经过去了一周。
颜夕看起来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从早到晚的陪在顾墨琰的身旁,亲力亲为的照顾着他,自顾自的和他说着话。
纵然她从来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但是她也依然不恼,情绪似乎总是那般的平静。
但是,与她相熟的人都知道,那不是她没事的状态。
简薇最了解颜夕,也知道她的性格,她越是表现的平静,心里便压抑了越多的东西。
只是,劝慰于颜夕来说,已然无用,她需要的不是什么帮助,而是那个人苏醒的消息。
颜夕整日都待在医院里,与顾墨琰寸步不离,其他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林雨歌。
林雨歌确实是个值得信赖的伙伴,一边帮颜夕安顿好她的母亲,一边又让锦泰有条不紊的运行。
至于韩德茹和颜沫,自然是因为故意伤人罪被扭送了警局,后面一切事情都交由律法去解决。
这日,颜夕依然如往常般的待在病房里。
天空中乌云密布,秋风肆意的席卷枝头的树叶,吹落了一地的金黄。
很快,秋雨便簌簌而下,带着微微的凉意。
颜夕坐在病床边,看着雨水不停的打落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阵阵的轻音。
她就这样注视了许久,久到她的身体都僵硬了,方才慢慢回过头来,看向病床上的顾墨琰,唇角含笑,“等这场雨结束,你就陪我去依园看看吧。那里竹色清寒,波光澄碧,特别是雨后,应是极美的。”
病床上的男人的面色相比之前已经红润了不少,只是依然双眸紧闭,平静的呼吸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颜夕仿若习惯了一般,微俯下身子,朝着他笑了笑,“既然你没有提出异议,那我便是当你默认了。所以,如果到时候你没有如约陪我,我是会生气的。”
说着说着,她的嘴角的笑意便慢慢消失,眸中也隐隐的浮现出些许的痛意。
忽地,有人轻敲了敲房门。
颜夕微微转眸,却见到了林雨歌穿着一身优雅的黑色小西装站在门口,眸色不由得一顿,缓缓起身,向她走了过去。
“公司那边有什么情况吗?”颜夕轻轻的带上了房门,与林雨歌一起走到了外面的客厅,还未待她开口,便率先出声。
诚然,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的话,林雨歌不会特地的跑到这里来找她。
毕竟,公司的事务繁多,现在全靠林雨歌一力支撑。
林雨歌轻摇了摇头,缓声开口,“不是公司的事情,是有另一件事需要过问你的意见。”
颜夕微微蹙了蹙眉,“什么事?”
林雨歌见到她的面容憔悴,迟疑了几秒后,还是不由得出声道,“其实,是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她微微抬眸看向颜夕,见到她的眸色微微一变,便迅速开口解释道,“在上次的遇袭中,颜先生为了保护你和你母亲,也受了伤,一直在接受治疗,也在这家医院里。”
颜夕怔了怔,好似这才想起,便不禁淡淡的嗯了一声,“他怎么了?”
“他很想见见你,说是有话和你说。”林雨歌缓声道。
颜夕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甚是平静的说了句,“知道了。”
林雨歌见她那般冷淡的模样,不自觉开口劝道,“你去见见他吧,或许他真的会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颜夕缓缓皱起,神色有些隐隐的不悦,“现在的我和他已经无话可说。”
她顿了顿,声色渐冷,“你可以告诉他,我不会再追究他之前的事情,但是,我也不会将锦泰还给他。只要他能够好好的过他的日子,我便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预。”
倘若不是因为颜正雄联合韩德茹将她母亲绑走,她也不会和顾墨琰一起前往颜家,那么,顾墨琰也不会因为保护她而受伤。
面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爱人,请原谅她没有那么广阔的胸襟去将一切都抹去。
说完,颜夕便转过身来淡淡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要回去照顾墨琰了。”
林雨歌见到她准备离去,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下意识的便开了口,“可是,他现在已经半身不遂了,下半辈子注定要在轮椅上度过。”
颜夕的面色倏地一变,快速转过身来,“什么?”
林雨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是脊柱受损导致的半身不遂,整个人看起来也很颓废,和之前的模样完全不同。”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知道你恨他,作为你的朋友,我也很讨厌他。但是,听负责照顾的人说,他真的很想见你一面。我有些不忍,但是,同时也是怕你后悔。因为,我感觉,他可能真的有什么话想亲自对你说吧。”
颜夕愣了愣,一双清眸慢慢的沉了下来。
在她的印象中,颜正雄似乎是为了她和母亲挡了一刀,但是那是伤在背部,似乎并没有伤到要害。
为什么颜正雄的脊柱会受损?
难道是他又在使什么阴谋诡计吗?
等等,背部……脊柱……
仔细想想,她当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顾墨琰的身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究竟是被伤到了背部的哪一处。
倘若这么一联系的话,很可能那把水果刀就很凑巧的插在了颜正雄的脊柱上。
脊柱,人体最重要的支撑,同时也掌控着人类的运动功能。
脊柱受损,运动神经受阻,引起半身不遂也是合理的。
况且,既然是林雨歌告诉她关于颜正雄的病情,想必也是经过医生那边确认过的。
由此想来,颜正雄应该不会有什么诡计。
颜夕抿了抿樱唇,思虑了几秒后,便缓声道,“他在哪个病房?”
林雨歌见状,脸上不由得露出微微的笑意,甚是痛快的将病房号报给了颜夕。
颜夕回眸看了看顾墨琰,静默了些许后,便转身随着林雨歌走了出去。
只是,颜夕没有想到的是,她刚离开不久,顾墨琰的病房里便迎来了一位访客。
颜正雄的病房与顾墨琰的病房相隔了两层楼,所以,颜夕没有走多远,便到达了目的地。
推开病房房门,入目便见到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躺在床上,那张她曾经痛恨的脸上已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傲气与阴险,反而是憔悴与落寞。
听到声音,他慢慢转过头来,待见到颜夕后,他不由得神色一怔,似乎极为的诧异。
只是不消几秒,他便平静了下来,对着她微微一笑,“你来了。”
颜夕冷淡的嗯了一声,缓步走到他的旁边,直接开门见山道,“听说你有话想和我说?”
颜正雄的面色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便对她缓缓一笑,“只是这段时间一个人待着,想了很多事情,想要和你聊聊。”
颜夕微微扯了扯嘴角,使得自己勉强的露出了一抹淡笑,“你之前还对我剑拔弩张,如今说想要和我聊聊,态度未免转变的太快了些,让人一下子有些接受不来。”
就像是她不太明白,当时颜正雄为什么要挺身护她。
他明明恨她恨得要死,甚至还绑架她的母亲来威胁她,却又为什么要救她?
他的所作所为似乎充满着矛盾,也让她摸不透心思。
颜正雄闻言,嘴角慢慢浮起了一抹苦笑,“我知道,我现在说再多,对你来说,都像是谎言。”
他顿了顿,仿若自嘲般道,“这都是我罪有应得的,我能够理解,我也应该去承受。只是,我还是想将心里想说的话告知于你,纵然你可能不愿意听。”
“你知道就好。”颜夕淡淡瞥了他一眼,平静道。
颜正雄嘴角的笑容变得愈发的苦涩,迟疑了几秒后,便缓缓出声道,“过去是我太过偏心,只因为你与你母亲过于相像,便下意识的迁怒于你,给你留下了很多不好的回忆。其实,你才是最适合继承锦泰的人,只是当时的看不透,总认为只有儿子才能继承我的事业。因为自己的喜好与偏见,我还强迫了小诺去经商,现在想想真是错的离谱……”
提到颜诺,颜夕不自主的便想到了自己对他的利用,心中隐隐有些愧疚,下意识的便出声打断,“你叫我来,就是要说这些的吗?”
颜正雄脸上的笑意倏地一僵,微微低下了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东西。既然你已经拥有了锦泰,那么,我想,你应该也需要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慢慢递给了颜夕。
那枚戒指是黄金所造,款式简单,两侧刻着复古的花纹,最上面则镶嵌着一枚漂亮的碧绿的翡翠玉石,色泽亮丽,玲珑剔透。
颜夕伸手接过,细细的端详后,不由得面露疑惑,“这枚戒指是谁的?看款式和铸造工艺,应该是民国时期的。”
她是珠宝设计师,对于首饰铸造方面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民国时期的首饰的设计风格,她之前有学习过,一眼便能够看出来眼前的这枚戒指并非现代所有。
“我们颜家虽然算不上什么世代大家,但是,也有百年历史。这枚戒指便是颜家的家主印记,关键时刻或许能够帮你一把。”颜正雄缓声道。
“帮我?就靠这枚戒指?”颜夕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虽然她也知道颜家有很多旁系,但是他们的发展平平,大多都是在锦泰下面的子公司,主要还是要依存锦泰而活。
颜家的家主的位置于她来说,不过是个鸡肋,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所以,对于这个家主印记的作用,颜夕也是抱有怀疑态度。
颜正雄见她似乎很不相信,不由得微微沉了沉声,“你可知道,能够存在百年的家族都有一定的灰色势力。颜家也有,只是这股力量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家主不会轻易动用。毕竟,将家族的实力暴露于外只会为自己带来危险而已。”
颜夕的神情颇为诧异,不自觉的便出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颜正雄忽地一怔,面容看起来似乎有些低落,“你可以怀疑我,但是,我不会拿颜家的家族命运来开玩笑。这个印记是家族的命脉,掌控着颜家的最后的底牌。”
颜夕闻言,不禁蹙紧了眉,“什么底牌?”
颜正雄警惕的看向周围,遂即便对她轻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颜夕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抿了抿樱唇,缓步走了过去,微微在他的身旁俯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