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就要成为马儿的蹄下肉饼,凌湛一个翻身,堪堪避开那强壮的马蹄,再就地一个打滚,滚出去两米远。将将站起身来,那马儿又奔上来,凌湛后撤一步,突然发力迎着马奔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一前一后抓住马鞍,双臂双腿同时发力,一个翻身,跃回马背上。她双手紧紧抓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肚子,马儿站立起来长长呼啸一声,随即前肢落地,终于平静下来。
凌湛长出一口气,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低头看着此时平静下来的马儿,凌湛摸了摸它的头,说道:“怎么了,心情不好呀?”
此时于曼卿和工作人员火急火燎地赶来,看到凌湛竟已驯服了那马儿,松了一口气之余,又不免感到惊讶。
凌湛翻身下马,摸了摸马儿的前额,此时马儿已经十分温顺了,亲切地往她的手掌拱了拱。
“你没事吧?”于曼卿拉着凌湛上上下下地打量。
凌湛拍了拍身上的草叶,说:“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于曼卿说着,朝工作人员生气地道:“这马太不乖了,关起来好好教训教训!还有你们,是怎么训马的,竟然出这种事情!”
“于总,对不起,我们一定好好训训它。”工作人员说着,上前来牵马。
“等下,”凌湛拦住工作人员,“还是让我牵回去吧,它刚刚冷静下来,别又惹恼了他。”
工作人员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便听了她的,由她牵着回去了。
凌湛慢慢牵着马儿回到圈中,把圈门关上,又隔着圈门摸了摸马儿,这才放心地准备离开。这时,两个工作人员在里间闲聊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
“于总今天真奇怪,明知那匹马这段时间情绪很不稳定,还偏偏挑了它。”
“嗨,老板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懂的?也许老板就是钟爱那匹英国纯血马呗,有什么好奇怪的……”
凌湛听了,抿了抿唇,眼中闪过光芒。这时于曼卿走进来了,对她说:“我看呀,咱们还是别玩什么运动项目了,我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你有什么闪失!”
凌湛笑了笑,说:“都行,这是你的地盘,听你安排。”
于曼卿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回市里,我知道有一家吧,吃的特别棒,最关键的是,他家的啤酒都是自酿的,在市面上可买不到,带你去尝尝?”
说到酒,凌湛确实馋了好些时候了,于是去换了衣服,又驱车回到市里,来到了于曼卿说的这家名叫“天在水”的吧。这是一家很大的酒吧,分上下两层,一楼大厅设有散桌和卡座,二楼则是独立的包间,玻璃舞台设在一楼半人高的位置,看上去如同漂浮,七颜六色的灯光一照,如梦似幻。
俩人进了一间包间后,很快便有一个女生走进来,那女生比他们稍微年长的模样,柳叶眉,瑞凤眼,穿着水绿色、高开衩的旗袍,身段优美,妆容化得一丝不苟,大红色的口红衬得整个人气场十足。她抽着一支细长的烟,说话的时候有腔有调,听起来温柔绵软,却句句透露出威严。
“于小姐,您来了。”
“如言,好久不见,你想我了没?”于曼卿笑道,“对了,我今天带了个朋友给你认识。”说着她以手掌指了指凌湛,继续说:“如言,你不会不认识她吧?”
那女子低头一笑,柔媚百生,她道:“凌湛,兴隆集团的大小姐,更是莫氏集团莫家当家的新婚夫人,我怎么能不认识呢?”
于曼卿笑了笑:“你果然是消息最灵通的人。”
说完正式引荐了双方。那女子叫安如言,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不不不,”安如言摆摆手,“我只能算是半个老板。”
“半个?”凌湛不解。
安如言微微一笑,道:“莫非夫人不知道,这家酒吧的幕后老板是莫当家?”
凌湛愣了一下,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安如言见她如此坦然,对她说出的事情既不惊讶也不恼怒,觉得有点意思。
“对呀,君昊是大老板来着,”于曼卿说,“他俩关系很好的,就是那种,怎么说呢,红颜知己!”
“什么红颜知己呀,于大小姐,你这样胡乱形容,莫夫人该不高兴了!”然后对凌湛说,“你可别信她的,莫当家的那么忙,哪有时间跟我红颜知己呀。”
于曼卿却不依不饶,道:“怎么不是红颜知己,有阵子君昊不是老来这跟你喝酒聊天的吗,你还不承认……”
“大小姐,还没喝酒你就醉了!”安如言无奈地笑笑,“莫当家的现在就在隔壁包间呢,你小心他听见你胡言乱语饶不了你!”
“啊?君昊现在就在这里?”于曼卿惊讶地望望安如言,又看看凌湛,忽然拉着凌湛站起来,说,“走,我们去找他去!”
“不去,”凌湛说,“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干嘛见他呀!”
“走嘛,去嘛!”于曼卿拽着她往门外走,“既然都到了一个地方,哪有不见的道理。”
说着话,于曼卿已经把凌湛拉到隔壁包间门口,一推门便进去了。凌湛进门后,一时之间愣住了。
包间很大,里面有不少人,男的女的,老的年轻的,有几个坐在外面沙发上的显然已经喝得不少,男男女女搂着抱着喝酒亲吻,好不热闹。水晶帘子后面,是另一个相对独立的地方,莫君昊便坐在那里,脸色是一如往常的冰冷,一左一右却坐着两个胸大腿长穿着暴露的女人,正谄笑着端酒给他喝。
“哟,这不是曼卿吗,于董家的千金!”外间有人认出了于曼卿,忽然大声说道。
这一声,成功引起了帘子后头人的注意,莫君昊转过头来看向这边,看到凌湛,怔了半秒钟,随即眉头皱起来,不悦写满了那张冰山脸。
“算了,我们走吧,”于曼卿似乎是感觉到场合有些尴尬,回转身来拉着凌湛要走,“看来他们是在谈生意,我们还是走好了。”
凌湛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但外间那个眼尖的这时候又认出了她,站起来大声道:“我说是谁,原来是莫当家的新婚夫人呀!”
那人一声喊,仿佛把在座酒醉的人都唤醒了,众人的目光落在凌湛身上,有些充满好奇,更多的则是揶揄,等着看戏的神情。凌湛倒是面色坦然,波澜不惊,站在那里,毫无所谓的模样。
那喊话的人倒了杯酒,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说:“莫夫人,既然遇到了,我们喝一杯吧?”
凌湛壮似不经意地把手揣进兜里,不去接那酒杯,也不说话。
于曼卿便上前一步,拦在那人和凌湛之间,说:“刘董,嫂子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我替她喝吧。”
那刘董却不答应,手一闪,躲开了于曼卿想抓杯子的手,摇头道:“这可不行,这是我敬莫夫人的,你怎么能喝呢?你又不是莫夫人!”
于曼卿有些尴尬,不便再说什么。
众人见凌湛迟迟不接酒杯,也不说话,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不给刘董面子呀……”
“切,女人来这种场合做什么,不知轻重!”
“……不会是专程来监视莫当家的吧,哈哈……”
“监视?谁敢监视莫当家?”
“女人,娶回家就是个摆设,要有自知之明……”
“……”
说是窃窃私语,却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本就想让她听见罢!
凌湛听着那些话,垂下眼,冷冷地扯了下嘴角。用余光瞟一眼里间的莫君昊,只见他一脸冰霜地坐在那里,远远地望过来,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切,凌湛心想,这是什么表情,好像她是故意跟来破坏他的好事一样!
“莫夫人,是不是不给刘某面子呀?”刘董又说话了,说着话便往前凑,一身的酒味扑上来,令人作呕。
凌湛皱着眉,只想立刻离开这包间,盯着那人递来的酒杯,心想,要不喝了吧,走为上计!
正在这时,里间传来莫君昊冷冰冰的声音:“出去。”
包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莫君昊的脸色,又看着凌湛,依然是看戏的神情。
只有那刘董尚不清醒,含糊不清地说道:“莫当家,你怎么能叫夫人走呢?”说着又把杯子凑上来,“来,莫夫人,我敬您……”
“出去!”只听莫君昊一声怒喝,那刘董一抖,手中的一只杯子摔碎在地,这下子,他彻底醒了,额头上随即滚下来豆大的汗珠。
凌湛斜眼瞟了一眼莫君昊,甚是不悦地暗暗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刘董手中的另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翻过来,朝莫君昊的方向比划了一下,不顾莫君昊暴怒的神情,把杯子扔回刘董怀里,拉开门潇洒离去!
谁还没点脾气?
回到隔壁包间,安如言见凌湛面有不悦,于曼卿在旁边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闯祸了?”
凌湛满不在乎地答道:“闯什么祸,又不是小孩子了!”
于曼卿看看安如言,又看看凌湛,终于还是开口道:“凌湛,虽然我很佩服你,但是……你不怕君昊生气呀?”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就因为我撞破了他左拥右抱,破坏了他的心情?”凌湛冷冷地笑道,“那他还破坏了我喝酒的心情呢!”顿了顿,又认真地补充道:“而且他的品味也忒差了吧,也不挑食!”
“噗……”安如言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我知道我这时候不该笑,但是我真的忍不住,哈哈……凌湛,你太逗了……”安如言笑得眼角带泪。
“你就别火上浇油了,”于曼卿说,“凌湛,你也别生气,男人嘛,生意场合,难免的。”
难免?什么难免?男人凭什么有特权说“难免”呢?
凌湛本来心里挺不爽,可见安如言笑得流泪,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也笑道:“你说,我说得对吧?”
“对对对……”安如言笑着站起身来,叫人送来了酒,说,“别管他们男人怎么样,我们喝我们的酒!这酒是我们家自酿的,你尝尝。”
于曼卿还在一旁审视着凌湛的脸色,而凌湛已经潇洒地端起酒喝起来了。
“好喝,冰凉爽口,涩味淡,饮后甘醇,难怪你这生意这么好呢!”凌湛说道。
“生意好,是大家给面子罢了。”安如言谦虚地说道。
凌湛对这酒吧的名字感到好奇,问道:“你这酒吧的名字挺特别的,有什么寓意吗?‘天在水’……”
安如言笑道:“这个名字来自一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这首诗的作者叫唐温如,历史上没有只言片语关于他的记载,这首诗是他唯一的传世之作,然而就是这一首短短的诗,便足以令人记住他。这两句诗是说,他喝醉了,忘记了自己是在船上喝酒,水中的星辰只是天上的倒影,清朗的梦中,他以为自己卧在银河上泊舟……”
讲起诗,安如言眼中似有向往之意,等她回过神来,见于曼卿和凌湛都在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说:“我瞎卖弄了,来来来,咱们喝酒便是!”
凌湛忽然觉得,这个安如言并不是出身欢场的人,她的身上并没有那种俗气,反而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有一句话叫做“腹有诗书气自华”,也许用来形容安如言再合适不过。可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女,和一个门庭若市的酒吧老板,这两个身份融合在一个人身上,也着实让人猜不透。
又喝了一会酒,于曼卿出去接了个电话,然后火急火燎地回来,取了自己的包,抱歉地对凌湛说:“实在不好意思,明明是我约你出来的,我却要先行离开。我父亲又不舒服,被送去医院了,我得赶过去瞧一瞧。”
“那你快去吧,不用管我。”凌湛说。
“去吧去吧,”安如言也说,“我会照顾好凌湛的,放心吧。”
于是安如言送于曼卿出了门,又回到包间里,喝着酒,问凌湛:“你们关系很好吗?你和曼卿?”
凌湛挑了挑眉,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安如言笑了笑,道:“没什么,随口问问。”
“那你觉得,我怎么作答会让你比较惊讶,是‘好’还是‘不好’?”
她问得轻巧,仿佛并不在意答案,但那双杏眼里透露出来的光芒,让安如言觉得,她其实心里倍儿清楚!
安如言不动声色,举起装满啤酒的玻璃杯,灯光透过玻璃杯中金黄的液体,在她脸上投下一块光斑,她微微一笑,道:“世上哪有绝对的‘好’与‘不好’,一切都在人心罢了。”
这话说得挺有意思……
安如言放下杯子,站起身来,说:“你还没吃东西吧,走,我给你弄点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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