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一翮其实已经做好了必要时候出手帮狐玉琅定住心神的准备,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狐玉琅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再次抬眼望过来时,已经恢复如常的神『色』,看不出些许问题和端倪。
“虞上。”狐玉琅的语气也依旧平和。“容我告辞了。”
“如我一开始所说。她的真实身份,不是我刻意隐藏的。能将她的所有一切隐藏的如此天衣无缝不留任何蛛丝马脚,除了霸相府没有人能做到。”囚一翮叹了口气,“霸相府让你来质问我问我要人,『逼』着我说出真相来。小王爷这般通透之人,莫要因一时冲动而中了他们的陷阱,真与我生出罅隙,让我修篁平白损失了一名大将。”
狐玉琅此时已经转过身去朝门外走去,他扶着一旁的门砑站定了,仰起头来看向远处的天空。层峦叠翠的园景之间的天空,巴掌大的蓝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罅隙。”他挑出这两个字来仔细磨于齿间,噙着笑意。“我曾嘲笑过一人,嘲她将我当成那个守株待兔的猎人,嘲她自己才是撞死那野兔的树桩而不自知。时过境迁,风水轮转,如今我自己一看,我有何等资格嘲笑与她。”
他笑了起来,和煦地像是刚刚吹进厅内的一阵风。“虞上不必忧心,不过是利最利之刃,斩最欲斩之绳罢了,自是无错之有。换做我在虞上的境地,我也会这样做。会隐瞒她的身份不告诉我,会令她接近我,会故意利用她动摇我,会看着她与我纠缠欲深,会……明知她是谁,还故意给足了我机会让我去杀她。”
囚一翮张了下唇,欲要说什么,可还是没说出来。
“可她若死了,该有多好。”狐玉琅笑意融进了眼角浅浅的图腾之间,光晕幻得他眉眼更是动人摄魄。“如你所愿,她会带着虞上你的精心设计葬于坟冢。如我所愿,大仇得报。可……她没死。”
“罅隙啊。”狐玉琅再次重复了三个字,将手从门砑上拿开。青铜门砑上生生陷出几个鲜明的指印,在日光之下反『射』着凛冽的清辉。他也并未回头,轻轻扬起手竖起食指和中指——
一道冷光,飕地一下从囚一翮旁边的桌面上飞入他两指之间。
他双指捏住发簪收入手心之内,抿了下唇,一道血线滴答滴答地落在了他手心之中的发簪上。他拿起发簪用被刻意打磨钝的簪尖抵在了手背之上。
簪尖上混着他的精血,狠狠刺入了他莹润如白玉的手背。
“你!”囚一翮万万没有想到狐玉琅竟会这样做,忍不住呼道。
可狐玉琅平静如常,仿佛那蹬钝的簪尖所划出的一道道粗劣的血痕,根本不是出自他的皮肉。簪尖所过之处,流出的血『液』混着他的精血,竟如同烧着白纸一样冒出了灰『色』的烟。皮肉之下深陷刻的符咒,被他这样一笔笔用精血全部毁去。
随着那枚隐藏在他手背上精致的鸟笼符文被烧毁,狐玉琅的脸『色』也越来越是苍白。他的嘴角不停地渗出血来,可他的表情仍然是冷静而沉稳的。
“小王爷,与我签订的这份契约,保你八化近在咫尺。可你……就为了这么个女人,为了这么件小事毁了我们之间的契约,毁了你化尊的可能,毁了你天狐族日后的繁盛?”囚一翮并没有出手拦他,只是注视着狐玉琅的一举一动。
这时,覆与手背上的符文已经被烧的干净。昔日里比女子还要好看的手,血肉模糊,焦痕乌血,可怕而狰狞。狐玉琅看也不看一眼,完全不在意地收起手中的发簪,垂下了胳膊,“虞上,区区八化,我从未看在眼里。而天狐族繁盛,又与我何干?这世道浑浊腐臭,世人皆蝇营狗苟,苍罔无道。而我昔时,以为你虞上卓绝独立,高洁凭节,堪得一人追随。”
“但时至此,本王……”狐玉琅甩下袖靳,遮去了狰狞的手背,忽然一转口气,换了自称。“本王顿悟,看错了你。就像你看错了本王一样——”
他侧过脸来,并未转身,而是如同看着什么普通人那样的视线,朝后睥向了虞上。“本王从来意随本心,断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做出什么决定。”
“在我和霸相府之间,你选择了霸相府?”囚一翮并不气恼,接过话去。
“虞上,你不如先问问自己,霸相府和你之间,谁选择了本王。”狐玉琅抛下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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