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想着,有些事总是会发生,不管他希望不希望发生都会发生,自己无力阻止也不可阻止,所以不如依着父亲想法,他愿意自己这段时间到长安外走走,那就到长安外走走,他没办法选择这些事发生不发生,只能选择自己去什么地方。
珍妃看着孩子觉得心疼,他才十三岁,十三岁本还不是应该接触这些的年纪,孩子五六岁就跟着她,至今这么多年过去,她不是孩子亲娘,可胜似亲娘。
皇帝说让二皇子到珍妃宫里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懿妃其实就已经很清楚一件事,她又不是真的笨,她只是真的低调。
皇后有太子,她有二皇子,珍妃什么都没有可皇帝就偏爱珍妃,这不是可以讲道理的事,皇后曾经不服,所以皇后死了,把二皇子送到珍妃宫里的时候懿妃非但没有生气,没有吵闹更没有不开心,反而破例喝了些酒,关上门一直自己笑着。
因为她眼睛明亮,她在皇帝下令把她儿子送进珍妃宫里那天开始她就看出来,自己的儿子,才是未来大宁的皇帝。
为什么要把儿子送到珍妃宫里?陛下看起来这像极了冷落她,以至于宫里宫外的人都有非议,历来后宫之中自己的孩子送去别的宫里,大抵上都是犯了错之后的惩罚,她没犯错,皇帝当然不是惩罚她,因为珍妃终究是要立后的。
所以珍妃待懿妃一直很好,懿妃也懂得将心比心。
自从皇后死了之后,后宫里难得的大部分时候一片祥和。
珍妃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你想去西疆就去看看,不过答应我一件事,你还不到上战场的年纪,你父皇同意你去西疆是在乎你,你当时时刻刻谨记这在乎两个字。”
“母亲。”
二皇子看向珍妃:“有句话我不该问......”
珍妃道:“没有别人,也就没有什么该问不该问。”
“父皇是不是要废掉大哥?”
二皇子问。
珍妃摇头:“我不知道。”
二皇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对了母亲,我要去西疆见亲师父,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
珍妃忽然就楞了一下,沉默良久,回答:“好好活着。”
二皇子没去深思,想了想珍妃娘娘一定是担心亲师父在西疆会有危险。
“我回带到,不过我走到西疆大概也要两个月的时间,等我到西疆可能大战已经打完了呢,所以母亲你倒是不用担心我,我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的过去,赖先生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都是修行,一个人如果读书破万卷,也能行万里路,不可能不强大。”
“你父皇也是这般想法,不然不会让你去年就出宫历练。”
珍妃回身,从墙上摘下她的白麟剑:“带着。”
二皇子眼神一亮,他真的真的好喜欢这把剑。
肆茅斋。
皇帝神情恍惚了一下,看着老院长说道:“长泽的事早晚朕都要给一个说法,可朕有知道这些事不能都怪他,因为他母亲的关系,朕连他都疏远了,这是朕的错...
...朕讨厌他母亲,却不该讨厌他,有时候真的又控制不住,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母亲。”
老院长知道,这才是皇帝的心结。
以太子所作所为,皇帝还没有认真惩处已经是开恩的不得了,太子自己若是能理解的话应该收敛些才对,他母亲走错的路他又走了上去,多傻。
“陛下苦心,太子应该能明白。”
“朕已经不指望他明白了。”
皇帝看向老院长:“如果朕再不废了他,朕早晚都得杀了他,朕想让他活着,所以也就没必要让他理解,他不理解就不理解,活着就好。”
皇帝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同样的孩子,为什么有的就那么懂事?”
老院长道:“二皇子是教导的好。”
皇帝摇头:“朕没说长烨。”
老院长一怔,在心里长长叹息一声。
“朕总不能像那些王八蛋父母,自己孩子之中越懂事的那个越不待见,越不懂事越会闹的那个就越给的多,所以长烨说要拜茶颜为义姐的时候朕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以后长烨是大宁的皇帝,茶颜就是大宁的长公主。”
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个傻小子,不求不争。”
老院长道:“不求不争,才不是傻。”
皇帝听到这句话笑了笑,点头:“是啊......他不傻。”
与此同时,西疆。
夜晚给了大地最不安全的颜色,尤其是战场上,谁也不知道藏在夜晚里的都有些什么,走着走着也许就能看到一片让人迷醉的绿洲,有清净透亮的水源,还有翩翩起舞的美人儿,走着走着也许就能看到海市蜃楼,拨开那层迷雾,原来海市蜃楼后边是金戈铁马,而执金戈骑铁马的,可能是上古就已经被困在这无法转生的鬼魂。
站在银水城的城墙上看着外边连绵不尽的安息人大军营地,陈冉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冷子怎么带大家走,他一直想问,一直没敢问,他不想破话里兄弟们心中刚刚升起来的希望。
可他知道,没那么容易走的了。
银水城地势特殊,安息人没办法四面合围,可他们就能走得了?
他们唯一能走的是西门,往西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东南北三个方向外面的敌人围成了一个铁桶,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飞鸟也也飞不出去,安息人的箭阵会把飞鸟射成碎片。
他不懂冷子的想法,虽然这十几天来大宁战兵打的很提气很解恨,风生水起,不再担心粮食和马匹,甚至在这一场一场的胜利之中已经不再担心归途,在陈冉看来,这是一场新的海市蜃楼,一场自己也身在其中的海市蜃楼。
他担心,可他又坚信。
这么多年来,冷子什么时候让他失望过?
所以他只能等着,然而等着并不是很舒服的一件事,会让人觉得很难受。
城中的宁军士兵们都在收拾行囊,他们已经有足够的马,可以携带足够多的干粮,从这走到越北口只需要十天时间,每个人都不怀疑十天之后大将军沈冷就能把他们带回家,家是
什么?宁地皆为家。
陈冉只敢一个人站在这担忧,因为他不敢去破坏那希望。
一直到后半夜陈冉都没有从城墙上下去,他一直站在那抬头看着远处,希望自己的视线可以穿透夜幕看到冷子的身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冷子已经变成了他的支柱,他想都不敢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天没有冷子了,自己该怎么活。
庚字营将军杨恨水迈步走上城墙,走到陈冉身边:“队伍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大将军归来。”
“大将军不回来。”
陈冉看向杨恨水:“有句话大将军让我转告将军,收拾好东西之后就弃城。”
“弃城?”
杨恨水眼睛猛的睁大:“为什么!”
他不理解,这样弃城的话还有什么活路吗?
“大将军不让我提前告诉你,让我在大军准备好之后再说,他说只要士兵们随时都能走,那就立刻走,请将军下令,大军出西门离开银水城。”
“我们......往哪儿走?”
杨恨水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艰难的咽下去一口吐沫:“我们往东没法走,纵然是往西,不久之后后阙国大丞相乌尔敦的十几万大军就到了,他会把我们活活堵死在路上。”
陈冉摇头:“我不知道,大将军只说尽管走,出了西门之后往后阙国都城方向走,他说一定不会遇到乌尔敦的大军,我不知道为什么不会遇到,可我不怀疑大将军的话,大将军说出了城之后往西北方向走两天,两天之后转路往北,然后再往东,绕一个圈子把安息人的大营绕过去,不用等他,只管回越北口,他说越北口有人接咱们。”
陈冉看了杨恨水一眼:“家里人在等着接咱们。”
距离银水城大概要走四天四夜才能到的后阙国都城外,沈冷将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了拉,让队伍把后阙国的大旗竖起来:“大家都可能会死,我们有四千人,四千人可能都会死,可如果我们四千人死了却把将近六万兄弟送回家的话,这生意不亏,如果我们四千人拖延住了敌人让我们的近六万兄弟回家而我们却没死,那就是血赚。”
他伸手指了指后阙国都城的方向:“咱们走。”
新兵骆射在沈冷身边,他牵着一匹马,马背上坐着的人是后阙国大丞相乌尔敦的独子阙月生,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蒙上脸的人,只不过他的下巴被摘了,没法说话。
他怒视着沈冷,可沈冷却并不在乎。
“我让你的人回去和你爹说了,如果他不把赎金送到银水城外的话,那我就自己来取,我现在后悔了,我这就自己来取。”
队伍朝着都城开了过去。
就在他们身后,已经快要到达银水城的后阙国大丞相乌尔敦在接到有人加急送来的消息后突然下令大军转向,不去银水城了,立刻返回都城。
都城城门下,沈冷点起火把照亮了阙月生的脸:“大丞相已经救回公子,打开城门,我们护送公子进城,然后还要赶回去攻打宁人。”
城墙上的人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发现那还真是大丞相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