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快点儿,爸等着咱们吃饭呢……”
“知道了,快了,你买的这都什么呀,你让我怎么穿,爸知道了,非得骂死我不可!”孟繁星扭扭捏捏的从房间内出来。
陆希言回头一眼,眼睛都直了,孟繁星身材本来就不错,这件旗袍虽然不是订做的,可穿在她身上,就跟定身量做的一样。
紫色丝绒面料,搭配朵朵杏黄色的春花,全手工盘纽,典雅之中彰显一丝高贵,身条窈窕,再配上一双水晶高跟鞋,那就更加完美了。
“安子哥,太紧了,勒的我都喘不过气来了。”孟繁星满面羞红,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毕竟那个里面的“东西”是陆希言给她买的。
“没事的,梅梅,穿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你要是嫌紧的话,可以自己改一下嘛。”可能是尺寸不太对,买的有些小了。
“我穿成这样还怎么回家吃饭?”孟繁星问道。
“穿成这样回家吃饭怎么了?”陆希言道,“放心吧,梅梅,爹要是说你,有我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们才订婚。”
“又区别吗啊?”陆希言嘿嘿一笑。
“我那是为了工作……”
“行了,再不走的话,真的要迟到了,迟到的后果,你懂的。”陆希言哈哈一笑,催促一声。
孟祥生看到孟繁星这一身,一张老脸顿时拉了下来,他向来反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认为那都是不正经的女人才那样。
穿的漂亮,还露大.腿,走路还扭着屁.股,那叫一个难看。
孟繁星穿成这样,他是第一个看不惯。
“哇,姐,你这身旗袍好漂亮,简直就是美若天仙,不用说,一定是安子哥给你买的吧?”孟浩从里面出来,见到孟繁星这一身,也是惊为天人。
“别胡说,小浩,姐哪有你说的那么漂亮。”孟繁星嘴上否认,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女人呐,哪有不爱美的。
“美什么,大.腿肉都露出来了,这穿出去成何体统?”孟祥生端着茶杯走过哼哼一声。
“爸,你好歹也当过法租界的探长,还这么老古董,这叫时髦,这叫摩登,您别拿您那老一套的观念强加于我们身上。”孟浩毫不客气的顶嘴道。
“正经人家有这么穿的吗?”
“爸,这是旗袍,咱们祖辈人传下来的东西,怎么就不能穿了?”孟繁星也有些不满。
“祖辈传下来的,那有露胳膊,露大.腿的吗?”
孟繁星为之语塞,现在上海滩流行的都是改良过的旗袍,半隐半露,跟传统旗袍完全不是一回事。
孟祥生说的也不无道理。
“爸,时代在变,我们的观念也要变,以前不是讲父母包办婚姻,现在也将自由恋爱了,以前女子要三从四德,现在男女不也要求平等了吗?”陆希言撑好了脚踏车走了过来,“我觉得梅梅穿这一身挺好的。”
“你就不怕她穿这一身出去招蜂引蝶?”孟祥生哼哼一声。
“人若是动了歪念,就算穿的再多,再严实,也一样。”陆希言答道。
“说不过你,反正梅梅是你媳妇儿,她以后归你管。”孟祥生哼哼一声,背着手往餐厅走去。
“吃饭,吃饭……”陆希言讪讪一笑。
吃完饭,孟繁星姐弟忙着收拾碗筷,孟祥生把陆希言交到了楼上书房。
陆希言一看这架势,这是要跟自己谈心呀。
“小安子,你们梅梅已经订婚了,这按照老规矩,没出嫁的闺女是不能够住到男方家里的,但是呢梅梅要负责给你看药店,所以我才同意她住过去的,这毕竟还有一道程序没完成,街坊邻居的自然会有些闲言碎语,虽然我在家里不出门,但我不等于听不见,你们呐,考虑一下,把这个婚早一点儿结了吧。”孟祥生道。
“结婚,爸,太仓促了吧?”陆希言道,“我这刚去广慈医院上班,梅梅又去震旦大学旁读,这结婚是一件大事,何况,我这爸妈刚去世,按老规矩,我不得守孝三年?”
“对,对,我把这茬儿给忘了,对不起呀,小安子,是我太心急了,爸不该说,不该说。”孟祥生忙道。
“爸,您放心,等守孝期满,我一定风风光光的取梅梅过门儿。”陆希言保证道。
“好,这事儿不提了。”孟祥生摆了摆手,“对梅梅,你不能总是这么惯着她,又是给她买脚踏车,又送她去读书,现在还给她买这么贵重的衣服,你这样迟早会把她给惯坏的。”
“爸,您误会了,我给梅梅买这身旗袍,是有原因的。”陆希言解释道。
“有什么原因?”孟祥生瞪眼问道。
“明天赉安洋行的经理索尔先生出院,晚上在法国总会举办一个宴会,邀请我参加,让我带上夫人出席,所以我才给她买了这一件旗袍。”陆希言道。
“你要带梅梅参加索尔先生的宴会?”孟祥生惊讶道,他在法租界怎么可能不认识赉安洋行的索尔呢,那可是上海滩上最有钱的一小撮人之一。
“是的,人家请柬上都邀请了,我要么不去,去的话不带上梅梅不太好。”陆希言点了点头。
“嗯,你带梅梅出去见见世面,这我不反对,但我们是普通人,居家过日子还是勤俭一点儿好。”
“爹,您教训的是,以后不该花的钱,我们绝不花。”陆希言保证道。
“这就对了,来,陪我下盘棋?”
“爹,咱能不下吗?”
“不行,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你必须下,而且还得允许我至少悔三步棋!”孟祥生道。
“得,也就是陪您。”陆希言呵呵一笑。
楼下,堂屋。
“小浩,来,吃水果,你安子哥呢?”
“跟爸下棋呢,我爸这臭棋篓子,也就只有安子哥有耐心陪他,这弄堂里的老头儿都怕了他了。”孟浩抓起一只苹果啃了一口道。
“这爷俩估计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儿,那个,姐出去一趟。”孟繁星换了一身平时穿的衣服道。
“姐,你干嘛去呀,我陪你?”孟浩道。
“你还是在家吧,万一这爷俩争起来,还有人劝一下。”孟繁星道。
“姐……”
“浩子,你上来!”楼上传来一声。
“去吧,叫你呢。”孟繁星手一指楼上书房。
……
霞飞路,明德书店。
“孙老板,我要的书到货了吗?”
“到了,昨天刚到的,小姐跟我到里面来,我取给你。”老孙看孟繁星,连忙命伙计望风,将迎到里面去。
“老李同志!”
“啄木鸟同志,你好呀。”老李站起来,与孟繁星握了一下手。
“最新战况,第五战区在徐州以东的台儿庄一带围住了日军第十师团濑谷支队一万多人,照目前的战况看,我们有把握在台儿庄重创日军!”老李说道。
“太好了!”孟繁星和老孙都激动的喜形于色,正面战场的连续不断的败退,已经严重的影响到国人对抗战的信念了。
这个时候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老孙,你出去警戒,我跟逐木鸟同志有重要的话要谈。”老李吩咐一声。
“好的。”
“但是就目前而言,敌我实力还是悬殊的,因此中央判断,下一步徐州还是守不住的,所以,接下来,对日军下一步战略的预判就尤为重要,啄木鸟同志,我们在日本华中派遣军中有一名情报人员,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担任这位同志的联络员。”老李郑重的道。
“老李同志,那我们这位情报人员是日本人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他的代号叫农夫,此人现在就在上海,具体如何接头,这里面写的很清楚,你拿回去一看就明白了。”老李递给孟繁星一枚翡翠戒指道。
孟繁星看了半天,没有发现她想要的东西。
“东西在戒面下面,边上有一个小孔,用针轻轻一顶就摊开了,里面还可以藏一粒毒药,必要的时候可以……”
“我若是很农夫接上头,他给我情报,我该如何处置呢?”孟繁星问道,“上级给我派的交通员到现在都没有到位?”
老李脸色讪讪。
“怎么了,老李同志?”孟繁星追问道。
“上级给你派的交通员现在被关押在日本宪兵队的监狱内。”老李有些不好意思道。
“身份暴露了?”
“这倒没有,她进上海的时候,碰到日军设卡检查,因为没有给日本兵脱帽敬礼,被当做是仇日分子抓了起来。”老李解释道。
孟繁星听了之后,也是一阵无奈,其实这就是亡国奴的真实写照,在法租界还不觉的,可一旦你去华界,那见到检查的日本宪兵,都要躬身行礼,如果不行礼,轻则毒打一顿,重则直接抓走。
如果是稍微有姿色的年轻女子,那碰到色心大起的日本兵,就遭殃了,被强行掳走的中国年轻女孩几乎是屡见报端。
“组织有没有进行营救?”
“当然有营救,只是我们只能暗中托人照顾,想要把人弄出来,太难,一旦让日本人察觉到她可能有别的身份,这就麻烦了。”老李道。
“日本宪兵队的监狱,那麻烦了。”孟繁星也抓瞎了,这也是法捕房的监狱或者工部局的监狱都还能想想办法。
“这事儿你不用考虑了,我来想办法。”
“可是老李同志,我若是得到了情报,又该如何传递呢,直接来书店吗?”孟繁星问道。
“书店这联络点不能频繁使用,按照上级的规定,你也不能直接跟八办联系,你接触的人越多,越危险,在上海,你的身份只有我跟老孙两个人知道,老孙本来早就该走了,就因为你的交通员出现问题才留下的,我呢,这一次也是为了给你传达任务,才过来的,这样把,如果你接到了农夫的情报,你用这个呼号,想办法找到一部电台,发一则明码电报,内容是,先生,夫人生了,速归!”老李掏出笔来在纸上写了一本呼号。
“记住了?”
“记住了。”孟繁星点了点头,老李随后擦了一根火柴将纸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