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子,刚才那个年轻人进去,你怎么没拦着?”一名等候多时的老大爷十分不满成诚的做法问道。
“那是我老师家里人,找老师有事的,不是来看病的,能一样吗?”成诚嘿嘿一笑解释道。
“家里人……”老大爷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坐了下来。
闫磊来了,当然不可能被拦下了。
至于被误会插队,那就难免了,解释清楚了,也就没事儿了。
“闫磊,你怎么来了?”陆希言正在给病人看病,骤然一抬头,看到闫磊一张脸,有些吃惊。
“先生,太太听你出事儿了,担心,让我过来看看。”闫磊可不傻,借孟繁星的名义最好了。
当然,孟繁星在得知陆希言没事儿的消息,也确实嘱咐过他过来看看的。
“那你稍等一下,我把这个病人看完。”陆希言点零头,他从闫磊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来意。
是谭四他们着急了,才联络的闫磊,让他来找自己的。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陆希言把手头上这个病人交代清楚了,并且还减免了他一半的诊费。
“先生,四哥他们都担心您,三哥闹着要把杀手给您救出来,四哥他们好歹才给摁住了。”闫磊坐下来道,“他们让我来找您拿个主意。”
“是我考虑不周,急着回医院做手术,忘了给你们递个话了。”陆希言略微想了一下道,“案子已经发生,今的号外消息也已经出来了吧?”
“出来了,我还给您带了一份。”闫磊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大美晚报》出的号外,标题很惊悚。
“上帝之手”惨遭街头刺杀!
配以街头枪战之后一片狼藉的照片,这可是在法租界,是上海滩最安全的区域,这样的街头火爆的枪击,那也是不多见的。
什么时候自己多了一个“上帝之手”的外号,陆希言自己都不知道,虽然他极力不承认外界给他的外号。
但是还是有人喜欢用这个“外号”来吸引眼球,虽然知道,这是一种捧杀,可是他也管不住别饶嘴。
何况,这也是人家对他的褒奖,他还能怎么办?
但是这个外号也给他造成许多麻烦,比如,来自其他西医的嫉妒和敌视,这也是他不愿意参加医师公会活动的原因之一。
果然!
这份号外上提到了“汉奸”两个字,陆希言唯有苦笑,自己出手救了竹内云子,这“汉奸”的骂名只怕是去不掉了。
老百姓可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什么理由,他们只有最朴素的认知,帮日本女特务的,那就不是好人,就是汉奸。
这一次街头刺杀行动被冠上了“抗日锄奸”的名义,但陆希言知道,自己真算不上汉奸。
而且这些杀手表现出来的专业素质,根本不是什么一时热血上涌的民间抗日组织所为。
军统?
除非是私下里的行为,否则,戴雨农是不会同意的,刺杀他这么一个医生,有多少实际意义?
反而会因疵罪了法租界当局,军统肯定知道他跟唐锦的关系。
而且,其中一个杀手太疯狂了,居然绑着炸药冲向自己,这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又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吗?
这让陆希言很不理解。
自己人就更不可能了,这么大的刺杀行动,擅自行动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何况组织上在上海的斗争以宣传和发动民众支援抗战为主,不搞这种暗杀活动,这可是组织原则。
这让他想不通,到底是何人所为,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误的决定,那可能会产生无可挽回的后果。
“闫磊,给谭四哥他们传话,这次刺杀疑点多多,不可轻举妄动,告诫下面的人也保持克制,不要掺和进来。”陆希言道,“总的一句话,按兵不动,唐锦这边调查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通报给他们知晓的。”
“好,我明白。”
“还有,让四哥给我做一件事……”
“这么多资金,只怕一时间凑不齐?”闫磊吃惊道。
“没关系,我也没要求他一给我凑齐了,至少有一个月时间,这些钱必须都合法的,查不出任何破绽的。”陆希言道。
“好,我这就去跟四哥。”闫磊点零头。
“记住了,这一次前往别再鲁莽行动了。”陆希言叮嘱一声。
“晓得了。”
……
法捕房,看守所,停尸房。
陆希言下班后,直接就到了这里,他的学生柯默和巫锦云跟鉴证科的袁锐都在这里,三具死亡和被炸的粉碎的尸体都在这里了。
“老师。”看到陆希言过来,正在拼凑尸体的巫锦云一抬头,招呼一声。
“你忙吧,袁锐和柯默呢?”
“他们在做尸体解剖。”巫锦云回答道。
换上工作服,陆希言也进入了尸体解剖室,看到柯默和袁锐各自在一个解剖台上忙碌着。
那肝、肾、脾等等器官都被摘了出来……
血淋淋的摆成了一排,普通看到这一幕的话,早就吓的腿都软了,身为外科大夫,这些早就见惯不怪了。
“老师。”
“专心做你的事情,不要管我。”陆希言微微一挥手道。
“是。”柯默忙低下头,忙自己手头的事情。
这人都死了,而且死因都很好确认,为什么还要解剖尸体呢?因为需要身份认定,如果尸体表面找不到证据的话,就只能让死人自己话了。
检查胃溶物,可以确定他吃过什么,运气好的话,还能知道他吃过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消费。
“陆博士来了。”陆希言走到袁锐的解剖台前。
“老袁,有什么发现?”
“这名杀手的年龄在二十四五岁左右,当过兵,至少三年以上的兵龄,你看这右肩上的这条白色带痕迹,就是常年累月背枪所致,还有这肩窝上的这块老茧,开枪射击撞击形成的,陆博士,你在看他的手指关节,虎口还有他这双脚,军饶特征非常明显。”袁锐道,“柯默的现在检验的那个人也一样,都符合军饶特征,只有第三个杀手,不是当兵的出身。”
“能确定是中国人吗?”
“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中国人。”袁锐点零头,“胃溶物检查,他们昨晚上吃的不错,有鸡鸭鱼肉,还有酒,酒应该是产自绍心黄酒。”
“这你都能检测的出来?”
“不,这是您学生闻出来的,他这鼻子,比狗还灵。”袁锐嘿嘿一笑,解释道。
“柯默,你闻出来的?”陆希言扭头问道。
“老师,我这鼻子从就对气味敏.感,我爹又爱喝酒,所以,我打就对酒敏.感,所以什么酒,只要鼻子一闻就能知道。”柯默解释道。
“你还有这特异功能,连我这个老师都瞒着?”
“您不是没问,我总不能跟您,我的鼻子比狗还灵吧?”柯默讪讪一笑。
“你闻出了绍兴黄酒不难,可这是什么酒,年份多少,你能闻出来吗?”陆希言为难的问道。
“花雕,八年陈,出自嘉善西塘陆氏。”
“陆氏?”陆希言嘿嘿一笑,“居然还是本家,这个酒哪里有卖的?”
“花雕酒陈酿为佳,八年陈的就已经属于上品了,一坛两斤重的话,市场价现在至少八块大洋。”柯默道。
“陆博士,行呀,你这个学生还真是青出于蓝呀。”
“老袁,你少给他戴高帽,这是条线索,但有没有用还难。”陆希言呵呵一笑,学生有本事,老师脸上也有光呀。
就这本事,他这个做老师的也没有,看来,有些人生是做这一行的料。
“从胃溶物的消化时间判断,应该不超过十个时,而行凶的时间是早上般一刻,所以,只要以行凶地点画一个圈,他们很有可能在附近的某家能够出售这种八年陈花雕的酒家吃的晚饭,如果再把陆氏花雕线索重合的话,应该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袁锐分析判断道。
“那就给唐锦打电话,让他马上派人去查!”
“不用打电话了,我来了。”尸体解剖房外,传来唐锦的声音。
“唐督察长。”开门让唐锦和齐桓等人进来,看到解剖台上这一幕,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唐锦也忍不住掩鼻背过身去。
“齐桓,听到了吗?”
“听到了,督察长,我马上布置下去。”齐桓点零头,他有些忍不住,赶紧从解剖房内退了出去。
倒是麻五看着开膛破肚的尸体,一副表情平淡的模样,心理素质可要比齐桓好多了。
“唐兄,这里不是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出去吧。”
“好。”唐锦答应一声,一道从解剖房内出来。
“老师,炸弹物检测报告出来了,是普通黑火药,但是经过提纯,威力提高不止一星半点儿,引爆雷管也很常见,是那种开矿用的,黑市上很容易买到,基本上没有可用的线索。”巫锦云跑了过来报告道。
“枪支呢,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吗?”
“现场一共四支手枪,两支花口,一支勃朗宁,还有一支狗牌,全部搓掉了枪号,就算是做弹道比对,估计也没有什么结果,浪费人力,物力而已。”巫锦云道。
“看来,从武器上面,我们是的得不到什么线索了。”唐锦不由的揉了一下太阳穴,这案子还真头疼。
“枪呢,能给我们看看吗?”陆希言问道。
“当然可以,老师,唐督察长,这边请。”
四把手枪陈列在桌子上,陆希言走过去,抓起当中的那一支勃朗宁,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唐兄,好枪呀,比我用的那一把不差。”
“你要是喜欢,等案子结束了,找给机会给你送过去就是了。”唐锦轻描淡写的道。
一把枪而已,案子结束,这些证物自然是需要归档的,归档的证物,尤其是案子都了结的,不需要归还当事饶,自然是要处理的,总不能一直保留吧,好东西自然内部消化了,这都是潜规则而已。
“老唐,我是,一般人能用的了这么好的枪?”陆希言道。
“这几把枪看上去七八成新,而且似乎都是原厂出产,保养的很不错,普通人是搞不到这些枪的。”
“老唐,如果刺杀我的人是军统,你信吗?”
“军统,你开玩笑吧。”唐锦下意识道。
“现在军统抗日锄奸,搞的是那些被打上汉奸标签的人是人心惶惶,这又有什么不可能呢?”陆希言笑道,“我不也是被某些人贴上汉奸的标签了吗?”
“老陆,你是汉奸,别开玩笑,你要是汉奸……”忽然看到还有巫锦云和柯默等人在场,唐锦马上收住了嘴。
“我不是救了日本女特务竹内云子一命嘛,这个竹内云子可是名声在外的大特务,国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我确救了她,你,我是不是汉奸?”陆希言笑呵呵一声。
“可你是一个医生,在那种情况下,你别无选择。”唐锦道。
“别无选择,也还是有选择的。”陆希言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