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幺幺无意识地抓紧了披着的衣服,可狐玉琅并未上前,反而顿步靠在了阑干上,目光极为浅淡地掠过她,便不知望向了何处。他素来总挂着的笑容也像被夜风吹散了,仿宴会之上已用尽对她全部的耐心和温柔,漠然至极和刚才判若两人。
“我之前说的你还记得吧。”
她一顿,没有立刻说话。
“兮风。”他吐出两个字来,垂目看向了阑干之下,稍低的一处位置——
墓幺幺的寝居是整个湫珊殿最高的穹殿,而狐玉琅此时看向的位置,正好处于他们斜下方错层稍低的一处别殿,以他们两人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别殿一小半的琴台和倚与悬崖边的湫池。
那正是兮风和应熙景今夜的宿处。
“他,并非如我一般好骗。”狐玉琅看着那别殿,“把你欺骗我的那些演技再精炼个几倍,才可能勉强糊弄过他。”
“哈。”墓幺幺不等他说完就已忍不住嘲出了笑声,一个天底下最善于欺骗的骗子,竟会说出这样可笑的话。“你太谦虚了。”
他仍未掀起眼帘,仿佛未听到。“为了博取兮风信任,你需要出卖我天狐族的那个秘密,是告诉兮风‘东瑶山的上一任送信人,并未死,而是成为了时蜕府的心魔。’”
墓幺幺一愣,一时间思绪有些紊乱,她一直看不懂狐玉琅对兮风的态度,又联想到那心魔所说“狐玉琅恨极了兮风”这句话。以狐玉琅的性格,倘若两人真的有什么仇怨,那狐玉琅一定为兮风准备好了杀局才是。而今天这所谓的家宴,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但——她本来以为,如果狐玉琅真与兮风有仇,那不是应该让她送给兮风一个假情报迷惑他才对,又为何会将这个真实的秘密告诉兮风?那心魔是因为兮风而诞生,如此,分明不是提醒兮风斩草除根吗?这根本就是互相矛盾了不是吗?可兮风真要来时蜕府除掉那个心魔的话……
从时蜕府出来之后,狐玉琅从来没有问过那个心魔去了哪里,根本就不关心的样子,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他自己承认了他并不在乎那个心魔。可他分明知道,那个心魔被她吞了。
那么,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抛饵兮风进入时蜕府?
一时间无数电光火石的想法交汇在一起,墓幺幺陡然又回忆起自己之前的论断,狐玉琅进入十三府之后所见到的东西,或者说见到了谁,根本和她所见不同。
难不成,十三府还有别的东西,与狐玉琅做了什么交易……
“你……要引兮风进时蜕府?”墓幺幺看向了狐玉琅。
狐玉琅似完全不惊讶她会得出这个结论,与刚才宴上舌绽莲花完全不同的惜字如金。“做好你自己当做的。”
墓幺幺手肘倚与在阑干之上,手背撑起脸颊看着他,忽浅浅一笑,“虽然你算盘打得不错,但我,不会去勾引兮风的。”
“……”
狐玉琅终于掀起眼帘,肯看向她了。
“其一是因为,兮风不会信我。”墓幺幺手背将颊肉推得更朝上了一些,于是眼角的胭脂看起来更浓了许多,至于原因,她似乎并不想多说一句。
“其二嘛。”
她翘起尾指,掠过自己唇上半透的口脂,露出了猩红的本来唇色,一抹笑似花露渐浓。“诚然,你狐玉琅料事如神、城府甚深,可自那夜开始,你料不到的事,只会越来越多。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