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情绪稍微缓和下来后,齐灿灿开着车去了沈宅。
她特意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徒步走进别墅区。
站在离沈宅大门不远处的路灯下,齐灿灿静静地等着沈思勋出来,他特别慢,算着给他电话的时间,少说也过去了一个小时,百无寂寥之下,齐灿灿埋着头踢着路边的石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身后拢上了一层阴影。
转身望去,沈思勋单手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袋,另一只手捧着鱼缸。
也许是齐灿灿的错觉,她总觉着他们之间的气氛很怪异,憋了半天,她才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话题。
“这个鱼缸,好像长大了点噢?”
沈思勋抿唇一笑。
“乌龟长大了倒是真的,先前那个它呆着有些小了,茉莉就买了个新的鱼缸。”
话落。他环顾了一圈四周,轻声问道。
“你没开车吗,我送你回去吧。”
沈思勋刚迈出一小步,齐灿灿就拦在了他的身前。
“我没开进来,想着过来只和你说了,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齐灿灿不愿意见沈家人。沈思勋能理解,他也不想强迫她。
他错开了齐灿灿,直直地向前走,边走还边问。
“不远吧。”
看着齐灿灿仍站在原地,沈思勋稍微放慢了步伐。
“我送你,你抱着它。不然水容易洒出来。”
沈思勋如往日般细心,可齐灿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到了公寓楼下,沈思勋泊好车就下来了,望了齐灿灿一眼,只简单地道了声‘晚安’。
“沈思勋,你干嘛啊。”
齐灿灿终是耐不住性子。唤住了他。
由着手上的东西还挺重,她也没追过去,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沈思勋闻声顿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灿灿,你还有些东西在沈宅。有空我再送过来给你。”
齐灿灿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抿了抿唇,想着沈思勋也许是误会了。
可沈思勋压根没有给齐灿灿解释的机会。
“我今天替你收拾的时候,发现也没多少。对了,灿灿,记得我先前送给你的那幅画吗?你如果还喜欢,我下回一起带给你。”
沈思勋的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好像在复述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齐灿灿眸光微闪,嘴里也不自觉地开始发苦,良久,她干干地一笑。
“我当然要啦,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真的特别喜欢,好歹它值一百万呢,再还给你多可惜呀。”
顿了顿,她又道。
“思勋,你不会让我把你送给我的一切还给你吧?”
想起唐纪修先前说过的话,她心里简直委屈极了。有个东西好歹也算个念想,现在唐纪修比她还狠些,直接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牵绊。不过也好,反正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她没什么可埋怨的。
可道理她都懂,她还是不免有些伤心。
也许是听出了齐灿灿声音中带着的颤音。沈思勋拧紧了眉,他微微颔首,望着被乌云遮去一大半的月亮,笑说。
“不会,给你就都是你的了,你若还想要别的,我也可以给你,只要我给得起。”
沈思勋的话直戳齐灿灿的心尖,她向前两步,脑袋微微一歪。
看吧,男人的话永远都说得好听,就算是情商有点欠费的沈思勋也一样。
“骗人。你这个态度再明显不过了。你想通了是吗?你要和我离婚。”
听到最后一句话,沈思勋攥紧了双拳,他霍然转身,跨步走向了齐灿灿,约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他止住了脚步。
夜晚太黑,只凭路灯和微弱的月光很难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齐灿灿只知道沈思勋的双眸特别亮,就像里面藏着颗星星一样,就像他们初见的那天一样。
“不是我要离婚,是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沈思勋的口吻中夹杂着深深地无力感,他之前的确想装作他们感情很好,可越是靠近,他越是发觉,人的欲望永远是填不满的。
牵了手就想拥抱,拥抱了就想亲吻,亲吻之后,他也想……
“你说过吧,说过的话如果做不到,就和放屁没什么区别。我让你选,等一切都结束后,我给你机会选。离婚协议书我会重新签一份,我给你选择的权利。”
“就像今晚,你想拿走属于你的东西,我也不会阻拦。”
“不是……”
齐灿灿抑制着胸口的躁动,想了一肚子解释的话语,可偏偏说不出口。她恍然意识到,沈思勋也不算误会了她,她本来就是想走的。并不是因为沈思勋不好,正是因为他太好了,她不想再耽误他。
离开她以后,沈思勋完全可以找一个真心实意爱他的人,人的一辈子也不长,没有爱情岂不是白活一场。
在齐灿灿沉默之际,沈思勋忽地环住了她。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克制。
“上去吧,晚安。”
说完最后一个字,沈思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说不失落,是假的。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齐灿灿将行李包中所有物件都摆了出来,鱼缸排在最前面。
绿帽不止长大了一圈,冬天过去。它精神了不少。
摇了摇脑袋,齐灿灿逼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她从房间的抽屉中翻出了旧物,其实唐纪修也没给过她什么特别的礼物,但每样都价值不菲。其实不止这么些,之前她公寓进过小偷。多半值钱的东西都被顺走了。
齐灿灿不免自嘲一笑,看着这些东西她差不多能感受到唐纪修对她的态度。
这和包养一个情妇完全没有区别。
他也确实说过,他能给她全部,除了爱。
事实他也做到了。
齐灿灿不知道现在笑自己傻还来不来得及,翻到抽屉的底层,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铁盒上面。
铁盒许久没有动过。早已锈迹斑斑。
齐灿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打开,看清了里面的物件,她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滚落了下来。
靠着桌角蹲下了身,她捧着铁盒又哭又笑,像个智障。
她以前学习特别认真,但总是踩在及格线徘徊,唐纪修天天逃课,却是个学霸。
有一次她数学没及格,被唐景云训斥了许久,委屈地从唐景云的书房出来,唐纪修笑着拦下了她。
他骂她蠢,说她小脑没发育?全。嘲笑了她好久好久。却在期末考试前夜夜溜进她的房间,细心地教会了她好多从前压根解不开的习题,他强迫她背了好多公式,甚至为她整理出一整本厚厚的笔记。
翻着泛黄的笔记本,唐纪修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扉页上还有唐纪修写下的自己的名字。
以前老师总说,字如其人,怪不得唐纪修长着一张迷惑人的俊脸。
豆大的眼泪滴在字迹上,晕出了一个小圈,齐灿灿合起了笔记本,抱着它泣不成声。
她想,她怪不得会误会唐纪修,因为他也对她很好过。
如果她早点发觉这种好不过是同情怜悯,她也不会深陷其中。
也许是哭得太专注,她都不知道宋旭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
直到宋旭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她才清醒了几分。
“我看客厅地上摆着的东西,还以为你要卖掉换钱养我呢。我吃得不多,不需要花那么多钱。楼下的鸡蛋也降价了。只有6毛钱。”
宋旭僵硬地吐出了一句自以为很幽默的话。
齐灿灿吸了吸?子,混了他一眼,直言不讳地嘲笑道。
“一点都不好笑。”
宋旭挠了挠头发,尴尬地闭上了嘴。
良久,他扶着齐灿灿站了起来,给齐灿灿递了杯温开水后,他缓缓道。
“?经理,袁氏尚远传媒一直在背后拖延时间,我想袁闻芮保释只是时间问题。毕竟她在警察局也呆了一阵子,没有足够的证据,怕是……”
齐灿灿蹙了蹙眉,开口打断了他。
“你别着急,她如果真的无辜,也不必现在还在里面。”
她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我相信警察不是吃白饭的,我有足够的时间等她的审判下来。”
宋旭微微低下了头,目光也有些涣散,像是没听见齐灿灿的话般,他自言自语道。
“其实警察已经掌握了她教唆灭口的通话记录与简讯,也不知道她从哪雇来的杀手,死咬着不承认只说这些内容不过是玩笑。说白了,只欠一个实实在在的证据罢了。”
宋旭看向了齐灿灿,面色有些发白。
“只要有了那个证据,袁闻芮即使再上诉,也无济于事。”
齐灿灿没懂他说这些废话是什么意思。继续收拾着要还给唐纪修的东西。
她抓起了一支镶钻的高跟鞋,心里万分不舍,好在她一直把唐纪修给她的施舍视如珍宝,收拾起来也不是那么费力。
“可我们偏偏没有那些所谓的证据,干着急也没用,宋旭,你把你身边的袋子递给我。”
她今晚把这些装好,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齐灿灿摊出了手掌,举得老高,许久宋旭都没有反应,她不由再次催促了一遍。
“递一下呗,我腿有点麻。懒得……”
“我,就是证据。”
宋旭前言不搭后语,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了几个音节。
闻言齐灿灿身子一颤,高跟鞋顺势从手中滑落,发出一声闷响。
她埋着脑袋,许久都没回复。
齐灿灿知道宋旭总得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但她没想过是用这样的方式。
半响,齐灿灿哑着嗓子讥讽道。
“别傻了,你这么恶毒,我要亲手送你进监狱,怎么?你觉得你还有资格选择死法?”
听见这句话,宋旭双眼微微发红,谁又能说这不是袒护,只是没人戳破而已。
如果不是宋雅,他也许真的会死心塌地的跟着齐灿灿。齐灿灿面上像个被惯坏的千金小姐,实则没有什么坏心眼。只可惜,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感情的天枰很难平衡,选了一头,必然要放下另一头。
“只有我,才能给袁闻芮致命的一击。宋雅里的录音我都找出来了,?经理,我就是最好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