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李昂漫不经心地翘起二郎腿,轻松惬意捏着茶杯杯柄,抿了一口清丽透亮的红茶,“我这个人好奇心一向很重,从来不认为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多。
确切的说,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困扰的东西,恐怕只剩下‘未知’了。”
他将茶杯放回瓷盘,拿捏起一块由麦片制成的英式司康饼,用刀面往上面涂抹一层草莓果酱与奶油,像是没看到那些露出狭长獠牙的血族一样,自顾自地咬了一口点心。
李昂这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在血族面前摆出如此目中无人的姿态,自然出乎众人意料。
这也不怪他们,美利坚政府命令神盾局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纽约巴别塔事件的具体资料,一些比较敏感的画面没有流传出去。
血族精英们稍有些迟疑,蕾切尔·罗斯首相则坐在椅子上,用茶杯遮掩了面部表情。
咀嚼司康饼的轻微响声在接待室中响起,李昂饶有兴致地审视着室内这诡异的气氛。
英国文官制度,具有专业化、等计划、规范化、非人格化和技术化五大特征;具有严密性、合理性、稳定性、普遍性四大优点,被认为是世界各国文官制度建设的样板与楷模。
这些英国文官不仅要承担起为大臣提供必要咨询的职责,还负责执行乃至制定政策——各部大臣平均在位时间为15个月,而这15个月中他们还要将大部分精力投放在“巡视选区、勾搭媒体、讨好民众、抹黑竞争对手、争取再次当选”这些重要事务上。
这就导致了英国各部大臣会陷入一种分身乏术的困境,只能充当点头称是、自动盖章的泥塑人偶,具体操办政务的职责落在了文官身上。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文官的情报、知识、经验愈加丰富,话语权愈发强大,甚至能直接架空摆在台面上的大臣。
工党与保守党轮流秉政,首相与大臣流水一般更迭,而真正铁打不变,把持着大英帝国国家机器的人,永远都是隐居于幕后的文官。
新晋成为内阁秘书的汉弗莱·阿普比尔爵士,就是这一庞大官僚体系的化身。
他身材极高,棕色卷发间夹杂着些许银丝,口音为内敛含蓄的牛津腔——这和他所毕业的牛津大学贝利学院古典文学系不无关系。
“李昂先生,既然您已经知道了血族的存在。”
阿普比尔爵士在短暂的犹豫过后,立刻发挥了自己作为大英帝国文官领袖的才能
用慢条斯理的绅士语气,抑扬顿挫说道:“那您就应该知道,英国是血族的英国,欧洲是血族的欧洲。
在这片土地上,我们不愿意有不和谐的杂音出现,特别是谈及我们过往的杂音。”
阿普比尔爵士并不打算一开始就刀兵相向,先不提在唐宁街10号灭口一位亿万富翁是多么魔幻现实主义的事情,血族本身对于上层精英还是比较温和的。
爬上各国高位、不用担心遭受教廷讨伐的血族之所以能保持蓬勃发展的势头,而不是像同为神血族群的巫师那样故步自封、逐渐萎缩,就是因为血族十三氏族的长老们深切认知到人类社会发展的快速。
这些从恶灵古堡中走出的黑暗族裔,长期以来一直吸纳人类社会的精英人士。
任何能在商界、政界、文化界获得崇高地位的欧洲精英,在寿命即将走到尽头之际,都会接到一份邀请,一份来自血族的邀请。
血族会通过初拥仪式,将垂垂老矣的精英转变为新生血族,赐予他们第二条性命,让他们在有生之年都为血族的繁荣昌盛做出贡献。
数百年来,血族通过这种方式,不知道积攒下了多少真正意义上的长生种精英。
家族传承与联姻婚配,更是在血族与人类上流社会之间搭建起一座牢不可破的桥梁。
所以,血族对那些真正认可的人,还是颇为宽厚的——创建了模因公司的李昂非常荣幸被划分至“精英”阶层,属于那种可以“被团结”的人才。
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李昂诚然钦佩这些为种群发展殚精竭虑的血族,但他从来不是信仰血统论、精英论的人,对于血族这一套理论嗤之以鼻,淡漠说道:“你是在威胁我么?”
“不算威胁,只是一个建议。”
汉弗莱·阿普比尔爵士微笑着说道:“我们不清楚您的基因图谱计划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但我们希望贵方能尽快终止一切实验,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将一切相关资料移交给我们。
当然,我们会付出相应的报答。”
“呃....报答?”
李昂吃完了瓷盘中的所有司康饼,抿了口祁门红茶便于自己咽下,“抱歉,财富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数字,权势对于我而言只是一种乏味空洞的游戏。
按照马斯诺需求层次理论,我本人处于满足自我实现需求的阶段,能够让我感到愉悦的事情实在太少太少。”
“您说的没错。”
汉弗莱·阿普比尔爵士欣然点了点头,作为操持把控着大英帝国国家机器的幕后精英头目,世界上哪个国家、地区他没去过?可以说是见多识广,身经百战,分分钟就找出了应对的台词。
“但是,像您这样伟人也会面临一个难以逃避的问题,寿命。”
内阁秘书长紧皱眉头,用一种堪称肃穆的语气,沉声说道:“我见过太多的风流人物,在垂垂老矣、风烛残年,被逐渐萎缩、所剩无几的精力才智所折磨。
他们的腐朽身躯已经无法承载起厚重的思想,只能一步一步朝着坟墓窠臼走去。
但是,只要自愿成为血族,在初拥仪式中完成对生命本质的升华,一切烦恼都会烟消云散,我向您保证....”
李昂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想要将他转化为血族的游说,平静说道:“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
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全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和这种为纯真理想燃烧自身的雄浑瑰丽比起来,拖着非人扭曲身躯,苟延残喘,率兽食人,满脑子都是蝇营狗苟之事的血族,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一群早就该进垃圾堆的历史尘埃罢了。”
李昂的讥讽嘲弄依旧犀利,一众血族皆是目瞪口呆,接待室内死一般寂静,就连那位蕾切尔·罗斯首相,也忍不住晃荡了一下茶杯。
汉弗莱·阿普比尔爵士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绪,平和说道:“看来....您是拒绝我们的好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