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朝歌,商山。
这商山原来是不叫做的商山的,只不过后来宋国迁都朝歌,便将朝歌附近,淇水边上最大最雄奇的一座山脉,命名为商山。
众所周知,宋国与前朝殷商一脉相承,是为其嫡系后裔,故而每每在国都的地界上,都会有一座山,被命名为“商山”,这是怀念故国的一种方式。
而商山,则是宋国王室的游猎之地,闲杂人等不得随便涉足。虽然说,早在十几年前,前相国黄庸便向宋王偃提议开放王室固有的山川河泽,但是这商山一般是不会对外开放的。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皇家园林一般。
此刻,闲来无事,宋王偃正带着诸公子、公卿大夫及其子弟来到商山狩猎。
一群麋鹿在溪河边上饮水,忽而听见纷乱的马蹄声,便警觉地四散而逃。而一只掉队的麋鹿无处可逃,便往草丛里躲。
只见“嗖”的一声,箭矢的破空之声响起,转瞬间便射穿了这只麋鹿的前肢,使之倒地哀鸣,流血不止。
“好!”
“彩!~”
“大王神武!大王神武!”在场的无论是公卿大夫,还是贵族子弟都在那里欢呼雀跃着,好似射中麋鹿的是他们一般。
哦不,应该是说,这比他们亲手射中了麋鹿还要开心。
宋王偃放低了自己手中的八宝穿云弓,摸着自己的胡须,微微颔首,显然也很满意自己射出的这一箭。
在一侧的邹衍连忙溜须拍马道:“大王神武也!大王你的箭术真是愈发地高明了!这可是整整两百步的距离!连神射手都做不到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内命中标靶,更何况是移动的麋鹿呢?王上威武!”
宋王偃笑得合不拢嘴地道:“呵呵,邹衍,你这溜须拍马的功夫也是见长啊。”
“王上过誉了。”邹衍厚颜无耻的道,顿时让下场的公卿大夫都极度愤慨。
这时,一个甲士跑过来道:“王上,这是一头有孕的麋鹿!可杀之?”
“罢了。”宋王偃摆了摆手道,“古礼云,不杀有孕之兽。寡人不缺这等吃食,便放了这麋鹿一马吧。让随行的医者去给这麋鹿包扎伤口,放其逃生。”
“诺。”
邹衍又立马恭维地道:“大王仁德!”
宋王偃摇了摇头。
礼法规定,田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另外,围猎捕杀要围而不合,留有余地,不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这些礼法对于保护野生动物资源,维持自然界生态平衡是有积极意义的,只是不可能真正严格实行。
老实说,宋王偃现在对于《周礼》的那一套是嗤之以鼻的。不过,自己不是一个茹毛饮血的野蛮人,虽然说这个时代已经礼崩乐坏了,但是宋王偃还有着自己的原则要去恪守,没必要跟秦王驷与张仪那样没脸没皮地干那种无信无义的事情!
除非到了必要的时候,不然宋王偃还真的是不想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
就在这时,相国苏秦忽而跑了过来。
“王上!”苏秦连忙向着宋王偃行了一礼。
宋王偃点了点头道:“相国,看你行色匆匆,是有什么要事吗?”
“是关于秦楚蓝田大战的事情!”
“噢。”
宋王偃下了战车,也不必让人铺设什么草席,直接一屁股坐到了绿草如茵的草坪上,眯着眼睛道:“是韩魏两国出兵了吗?”
“是的。”苏秦颔首道,“臣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秦人这一回真的是穷途末路了,他们一方面同仇敌忾,共赴国难,另一方面还大力拉拢韩魏两国,许以两国曾经的城池土地,三十多座城邑呢!几乎将这些年来秦国吞并的韩魏之地都割让出去了。”
嗤,还真是大出血啊。
宋王偃含笑道:“秦人割让出去了又如何?韩魏两国守不住,迟早还是秦国的地盘。这么说,韩魏两国已经出兵了?”
“据说韩魏联军超过二十万,由韩将暴鸢与魏将公孙喜分别统率,直取邓地。”
“看来邓地不保了。”宋王偃说道,“只是不知道楚王会不会就这样屈服啊。”
苏秦道:“王上,你认为楚王会屈服吗?”
“不屈服?不屈服他就会向我宋国求援。但是这可能吗?秦楚两国的蓝田之战,几乎将两国的国力都消耗殆尽了。”
宋王偃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微笑道:“这天下,当以我宋国一家独大了!”
对于楚王的脾性,宋王偃还是很了解的。熊槐这个人,过于意气用事,率性而为,又好面子,他肯定拉不下脸来向宋国求援的。
因为之前还因为断交的事情,刚刚得罪了宋国,这一下遇上困难了又向宋人求援,这算什么?
更何况,楚国的朝堂上不乏有识之士。
别的不说,就屈原、昭阳还有陈轸他们都是具备极高的战略眼光的,他们眼光独到,不可能看不出来此时的楚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现在楚军的主力已经深陷蓝田战场,若是非要与秦人拼一个你死我活的话,最后便宜的是谁?
宋国?韩国?魏国?
都有。
蓝田之战,其实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秦楚两国谁都不是赢家!
而最后的大赢家无疑是宋国!
何以也?
因为宋国可以静观其变,坐享其成。
楚国求援,无论宋国出兵与否,最后获利的都会是宋国。宋国出兵,能直接侵占韩魏两国的疆土,最后迫使秦楚两国的主力大军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但是这样似乎不怎么符合宋国当下的形势。
而不出兵呢?
宋国不出兵,则秦楚两国必定议和,对此宋王偃倒是无所谓。
因为丹阳、蓝田之战已经将秦楚两国这么多年来积攒的军力全部打光了,双方都折损了将近二十万的军队!
这可是二十万的男丁啊!这场战事又整整持续了一年半!
这一年半可没有拉锯战的,全都是在死缠烂打!
或许秦楚两国的伤亡早已超过了四十万之多!
这伤亡比例是一比一的。虽然说秦人悍勇,但是楚人也不是吃素的,这一点从丹阳、蓝田之战中便可见一斑!
毕竟现在的秦国,还不是秦昭襄王后期的那般一家独大,可以以一敌六那么恐怖。
而随着秦楚两国的相继衰落,齐国又沦为了宋国的附庸国,毫无疑义的,现如今的宋国已经是一家独大了!
宋国现在可谓是一个庞然大物,光城池便有将近两百座,土地方圆三千里,带甲百万,车骑万乘,而土地富庶,兵戈坚利,可谓是国富民强!
宋国虎贲,谁与争锋?!
宋王偃这时真的好想仰天长啸!
大宋国的时代,即将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