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这封了店铺,搬了家伙事儿回来,又将那些零零碎碎的家当在锄头在院子西边临时搭的草棚子安放好了,已经是夜色渐起。
田小午跟锄头就着腌好五香萝卜条喝了几大碗玉米面粥,那香甜爽口的味道溢满了嘴角,热乎乎的暖和到心坎坎里,连额头都仿若冒起了热气。
吃饱喝足,田小午打着饱嗝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怒号的北风,舒服的眼皮都不想睁一下。
家里锄头早就重新盘过了土炕,炉灶在屋里烟囱直通炕里,炉火一烧,那火炕热的跟烙饼的鏊子似得,让人睡着都不想起。又把他住的那一间的地铺加了木头的简易床板,新续了厚厚的麦秸跟茅草,田小午又给他添了个火盆,看起来也是暖暖和和的样子。
夜里北风呼啸,吹的院子里的老树枯枝猎猎作响,田小午睡在热乎乎的火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烙了半天人肉煎饼,还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这天多冷啊,锄头在那没炕炉子的小屋里睡的可安稳?
思来想去,终是心中挂念,穿起棉袄便下了炕。
迎面的夜风带了冰渣似得扑来,田小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蹑手蹑脚的开门进去,屋里的火盆竟然是熄灭的,锄头蜷缩在被窝里正在蒙头大睡,听到声音,突的一下惊坐起来,倒是吓了小午一跳。
“小午,是你?你怎么来了?这大冷天的你不在炕上出来干啥?”锄头焦急的问着,赶紧把压在被子上的大棉袄给田小午披上。
“我来干啥?我要是不来看看你,你自己被冻死了都不知道!不是给你准备了火盆吗?怎么不点?这滴水成冰的大冷天,你是不要命了?”田小午边点着油灯边埋怨。
“嘿嘿,哪有那么娇贵?不瞒你说,在你来之前,我冬天里都没升过火炉,捂着被子,盖点打猎剥下来的皮子,凑凑合合也就熬过去了,冻不死!咱好歹还有这么间破屋片瓦遮身不是?比起街上讨饭的乞丐,岂不是强多了?”锄头憨笑道。
“乞丐?看你那出息!你怎么就不跟过的好的比比?没冻死就知足成这样?”看着锄头那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小午微微有些心疼,不由得没好气给他一个白眼。
锄头也起身披起棉袄,拿起小午给自己做的暖套子给小午捂着手,顺便问:“小午,你以前怕是没过过苦日子吧?”
“为什么这么说?你看着我平日里嫩生生的吃不得苦还是娇滴滴的受不得累?”小午嗔怪道。
“那到不是,这吃苦干活上啊,你倒是比这村子里女人都下的力气,不过啊,嘿嘿,这吃住讲究上你可跟咱们这些穷娃子不太一样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往日里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能有口子咸菜下饭就是美味佳肴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可你不一样,四碟五碗,荤素搭配,顿顿弄的跟坐大席似得,馋的鸭蛋他们一到咱们家开饭时间就依着墙根流口水,以前啊,家里穷的锅都揭不开了,就是来了客人也到不了这般档次。”锄头升起火盆,冲着田小午憨厚一笑。
火光中,锄头的脸更是棱角分明,带着让人心安的暖意,田小午竟是没出息的老脸一红,“那些啊,不过是些山茅野菜的,都是咱们出门就采的来挖的到的,可也没花多少钱啊,我啊,不过是信手拈来,化腐朽为神奇罢了!”小午臭屁的狡辩,心里小小的得意一把。
“这我知道,也还真佩服你那些个玲珑心思,吃的停不住嘴的时候也在心里合计,你可是天上的仙女啊?不然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材料到你手里就能变成这么好吃的东西呢啊?不过,为啥说你没过过苦日子呢,别人家也不会费这些心思,就是会拾掇这些,也不舍得顿顿这么讲究的,菜要不要钱不说,那油啊、盐啊,不样样都费钱?有些人家里,晚上可是连油灯都舍不得点的,就为了省那点点油星子,炒个菜,汤里连个油花都不见!再说这冬天,也就是烧饭的时候烧点柴火暖暖屋子热热炕,晚上这炉灶都封着,谁舍得整夜的烧?还要再加个火盆?嘿,别看里面烧的是碳,对穷的叮当响的山里人来讲,这就是在烧钱啊!”
锄头边说边从一边的麻袋里拿了两个红薯埋到炭盆的地灰里,又扒拉了些炭火盖在上面。
小午心下合计,不得不承认锄头说的句句是理,她向来自认为已是一分钱掰成两瓣花,很是节俭持家了,可她长久以来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里竟是这么铺张浪费不懂的过日子的一个?
沉思良久,田小午闷闷的说:“锄头哥,你这是不是在变着法的提醒我,我平日里太浪费了?现在想想,到真是这样,那个,我,我以后炒菜少放些油……”
“小午,看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就像以前一样,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油啊,你尽管用你的,山上的苍耳、麻子多的是,锄头哥勤快点多上几趟山梁子就是了,咱们山里人就是这点好处,只要不是荒灾年月,你手脚勤快舍得力气,虽是过不富,但也饿不死。”
锄头将一块獐子皮给小午盖盖腿脚,接着说:“再说,咱家自从你来,已是不比从前,别说是炒菜了,就是你顿顿炸鱼,锄头哥都不带皱皱眉头!我今天这么说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吧,你很多行径好像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一般,瞧你的手,白白嫩嫩的小姐手,哪儿像是穷苦人家里干粗活的啊?再说你那些个巧妙心思、主意见识,更是让人想都想不到,锄头哥就一直纳闷,到底是哪方的水土养出你这样的妙人呢?要是有机会啊,锄头哥还真想去你的家乡见识见识。”
“哦?锄头哥——”田小午终于琢磨出点味来,她歪着头了然的笑道:“什么没过过苦日子啊?什么哪方水土养出来的啊?你今天这是拐弯抹角的在打听我的来历啊?”
锄头的心思被小午戳中,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闷闷的低下头哑悄悄讪笑。
“被我猜中了吧?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跟你们这里不一样,三言两语的也跟你说不清楚,算了,你刚刚不是说我是仙女吗?你就当我来自天上就行了!”
“天上?”锄头惊愕的看着小午,随后又恹恹的低头拨弄那烧的熊熊的火炭,脸上是掩不住的失落。
小午很是奇怪,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天上还不好啊?那是神仙洞府,仙女才住天上呢!你不乐意个啥?”
锄头埋怨的瞟了一眼没正经的田小午,没搭理她,只是低着头用那烧火棍扒开炭盆的火炭,将那烤的黑乎乎的两个红薯扒了出来,在地上敲敲红薯上的灰,吹着手指头将那焦黑的外皮剥了,露出里面紫莹莹的软肉,笑着递给咽着口水的田小午。
一阵诱人的香气钻进鼻孔,充斥着五脏六腑,那热乎乎的触感从手上传来,田小午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她也顾不得烫,哈着气一口咬上去,滑软细糯,香甜美味,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忍不住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一脸的陶醉。
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个,锄头已经把剥好的第二个给递了上去,田小午乐颠颠的一笑,毫不推辞的接过来,吃的有滋有味。
这才想起刚刚锄头的反映,嘴里含着口烤地瓜,含混不清的问:“说啊?锄头哥?你在那里低头郁闷个啥嘛?”
锄头叹了半响的气,很是无奈的闷声道:“天上啥好的?你家在天上,那,那我怎么去提亲啊?”
提亲?小午瞬间愣住,而后便是放声大笑,“哈哈哈,我说呢,你怎么突然打听起我的家乡来了呢,锄头哥,原来你兜兜转转弯弯绕绕,葫芦里就是卖的这个药啊?”
锄头被小午笑的大囧,闷着头懒得理会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随后,眉头一皱,想起了什么似得,竟是当真道:“小午,你不会真的来自天上吧?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小午一看锄头那皱眉思索的模样,怕他真的信以为真,便强忍着笑说:“怎么啊?你还真信啊?我要是真的是仙女早就飞走了,怎会还窝在这穷山沟沟里跟你这个榆木疙瘩过这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嘿嘿,你别说,我还真信,当初你刚来时,村里人都说我是走了狗屎运,天上掉下了仙女给我呢,我曾经还真是怀疑过你可是山上的狐仙呢!”
“去,狐仙?还狐狸精呢!我就是专门下来吃你的心肝的狐狸精!怎的?怕啦?”田小午娇嗔的嘟嘟嘴。
“不怕,我就是被你吃的骨头都不剩也心甘情愿!我的心肝还用吃?不早就是你的了!”锄头滑头道。
“呸!油嘴滑舌!真还看不出来呢,平日里倒是我小瞧你了啊,原以为你是个标准的忠犬,没想到你是披着忠犬外衣的腹黑闷骚男!”田小午自上而下好好的打量了锄头一番,啧啧称奇。
“啥啊?小午,你说什么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啊?小午,我刚刚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想找人去你家提亲,咱么俩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是不?再说,这日子久了,闲言碎语多了,咱俩要是突然在一块,还不知招来多少闲话呢,还不如早早挑明了这事,也省的村里那些个小伙子天天惦记着!”
“呵呵,谁天天惦记了?”田小午笑眯眯的吮吸的手指头,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