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偃认为,法家和儒家最大的区别在于,法家兴国却不可治国,儒家治国却不可兴国!
为什么这么说呢?
法家讲究的是依法行事、言出必行、公事公办、不留情面。
秦国当年就是靠法家的政令而兴盛,一举歼灭六国,商鞅给秦王提供的‘耕战‘策略把整个国家变成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
种田的交税,吃粮的打仗,没有第三种人。
而因为法令的极端严酷,国家使用了过度的杀伐来维护法律的尊严,逼的几个怕晚了日程被杀头的军汉造反:陈胜吴广。
搞得安逸惯了的六国贵囘族、士族到处串联。
连秦国人自己也被秦法折腾的极寒困苦,当年为了胜利受些苦也就罢了,可都统一了还这么严厉秦人自己都吃不消了,秦朝就这么极盛转败了。
同样的比如斯囘大林时代的苏联,为了国家的工业化,农民税务极重,全国人民都吃不饱。
二战以后赫鲁晓夫也改变了很多政策,可是和平了40年国家80%的力量还是生产武器,而不是提高人民生活,俄国人自己穷日子也过够了,不想再勒裤腰带射卫星了,所以苏联倒了。
儒家讲究的是中庸之道,靠人情、仁义、关系来办事,不走极端路线。这样的治国可以长期的和平稳定。
儒家的政治思想是仁政、王道和礼制,主要是阐述君臣关系,官民关系;讲究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讲究君权神授,君王都是奉上天所赐,注重温良恭俭让。
他们讲究乐善好施,君主与民同乐。
魏惠王执政期间,也在对人民施加恩惠,可效果依然不好,孟子认为是施舍的不够。法家则认为,儒家只是一种理念,但没有操作方法。所有的根结都在于君王的施舍,只知道施舍但有过不罪,无功受赏,因赏罚不分,引起民怨。
战国时期,孟子讲王道,法家讲霸道,那为何霸道能兴起,而王道就不适合呢?
有一年齐国伐鲁,鲁国派孔子的学生子贡去进行外交谈判,子贡滔滔不绝讲了半天,齐国说,先生话讲的那么漂亮,可是我们就是来抢地盘的,好话有什么用,结果,齐国就把国境线划到了鲁国度城门前十里。
在战国那个靠实力说话的年代,不要谈什么仁义道德,扯什么温良恭俭让,因为时代变了,大家都不按套路来。那个时代,所有的关系就建立在“利益”两字之上。
作为君王做大的利益,就是称王称霸,你不称霸就被人灭掉,因此他们不得不放弃儒家思想;可是利益导向,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君王谁都可以做,谁实力强就是谁。
法家的应对措施是:奖惩和赏罚,同时配套势、术、法。势是权势,术是权术,法是法规。
用权势建立威望,用权术对付臣下,用法规制服人民。同时强调权术有名有暗,软硬兼施。君主无术,就会受制于人,民众无法,就会犯上作乱。
权术要暗藏心底,法规要公之于众。
因此,才会有秦孝公为恢复秦国霸业,聘请商鞅进行变法,楚国任用吴起变法,齐国用孙膑。在当时的环境下,君王有成就霸业的实际需求,可是儒家满足不了,才会被认为是空谈误国,很少采用。
可以说战国时期的儒家只是一种价值观,没有方法论。告诉了君王应该与民同乐,可如何同乐,没说。
随着时代的发展,在汉武帝执政时期,才逐步确立以原来儒家的思想为基准,对百家之学加以融合的新儒家治国思想。
所以说儒家治国是万世之治,法家是一时之治。
宋君偃与孟轲促膝长谈,但是他对于儒家的那一套治国之法还是不怎么满意,认为其“迂远而阔于事情”,太偏离实际了。
不过宋君偃比较敬重这一位儒家亚圣,所以在孟轲告别的时候,宋君偃还是再三挽留。
“夫子,不知道你要留在商丘多久呢?寡人今日与夫子长谈,感触颇深,受益匪浅,所以恨不得时时在夫子身边聆听夫子的圣训啊!”宋君偃似乎真情流露地道。
孟轲倒是没看出来这是宋君偃矫揉造作的,政治上,孟子主张法先王、行仁政;学说上,他推崇孔子,反对杨朱、墨翟。
他主张仁政,提出“民贵君轻”的民本思想,游历于齐、宋、滕、魏、鲁等诸国,效法孔子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前后历时二十多年。但孟子的仁政学说被认为是“迂远而阔于事情”,而没有得到实行。
现在能得到宋君偃这么礼遇,孟子真的是感到很高兴。
“君上如此看着老朽,老朽不胜感激。这些日子老朽要会一会宋国的各个名士,所以应该会逗留很久的。”
宋君偃捧着孟子的衣袖说道:“夫子,寡人欲拜夫子你为太师,位列上卿,如子夏一般为帝王师。寡人愿执弟子之礼,夙夜请教夫子,还请夫子不要推辞!”
哦,这个倒是令孟轲感到诧异了。原本他以为宋君偃会跟之前的那些国君一般,虚情假意地挽留了一下,然后将他打发走的,没想到宋君偃还真的想用他们儒家治国?
“这个……”孟轲有些迟疑了。
宋君偃见状,加把火说道:“夫子,对于儒家思想和夫子所提倡的仁政,寡人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儒家之仁政,也并非是尽善尽美的,还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所以寡人五日后欲在招贤馆开一个辩论会,广开言路,最好是能将这仁政改进到完善的地步!”
听到宋君偃果真有意用他们儒家的仁政治国,孟子大喜过望,不由得微笑着道:“善。”
“夫子啊,寡人欲成王业,治国非需要儒家之仁政不可!这一路走来,想必夫子已经游历我们宋国的不少城邑了吧?现在我宋国的黎庶虽然不算太贫苦,却也不富庶。寡人不只是想富国强兵,寡人还想要藏富于民,只有黎庶之家富裕了,国家才会真正的富裕,才会真正的兴旺发达!”
宋君偃一脸诚挚地道:“这就好比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的道理。宋国若无仁政,黔首若是贫苦,那么臣民们怎么会拥戴宋国,拥戴寡人呢?”
“善!”对于宋君偃的这套说辞,孟子是连连点头。
孟轲叹了口气道:“君上果真是悟性极高之人!爱民如子,老朽佩服。”
“那么夫子肯留在宋国,做寡人的太师吗?”
孟轲闻言,老神自在地道:“这个……要看五日之后招贤馆的辩论会上,我们儒家的治国之仁政改进的地方,能否让君上你满意了。”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儒家的那一套仁政,不能被宋君偃用来作为治国之法的话,那么他孟子就会拍一拍身上的灰尘,扬长而去!
这是在给宋君偃,在给他们儒家一个机会了!
宋君偃倒是没感觉孟轲这个老东西有什么不敬自己的地方,他也不在乎,而是毕恭毕敬地道:“夫子,请你移驾城西的朱雀街,在那里寡人有一座豪宅,请夫子入住那里,寡人也好不时地过去请教你一些道理。”
孟子摆了摆手道:“请教道理可以,住豪宅就不必了。君上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老朽便带着几个弟子回客栈了。”
“恭送夫子!”宋君偃作揖道。
等到孟轲的身影渐行渐远,上了马车彻底没影了之后,宋君偃又叫来侯研,吩咐他派人保护(监视)孟轲一行人,同时出重金,高官厚禄引诱孟轲的几个弟子,让他们劝说孟轲,反正是一定要把他留在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