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以蓟王,布告天下。九九重阳前后,择日以皇后礼聘董姝,窦妙,入家门。儒宗定罪“变礼易乐”,君流十万里。
此时,天下尽知。
皇上不惜自罪,护董侯母子周全。甄都朝野,以曹司空为首。遂拟定九月甲午之日。行即位大典。并试儒生,为朝举士(注①)。此举,可比后世“恩科”。乃为董侯登基,增光添彩。
或有人言,董侯本就为天子,多此一举又何必。
须知,先前董侯乃贼臣董卓所立。为后汉末代之主。今被太上皇帝收入家门,位列九子。再登基为帝,乃今汉开朝之君也。一前一后,天壤之别。
太上皇帝,不费一兵一卒。三兴汉室。又谓亲疏不论。循例,后汉宗王,悉数削爵为侯。诸侯王位,乃由太上皇帝血嗣所继。
然太上皇帝,已昭告天下。后汉诸侯,传袭不改。太上皇帝所生,百子千孙,多封海外。此诏一出,汉室得安。
前汉,后汉,亲疏不论。今汉亲疏有别,然同气连枝,皆为汉室宗亲。
亦如太上皇帝诏曰。书录今汉,可称“季汉”。前汉,后汉,季汉,泾渭分明,遂成定论。
天子遣使,宣《上蓟王尊号诏》。
稍后,太上皇帝,遣使诏曰:“昔‘董卓造为乱阶,自是之后,群凶纵横,残剥海内。赖陛下圣德威灵,人神同应,或忠义奋讨,或上天降罚,暴逆并殪,以渐冰消’。
今朕,‘群寮以为,「敦叙九族,庶明励翼(序九族而亲之,以众明作羽翼之臣也)」。五帝损益,此道不废。高祖龙兴,尊王子弟,大启九国,卒斩诸吕,以安大宗。前汉,宗室微弱,帝族无位。陛下,斟酌古式,依假权宜,上朕无上将军、太上皇帝’。
朕虑,‘寇贼不枭,国难未已,宗庙倾危,社稷将坠,成朕忧责碎首之负。若应权通变,以宁靖圣朝,虽赴水火,所不得辞,敢虑常宜,以防后悔。辄顺众议,拜受印玺,以崇国威。仰惟帝号,位尊宠厚;俯思报效,忧深责重。惊怖累息,如临于谷。(唯)尽力输诚,奖厉六师,率齐群义,应天顺时,扑讨凶逆,以宁社稷,以报万分(改摘自:《三国志·蜀志·先主传第二》)’。”
门下主簿,孙乾诏毕。
承光大殿,鸦雀无声。
“宗室微弱,帝族无位”,“斟酌古式,依假权宜”,“寇贼不枭,国难未已”,“宗庙倾危,社稷将坠”,“尽力输诚,奖厉六师,率齐群义,应天顺时,扑讨凶逆”——“以宁社稷,以报万分”。
洪钟大吕,字字珠玑。
虽只字未言,父子之亲。然字里行间,舔犊情深。言下之意。阿父纵赴汤蹈火,亦保我儿,稳坐帝位。
试想,以六尺之孤,周旋于权臣之间。谨小慎微,惶惶无终。何来亲父,鼎力相助。不等群臣出声。董侯已泪流满面。
车骑大将军董重,非但举家开释,更官复原职。且天子,为董太后并太上皇帝所生。董重、董承,坐实外戚矣。这便持芴跽奏:“陛下,宜奉诏。”
“臣,奉诏。”董侯遂拭泪奉诏。
太上皇帝,乃天下共主。且为人君父。董侯,为人臣子,自当奉诏。
“臣下等,叩见少主。”待董侯重登大位,孙乾领太上使团,大礼参拜。
“主簿免礼,赐座。”董侯如沐春风。
“谢少主。”孙乾,称谢落座。
皇上君流十万里之事,甄都朝野皆知。虽定三载之期,然终归,皆无定数。董侯居高试问:“若朕,诏出免罪,亦或大赦天下。阿父,当何为?”
“禀少主,臣下窃以为,主上必不应也。”孙乾,实言相告。
“这……”董侯心中必有隐忧。唯恐阿父流徙,无人震慑,群雄并起,变生肘腋。
曹党皆偷窥司空。见曹司空,正襟危坐,不置一语。唯恐祸从口出,群下皆不敢妄言。
知天子无助,孙乾这便宽慰道:“主上言,若关东摇荡,少主可渡大河,北迁邺都。若关东既定,宜迁回旧都。”
“善。”董侯心中稍安。既语出太上皇帝,甄都朝野,必不敢不从。
稍后,遂开宫宴。为太上使节,接风洗尘。
董侯难得,吐气扬眉,一笑开怀。
骠骑大将军张济,亦稳坐高位。汉中国师张鲁,正率众北上。西凉诸将,亦将兵入甄。汉中并东三郡,悉归董侯治下。益州牧刘焉,闻董侯乃刘备九子,急六百里遣使奉献。称臣纳贡,唯恐不及。曹司空,总朝政。累日调拨,粮草辎重,安抚军心。又遣太守入汉中,接管四郡政务,行张榜安民。便是为张济所据南阳郡。曹司空亦无,归还刘表之心。
欲遣陈国二十万众,入南阳屯田。
掐指一算。扶立董侯,开辟新汉。曹司空,获利颇丰。兼十万精兵,并五郡之地。只需假以时日,整齐划一。实力当冠绝关东。
彼时,兵发淮泗。兵锋所指,纵傲世桀雄吕奉先,亦需避锋芒。
故累日来。曹司空,春风得意,一扫丧子之痛。
开释董氏一门,不过举手之劳。捉刀醉闯承光殿之风闻,不提也罢。
曹孟德,虽痛斥刘备自罪之举。然不可否认。三载之期,难能可贵。只需三载之内,平定关东。曹司空,“挟天子”之势成矣。
饶是太上皇帝。亦不敢擅动,曹氏一门。
若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摧枯拉朽,扫平江东。季汉名门世家,必有曹氏一席之地。
至于,篡汉自立。此生,再无此念。
“主簿留步。”趁中途更衣,安集将军董承,疾步追来。
“将军何意?”孙乾笑问。
董承近前耳语:“太后曾许小女,以配皇上。敢问主簿,可知否?”
“未可知也。”洛阳旧事,孙乾隐有所闻。
“时,窦太后……”董承这便将前后诸情,娓娓道来。
孙乾遂会其意:“将军欲以家中贵女,配我主乎?”
“然也。”董承满怀希冀。
“这……”孙乾略显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