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洪涛就要带着留下来的王三、周一日去沿河巡视,找一找有没有适合建造石灰窑的地方,再听听河边居民的意见,确定先修什么地方最合理。
第一站当然还是马保长的东岗村,俗话讲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两淮的口音不比北方慢慢听还能听懂,洪涛初来乍到对这边的风俗习惯也不了解,必须要找个向导。
“王爷要修河!这可是大好事儿,小老儿腿脚不灵便,让我家孙儿跟在王爷身边也好有个明白路径、熟知乡邻的。”马保长对修河的事儿非常支持,不加思索就把小孙子贡献了出来。
“我不想去,家里还得熬农肥呢!”马保长的小孙子就是骂洪涛不如狗的小伙子,他好像头一次见面就不太喜欢这个凉王,哪怕吃了人家的肉罐头依旧没啥好感,使劲儿找借口不想去。
“糊涂,跟着王爷不愁吃喝,窝在家里整日弄那些屎『尿』有什么好的!还不去收拾收拾,难不成要让王爷请你!”
马保长虚挥了一下手掌却没舍得打,他家只租用了不到五十亩王府的土地,对是否减免一半地租没有太大需求,也不怎么愿意去制造土化肥。
“小子,报上名来,本王刀下不斩无名之辈!”居然不愿意跟着自己走,洪涛很介意。等马家小孙子背着包袱出来,马上就报复了回去,坐在马上恶狠狠的吓唬人家。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马百顷!斩就就得,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不曾想没吓住,这位马家孙子平日里肯定没少听白话,还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梗梗着脖子毫不胆怯。
“好大口气,还百顷,我家也没那么多地,不知道未来的马大地主可会骑马?”没吓唬住洪涛也不恼怒,这小子楞惙惙的挺好玩,路上和他逗逗也是个乐儿。
“……不曾试过!”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马百顷『舔』了『舔』嘴唇,又咽了口唾沫。豪车啊,确实想开,可惜自己没车本。
“小三,找匹马给他!”没车本可以学嘛,洪涛不光提供教练车,还派免费教练。
马百顷运动天赋不错,学车学的挺快,走了不到一里路就熟悉了车的『性』能,还偷偷加了一档,让马快步走了起来。
“地主老爷可还适应?”洪涛看着全神贯注盯着马匹后脑勺、兴致勃勃感受居高临下滋味的小伙子,开始冒坏水了。
“使得、使得……”马百顷还沉浸在初开豪车的兴奋中,头都没抬就敷衍了这个问题。
“哦,使得是吧,那就更使得一些吧……嚯!”洪涛坏笑着冲王三挤了挤眼,突然一抖马缰绳,同时大喝了一声。
“啊……马惊了、马惊了!救命啊……”这些马都是新军的战马,常年在一起受训,眼见同伴要冲锋必须也跟着一起冲。
于是马百顷的坐下马突然加速,四蹄腾飞狂奔了起来。吓得马百顷立刻就忘了骑马的规矩,扔掉缰绳抱住前鞍桥拼命想稳住身体,可越是这样马匹就越玩命跑。
洪涛根本就没冲出去,马匹刚起步就被缰绳勒住了。只有王三跟在马百顷身旁,万一他要是坐不住就赶紧拉缰绳,免得真把人摔坏。
“臭小子平衡『性』还挺好,走,我们也溜溜马!”
看到马百顷虽然身形狼狈却不曾落马,洪涛也来了兴致。自打回到开封小半年不曾骑马狂奔了,不光人待的有些颓,马匹也不太满意,不停的摇晃脑袋踏着步子,想追上去好好跑一程。
马百顷是因祸得福,狂奔了几里路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骑马,知道如何利用缰绳和双腿与马匹做简单的交流,也不用老盯着路面前行了。
“地主老爷,你是不是听过本官的传闻?”面对这种结局洪涛也无可奈何,天赋如此谁也没辙。反正也和马百顷没仇,索『性』就不继续折腾了。但有件事儿必须问明白,凭啥他一见面就显得很讨厌自己。
“从未有过……”马百顷是不关注地面了,但又对马的鬃『毛』起了兴趣,不住的婆娑着它们,就像在『摸』女孩子的头发,对于洪涛的问话还是很敷衍。
“那为何一见面就说本王不如狗,还不愿意当向导?”
“……”马百顷终于把眼神从马鬃上挪了过来,又马上闪开,低着头不吱声。
“你要是告诉本王原因,且确有其事,这匹马便送与你家了。”不想说没关系,洪涛有的是办法让人张嘴,比如送你一辆豪车。
“……我家养不起它!”马百顷张了张嘴,伸手『摸』着马鬃恋恋不舍的摇了摇头,拒绝了这笔交易。
“可以放在本王家里养着,什么时候想骑就什么时候来骑!”送车还得搭车库和油卡,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洪涛也拼了。
“……我家买不起鞍具。”马百顷终于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里全是期盼。
“你长大要是不当大地主就对不起你们马家的列祖列宗!连马带鞍具都送与你,说话算数,本王从来不骗小孩!”此时洪涛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难道说这世上还有人能给自己下套了?
“以前我家有十顷田地,就在漕河东岸,都是上好的水浇地。爹爹就给我取名叫百顷,说他小时候家里只有十亩地,全靠爷爷『奶』『奶』和大伯们不停劳作,再加上我爹爹外出经商,才攒钱买了更多土地,希望我将来能继续买,到一百倾才好。”小伙子终于被洪涛的银弹攻势打趴下了,开始讲述他家的过去。
“嗯,这名字起得不错,很有理想!”在起名的问题上,洪涛觉得别人都挺有天赋的。
“可在我十岁的时候爹爹被官府抓走了,半年之后才放出来,然后我家突然搬离了原来的院子,我也不能再去县学了。后来听爷爷说为了把父亲从牢里救出来,家里卖掉了大部分田产和房子。爹爹出狱之后得了重病,半年之后就死了,我娘天天哭,不久也走了。是爷爷把我养大,但家里的一切都没有我的份儿。为了救爹爹,伯伯们的田地也都卖了,就算他们给我也不能要。”马百顷的叙述能力不错,一件事儿讲得挺有条理,看来小时候的县学没白上。
“你爹爹是被冤枉的?”还没等洪涛发话,周一日先发问了,同时也是洪涛想问的。
“……我爹爹根本就没罪,只是因为有盐商看上了我家的院子和田地,才勾结官府诬陷爹爹贩运私盐!”马百顷眼神里那种不友善又表『露』了出来,也不再去抚『摸』马鬃,好像这匹马也是他的仇人。
“这事儿是你爷爷告诉你的?”至此洪涛大概明白了马家的遭遇,原来他家是个地主,但马百顷的父亲并不务农而是经商。后来被人构陷入狱,为了脱身才变卖家产贿赂官府。
结果这根本就是个局,做局的人应该是自己这座大院子的前一任主人。这孩子不是对自己有意见,而是恨所有当官的。自己买了这所院子,又是当官的,不被重点照顾才是怪事儿。
保不齐马保长心里也不待见自己,只是年纪大知晓世道艰难,更知道斗不过自己,才没有表『露』出来什么。
但这里有个问题必须搞清楚,马百顷的爹不一定是被冤枉的,说不定真是个私盐贩子。扬州是盐商云集之地,私盐贩子更是不计其数。马百顷家里有本钱,地面上又熟悉,选择贩运私盐也不是不可能。
“是县衙的人和我爷爷私下讲的,他们以为我睡了……”马百顷挺聪明,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没废话,直接道出了最有用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