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渐渐敛去,双眼恢复如常,道牧无视他人怪异目光,坐回座位。
“你们可有看见一只的肥鼠,其尾巴艳红胜血?”道牧抱有一线希望,同伴们都给予否定回答,内心才安定些许。
“怎么了?”萧凎可不认为是一件简单事情,每次道牧出现异样举动,都有不祥发生。
道牧抱手思索,似没听见萧凎的话,五指在手臂上无规则乱弹,萧凎正要再度开口询问,道牧这才悠悠开口道,“天灾牧影鼠……可能是我眼花想多了……”
“天灾牧影鼠?”
众人一个个摸不着头脑,平常地灾纯属罕见,天灾纯属神话。见识尚浅的他们,怎能知晓遥不可及的天灾。
然,自此而后,道牧总觉有一双眼睛,某种神秘存在跟着自己。路上,他静默同一尊雕塑,灵神无时不刻搜寻方圆二十里。
“到了!”
继戎的声音宛若晴天霹雳,轰隆一声,道牧眼前一片电光火花,遂回过神来。按在决刀上的手,紧握刀柄一下,又松开手,汗水并没因此减少,反而更湿更粘。
废城,城主府。
透过浓雾,可见府内是废城唯一的净土。道牧跃下阿萌,打量面前等身高的封碑,此为结界之源,上面铭刻“不让”二字。
“别碰!”继戎闷雷之声再次传来。
道牧岂是安份人,石碑触之冰寒,如针扎刺骨。自封碑处,荡起一道道涟漪,淹过众人,竟带走众人一身污秽与困顿。
“封碑以镇凶地,界碑以圈圣地。”道牧仰首望门匾,上面铭刻“当仁”二字,“若以界碑镇宅避凶,是否太过奢侈?”这座城主府让道牧心毛,奈何他血眼无反响。
正当时,一老妪自府中徐来,菊花笑脸,弓腰相迎,“诸位仙人里边请。”这老妪气息绵长,生气不绝,只怕已臻至天境,却不知是剑修,亦或是牧道者。
“果然……”道牧暗惊,其他人却看不出。哪怕李慧雯肖菁菁,亦是把老妪当成普通老人。
跨过大门,久违的清新空气扑鼻而来,大家放肆的呼吸。在其他奴婢带领下,众人各取所需,各行其事。
道牧风他们餐露宿一个半月,而今洗浴梳整,精神面貌更近一层楼。一个时辰后,两边学生同聚一堂,肖菁菁这边气质以压倒式盖过对方。
“你们都已铭刻封碑,夯实地境?”莫甯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情况,可是一个半月时间,兼备赶路,又不是很确定。
“嗯,连同剑修学生一起。”李慧雯总觉少点什么,遂扭头找寻,“道牧呢?”扫眼望去,须臾便能确定道牧不在。
“老师,道牧说此为奕剑门议会,他作外人,不当参与。”莫黎见没人应答,向前俯身细语,“此刻他正与阿萌,在奴婢带领下,一起同游城主府。”
李慧雯闻言,不假思索,便脱口出,“萧凎,去寻他回来。”不自觉间,这个队伍已不把道牧当外人,当作支柱。
“我这就去。”萧凎面色泛喜,相较对面同门,他更喜跟道牧打交道,没道牧在身边冷嘲热讽,总觉浑身难受。
萧凎一脚跨出大门,继戎呵斥声来,“站住!”面沉眉皱,甚是不爽,“他一外人,怎能参与我们。”
萧凎身体僵在原地,笑容凝固,回望自己老师,却见李慧雯对自己点头,轻启樱唇:“回来吧。”声音柔和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看似没问题,更有问题。
两边学生眉目互瞪,谁都看不起谁,气氛一度陷入十分尴尬局面。
萧凎好似脚底扎根一般,瞧他脸色,不愿意回来,“萧凎,回来吧。”肖菁菁亦语,才把萧凎唤回。
瞧萧凎头微微低垂,步伐似陷入泥潭,很不情愿的归位了。莫黎理解萧凎心情,却见她芳袖一阵动静,紧贴萧凎手臂,两人已十指相扣。
“真羡慕你们。”莫甯感慨,肖菁菁李慧雯二人的学生不分你我。“瞧你们团结模样,一个半月的成就,变得理所当然。”
“团结?”继戎嗤笑,目光扫视,啪啪鼓掌,“团结是让你们同门师兄弟团结,而不是跟一个外人团结。你们似乎把奕剑门教义忘了……”
闻言,莫甯忍不住抿嘴别头,恨不得坐到对面。虽是表姐弟关系,以前也没太多交情,还不太清楚继戎为人。
多是从他人口中言传而得,而今自己跟继戎接触一个半月,方知肖菁菁为何对继戎那般冷淡。“嫉妒,不应该会让一个优秀的人失去理智。”莫甯想起自家父亲对继戎的评价。
“继戎,道牧什么来历,想必你比我们更清楚。”肖菁菁冰冷以对,不畏继戎目光,“当下处境危急,别说镇灾除厄,自己能不能从饕食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还净想其他有的没的,直接切入正题吧。”声音淡冷,却带毋容置疑的强势。
话毕,肖菁菁抬手召出牧杖,一把插在身边,自牧杖荡漾波纹,将整个屋子隔绝。对面莫甯亦做相同之事,刚开始两种波纹相互排斥,随二女同时发力,加持相融,而后固若金汤。
“貌似你们自奕剑门直通饕皇城?”李慧雯从一开始,就觉对面的学生跟在奕剑门没太大区别,身上没有一点历练痕迹。
“这也是我们疑惑的,明明你们先出发,为何你们耽搁那么久。”继戎两手交叉,撑在鼻前,目光灼灼闪烁,“饕皇城似有诡怪。”
“修仙同道,一旦踏上饕食国境地,便有人相迎,直至饕皇城,一路通畅无阻,且安排好食宿。”莫甯玉手撑在牧杖,十指欢舞,道道波纹随着指尖的节奏同舞。
闻言,李慧雯肖菁菁二女的惊讶显露在表,他们的遭遇恰恰相反,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极力让她们知晓真相,知难而退,不得趟入这潭浑水。
“更奇怪的是……”莫甯脸色大沉,语气森森,“织天府一点动静都没有。”
……
哒哒哒……
二人一兽,行于石道。
靴子与兽蹄,踏在洁白如玉的石块。道牧回头低望,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灰尘,更别说泥印。
道牧更感觉不到,环境中有一丝污秽,这才是最可怕的。仙人都不敢言一身无垢,何况凡间一城府。
“仙长,城主府坐落排污系统枢纽之上。”女婢已司空见惯,张开两手,挥指四方,“枢纽为瓮,城主府为盖。瓮中为凡俗秽物,瓮盖要凡俗净土。才能压得住灾厄……”最后一句话,女婢的语气弱如蚊叫。
道牧欲言,余光猛地扫见一抹血光。立马转头寻踪,唯见一株血红狗尾巴草,于花圃角落摇曳。
“仙长,可有不妥?”女婢近身关切,不似掺假,“怕不是被外面邪祟入渗,精神太过紧张不适。”说着,女婢玉手轻触道牧额头,汗水滚烫黏糊。
呀,女婢忍不住一声惊,“仙长可是发了瘟热病?”
“呵呵……”道牧回过神,将女婢柔和推开,“若我都染上瘟热病,饕食国芸芸众生皆亡矣。”
牧影鼠出现两次,可非偶然。“若当为真,它定会再现……”想通的道牧也就不再纠结,让女婢继续领路。
“不知何时能够见你们城主一面。”道牧对坚守职责的城主很感兴趣,便刻意出言欲让女婢引见。
“仙长是不知厉害,而今城主因灾祸蛮横,不敢丝毫分神。”女婢面愁犯难,每个过路的修仙者都要见城主,皆被婉拒。“废婆暂代城主操持内外大小事务,晚些时候,仙长可向废婆征询。”
“嗯。”道牧左手悄按刀柄,右手撑扶阿萌,耳闻六路,目观四方,“小姐姐,可曾在府中见过一只长着血色尾巴的肥硕黑鼠。”血眸眼波淡淡,声音酥脆,让女婢愣一下神。
道牧正以为自己魅力不凡,女婢登时“噗呲”一笑,“仙长,你这话若让城主知道,定是要出手教训你。”
“缘何?”道牧闻言,回味方才言语,并未觉得有甚冒犯之处。
“天呐!”女婢见道牧那酷冷呆样,忍不住拍自己额头,“饕食国十三主城,每座主城都有一方净土以镇秽物,每个城主皆为地精。
他们很反感被描述成肥硕的黑色老鼠,且一般情况下,尾巴从不外露,奴婢亦是机缘巧合瞥的一眼罢了。”
道牧听得愣神,目光烁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女婢于道牧面前,挥手十几下,叫唤好几次,方才把道牧拉回现实。
“看来,我非得见你们城主一面不可……”道牧语气同目光一般坚定。
看得女婢带羞,遂转过身,继续带路,“既然仙长恁般执着,女婢带您去见废婆便是,仙长能否如愿,就看自个造化。”
说着,见她右手一挥,玉石自土里上浮,面前花海自开一路。道路曲径通幽,两旁雾气淡薄,氤氲袅袅,花香四溢。行于道上,哒哒脚步声同鸟儿吟唱和鸣。
路的尽头,却是一团七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