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误会了。”蔺藏锋说道,“那杨飞翰所受的伤我已大致看过了,我很确信,我门内并未有任何功法能造成那样的伤。当然,也没有任何毒可以。毕竟,我们临仙门不像丹霄宫,擅长做药做毒。再者,能造成这种伤的毒药,想必也不会像河豚毒那样随随便便就被个记名弟子买到。”
“毫无破绽,滴水不漏。不愧是蔺门主。”墓幺幺端起茶盏,茶气蔓延过她垂下的睫毛,完美地掩饰了她眸中所有的情绪。“不过我有个更好的想法,要不要听一下。”
“郡主但说无妨。”
“杨飞翰喻元两人找到了潘宏飞,但潘宏飞死不认账负隅顽抗。但杨飞翰和喻元拿出了疏红苑从部的函召,你们临仙门表面答应了,背地里把这事通气给了香琦仙子和齐禄。齐禄本来可以不管,但这事就落在了你们临仙门高层的耳朵里。这些人一听说是疏红苑从部的,那这事,那岂不是必然必须的要管了。”
“郡主这是何意,恕蔺某没跟上您的思路。”
她的手背撑起脸颊,看着杯盏中的茶水,“在你们眼中,杨飞翰和喻元不过是一个水滴,无足挂齿的小人物。就算他们查到你临仙门有一个记名弟子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也无关大雅。哪怕真捅到外头损了你临仙门的风骨,但这年头哪家门派里头没点臭鱼烂虾,也最多损一点点脸面并无大碍大家也都理解。照理说,只要把表面功夫做够了,给你们临仙门足够的台阶下,把函召给了,证据摆足了,你们理应不会太过为难他们,毕竟好歹是正儿八经疏红苑出身的人。杨飞翰和喻元两人的确聪明,也足够优秀。我没怎么费力就点醒了他们,他们办的也不错,没几天功夫就找到了证据,抓到了潘宏飞。但是他们还是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何错?”蔺藏锋不动声色。
“错在他们不该是我从部的人。”她晃了下手中的茶杯,盏壁上的蒸汽凝的水珠落在了茶水中瞬间湮灭了。“他们若是疏红苑正苑的人,便绝对不会是这样结局了,不是吗?蔺门主?”
“蔺某着实愚钝,仍没理解郡主的话意。”蔺藏锋眼睛淡道。
“那我换个问题。”墓幺幺放下茶盏,“蔺门主,你今日对我门内喻元和杨飞翰所为,是为了报叙盎亭一仇,还是为了——”她停顿了下,掀起眉眼,“为了蔺雀歌?”
蔺藏锋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眼睛都未眨一下。他只是抬起手指,“把人先带下去。”
乔望努力地克制住这一刹那在蔺藏锋威压之下止不住的战栗,把瘫软在地的潘宏飞从地上拽起拖了出去。
这时蔺藏锋终于端起他面前的茶盏,仰头喝了半盏,才说道。“郡主,那我也有一个问题。”
“你问。”
“为了逼我现身,你不惜拿你门内的人性命来赌,哦不,郡主说,他们是你的无价之宝。何必呢?”他悠悠笑道,“如果郡主那个想法成立,错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你吧?以郡主的聪慧,难道不应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换句话说,难道不是你明知山有虎,还把自个人朝虎嘴里送么。”
此时的蔺藏锋仍侠意澎湃,可嘴反而絮叨了许多,倒有些像寻常路边的大爷在唠叨了。“不像我这种顾家念祖的老头子,整个大隆还有谁不知郡主鸿鹄其志,那素来对自·家·人、自个人是最狠的。”
他刻意咬重的字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意有所指,言语多讽。
“郡主既然如此心狠,何必还假惺惺地在这里指责我临仙门视你无价之宝为一滴不足挂齿的水滴呢?并非是我蛊怂恿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上临仙门大闹一番,谁把他们当成水滴,谁把他们当成破门之斧,咱们不是心知肚明的事儿?”
“啧,所以我着实不明白。”他咂舌看着墓幺幺,“把我逼出来,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墓幺幺并不见怒,也不见别的情绪。她只是上下打量着蔺藏锋,“蔺门主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的,是准备赖账吗?”
“那当然不是。”他笑了笑,“不过首先郡主这个想法,那得是有证据能证其为真的前提?还是说,郡主当真只是喜欢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她忽闪忽闪了眼睛,不算笑,“不管你们请的是谁,对喻元和杨飞翰又做了什么,哪怕我把香琦仙子也好齐禄也好还是那什么钱长老一起带到疏红苑,也定然是找不到这个人的。你蔺门主做的事,能叫我挑出毛病来,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郡主。不管怎么说,你想见蔺某,你的目的达到了。”他一口把剩下的茶水喝完,把茶盏中倒扣在桌面上,有未尽的水滴流出来便瞬间蒸发了。“这些小水滴,且随他们去,无关痛痒即为无伤大雅。”
“的确。”她点了点头。“只可惜,你从头到尾弄错了两件事。”
啪。
蔺藏锋面前的茶盏整齐划一地裂成了两半,而后这个开裂沿着眼前这张茶桌一起裂开。落在地上的水珠腾空而起,闪烁着微尘一样鳞光闪闪的符光。
“这是。”蔺藏锋愣了。
“其一,我的确对自家人心狠,但我对我的仇家,那岂是心狠二字能表。其二,蔺门主您仔细想想,我逼你出来能得到什么实际好处?可能只是为了——”
她挑起眉,“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