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封印过程很顺利也很奇妙。
『吟』诵了咒文之后,我按李浅说的,探手入怀,没有任何痛苦地将自己那颗蕴含着力量的鬼神的心脏拿了出来。
剩下的工作只有一个,将凶兽混沌封印在里面就可以了。
我将那颗半透明的心脏抛向空中,它直接飞在混沌头顶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下一刻,那混沌兽便被收在我的心脏里,从阵法当中消失。
我也脚下一软,要不是李浅在旁边掺了一下,可能我就要摔倒了。
“月儿,辛苦你了。”他拿着我那颗半透明的心脏,可以看到里面一只小兽,好像是水晶工艺品。
“小七月,你还好吧?”泠熙走过来,蹙眉抓过我的手腕,探了一下气息的运行情况,“没有了心脏,你的身体似乎有很大的负担。”
我点点头:“或许吧,不过不要紧的,你不要担心。”我已经习惯了这颗心脏,如今被拿来当成封印的容器,多少有些不适应。
“月儿,为夫很快就会寻找一颗新的心脏送给你的。”李浅说完,将封印了混沌的那颗心收进怀里。
泠熙好像还要说什么,但看了看我,又闭上了嘴。
师父和李长泽走过来,问了下我的情况,见没什么大碍也放下心来。
“我们去山上看看吧,毕竟是来这里调查的,虽然解决了凶兽,但还是要搞清楚这里的状况的。”李长泽提议。
连续战斗下来,我们几个都是身心俱疲,泠熙拿出丹『药』来给大家分了,我们继续往山上走。车已经没了,补给也断了,我和李浅倒是没啥,泠熙、师父和李长泽不能饿肚子。
李浅背着我,一步步前行,似乎他现在可以白日里多出来一些时候了,到现在了也没听他说受不了阳气,要回去的话。
这山上湿气不小,又有一些小虫子,要不是李浅背着我,大概我就要跟李长泽那样,忍受昆虫的攻击了。
幸好泠熙随身的包里,放了两颗驱虫的『药』丸,大家分了,能赶走这些烦恼。
前方有血腥味传来,我们走过去,见是人类的残骸。
那人死去不知几日,尸体有些发臭,内脏被掏空,身体也被什么东西扯碎,虽然像是野兽的行径,但李长泽验尸后说,这是人为杀死了他之后,挖掉了内脏才丢在这里的。
我自然将这事和道尊的可耻行径联系在一起。这家伙之前让地阖星等人杀了那么多无辜的村民,这些一定是牺牲者。
“那边有个山洞。”李长泽似乎有所发现,招呼了一声我们一起跟着过去。
他打开手电照明,一行人『摸』索着石壁往下走。这里一看就是人工开凿的,虽然不是很精致,但是看起来有些年头。
山洞不是很高不方便背着,李浅只能放下我,泠熙走在前,他在一旁搀扶,就这么挤挤挨挨地下了洞。
沿着路一直走,闻到一股腐败的血腥味,直到看到类似之前饕餮族人所居的地方,只是这里更恐怖。
一具具尸体用铁钩子勾着挂在那里,血已经流干,男女老少都有,内脏俱被掏空,死状惨不忍睹。
“他们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村民。”师父蹙着眉说,只是他们被谁抓来,惨遭杀害还未可知。
这底下地方挺大,旁边还有一个洞,我们从那里走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有其他的发现。
相对于之前那个,这里显然采光要好上一些。
有光透下来,应该是连接着山顶的某处小洞,所以才会有天光吧。
相对于刚才那个洞,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地方也不小,李长泽用手电照在周围,发现墙壁上似乎有图画。
“这是什么,壁画?”对于这些他不是很懂,我和师父也不明白,就将目光投向李浅和泠熙。
“嗯,似乎这里生活的人们是混沌的遗族。”泠熙说完,看向李浅,“我想,你可能知道得更详细一些。”
李浅接过手电,从一处开始换到另一处,仔仔细细照着,没有丝毫遗漏。过了很久,他转过身来说:“没错,这里的人们信奉混沌,算是它的遗民。”
“看这里。”他指着最前方的一处,“这里讲的是混沌兽的故事,它是观兜所化,说起来也算是华夏族的一支。这一支部族因为生产力低下,一直过着游牧生活,不断迁徙。传说他们的首领观兜因为不满舜帝继位而挥兵北上,结果被舜帝击败。”
李浅又照向后面的图画:“他们自古就流传着用活人的内脏祭牲献祭的习俗,认为祖先会保佑他们,所以那些人应该是这些遗民下的手。只是这种祭祀活动一般到了观兜的生辰才会有,不清楚为什么一下死了这么多人。”
“而且,这些遗民到底去了哪里,我们也找不到了。”泠熙接着话来说,“这些人能够召唤远古四凶兽之一的混沌,自然不会轻易消失掉。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召唤过混沌虚影之后,势必会献祭掉一部分族人的灵魂,那么死掉的这些人尸体又在哪里呢?”
“或许顺着这里下去能找到答案?”我看到前面一个比较隐秘的小洞口,对大家建议。
“好,就先过去看看吧。”猜测无用,李长泽接过手电,继续开路。
在下一个山洞我们果然找到了答案,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师父和泠熙已经确认过了,魂魄已经没了。
他们每一个人手里都攥着一枚朱砂牌子,上面刻画着凶兽混沌,这样说来,这些人就是召唤混沌虚影的罪魁祸首了。
“但是,其他的族人似乎也不见了。”我试着开了一下神识,感知着周围的情况,这里并没有发现除我们以外的活人。
“也许是召唤了虚影以后集体撤离了吧。”李长泽朝另一边的洞口照了照,“又或许,人家根本就不住在山洞里,我们再看看别的地方吧。”
从这些死人身边过去,到了更里面的洞『穴』,这里有一汪泉水,汩汩冒着泡。
李长泽似乎有些口渴,『舔』了『舔』嘴唇问泠熙:“兄弟,这水能喝吗?”
泠熙走过去,用手指蘸了下,放进口里:“没有毒,应该可以吧。”
“唉,那就好,一直紧张兮兮的,渴死我了。”李长泽看了看周围,“这洞里什么都没有,地方也不大,可能就是一个让人路过的地方。”
说完,他捧起水来,喝了两口:“哎,真的很好喝,还有点甜味,你们都来尝尝!”
我并不渴,只是出于好奇还是喝了点,大家正准备再出发的时候,李长泽突然丢了手电,一头栽倒,跟着是师父和泠熙,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自己也眼一黑,人事不省。
“……月儿,你还好吧?”李浅的声音传来,我感到有人在『摸』我的脸。
我睁开眼,见他那双绛紫『色』的眼瞳里写满了担忧,忍不住唤了他一声:“……李公子。”
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叫他,不是应该叫“李浅”吗?
我正纳闷,他却将我扶起来:“你受了些惊吓,不过现在没事了。”
他的手是热的,而且这个地方,根本不是我们刚才待的山洞。
我看着他,竟然心里难过,忍不住眼泪就落下来。
“别哭。”他眉头微蹙,“风『吟』的事我也感到很难过,但是你有你的生活,他既然舍命救你,就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
风『吟』?他说的是那个梦里的白发少年,我难道又做梦了?
李浅叹了口气:“月儿,你醒了就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已经派人找到了他的尸体,妥善安葬了,你就放心吧。”
我说不出话,只是在那里哭,再后来他就把我带走了,一直在府中生活。
我随身的丫头也跟来一起照顾我,我从她的话语里得知,我家里的人都死了,就只有我还活着。
悲从中来,我胸口一疼,一口血喷出来。
李浅对此特别担忧,还请了郎中来给我看病,只是郎中替我把脉后吓了一跳,说我没有了脉搏。
我微微睁开眼偷看,见李浅给他塞了好大一块银子,叫他保密,最后把人给送走了才回来。
“我是不是……要病死了?”我悄声问。
“谁说的,大夫说了,只是急火攻心,休息几日便没事了。”李浅淡淡安慰着我,后来被人叫出去。
之后我就一病不起,每天喝一些奇怪的『药』,可是身子一直不见好。李浅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忙活,见我的次数越来越少。
再后来,我看到了最初的那一幕,丫鬟端着『药』说他来了,我挣扎着要下来,却在见到那一双脚的时候,一口血喷出去,再没了生机。
这个感觉很奇妙。
我站在那里,看着丫鬟哭得昏天黑地,看着李浅穿着那身白衣,静静站在那里看着我。他的脸上无喜无悲,连表情都没有,我有些心寒,他喜欢的到底是不是我呢?
后来我就被入了殓,夜里李浅赶走替我守七的丫鬟,自己走来。
我想,他大约是太过悲伤,所以才会在那天没有任何表情吧?
“月儿,看来我爹说得对,我这辈子是等不到你了。”他来到我的棺椁前,烧了一把纸钱,“我们的缘分果然是在千年之后。”
他说着,站起来,走到我尸身陈列的地方:“月儿,不管你千年之后和我再会的时候,能否想起我们的过往,但是不管多久,我都会找到你,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约定。”
我看到他从怀里拿了一块血玉出来,放在我手里,那样子就和他一开始寄身的那块一模一样。
这时候我彻底明白了,一直在我梦里出现的女孩不是别人,而是千年前的我。李浅和我说,我们俩是千年姻缘,原来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