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五子糖水,我一下子给忘了,抱歉。”
重楼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确是他让她来的。
皆因莫笑最近口味有些怪异,所喜的菜式竟全以辣为主,但他又担心她辛辣的东西吃得太多会影响健康,正愁着换些什么新菜品。而这新菜品不但好吃还要比较滋润一些的好。
刚好他今天去花笑楼盘点,伍思敏端了一道五子糖水让他试吃。他试过觉得还不错,做法新颖、甜而不腻,里面有一种小珍珠大小的丸子连他也吃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咬着有点像糖,却不粘牙,有弹性,好吃还好玩。他就猜莫笑一定喜欢,想和大厨学来。
结果,一问才知那糖水并非新请的大厨做的,而是伍思敏亲手做的,但同时她也暗示那糖水是伍家不传的秘法,而那小珍珠丸子做好不耐放,要想吃出弹牙感还得现场做完即刻吃。
所以,重楼就把伍思敏带过来了。
“嗯,那你先回去吧。之前不知是娘子害喜,现在知道了,很多东西就要讲究了,那个五子糖水也不知道适不适合有喜之人吃,先不用做了。”
伍思敏眼神微微一冷,这是对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么?但只是瞬间,她的眼神又恢复了正常。
五子糖火的确是她母亲娘家那边的拿手小吃,而且也的确不外传,靠着这五子糖水,她外婆家从原来一个普通的小吃铺子变成了当地最大的酒楼。
她仍是没放弃,游说道:“公子放心,五子糖水最宜有身孕的人吃了。你听这糖水的名儿,五子糖水。传说当年一个久不怀孕的妇人就是吃了这一碗五子糖水才怀上了,而且一怀就是五子胎,生下来个个健康活泼,可爱逗人,后来这无名的糖水才起了这名儿,从此闻名天下。”
“别!”莫笑先出一声打断了这伍思敏,生怕重楼心动了真要叫这个伍思敏给她做什么五子糖水。
“我可不想一口气生五个,而且我想要个女儿。再说,我都已经怀了,一胎还是两胎早就定了,是男还是女也改不了,我才不喝那个什么五子糖水。”
莫笑扁扁嘴,十分有理有据地拒绝了这个什么五子糖水。
一胎五个!
这什么五子糖水啊,催胎丸呐!不累死她也累死个接生婆。她才不要呢。
再说,哪有一碗糖水就能决定生多生少的,十之八九就是撞上了。
而且,她总觉得这个伍思敏看着怪怪地。明明同样都是喜欢卖个萌撒个娇的小姑娘,她就觉得甘草和小桃红看着顺眼多了。
自从重楼告诉她花笑楼原来是他为了给她做吃食方便才开的,莫笑就知道了,这个伍思敏,伍掌柜的心机可不小。
第一次见面是在花笑楼,那时还叫做景笑楼。她扮做与重楼不太熟,当然这一层是重楼授意的,但她头上戴的那只碧玉金钗呢,总不是重楼授意的吧。分明就是故意戴给她莫笑看的,故意令她误会那只碧玉金钗是重楼所送吧。
第二次见面是在医馆门口。她送食盒来医馆,明明应该就是为了重楼而来的吧,还偏偏说是她的小粉丝,说得像模像样,有证有据的,连她都差点相信了。还有那次的所谓痛经,那浸了井水的西瓜,呵呵,说她不是故意的她还真不信。
尤其是现在,那两只眼睛总是时不时地往重楼身上瞄。
不用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她也知道了,这伍思敏看上她的男人了。
嗯,眼光不错。莫笑先赞了一句。
以前的话,她还无所谓。男未娶,女未嫁,没有说谁就是谁的,喜欢的话,大家各凭本事往怀里抢。
但现在,那可就不行了,那可是她莫笑盖过章、合二为一过的男人,想要呀,两个字相送,没门!
莫笑窝进重楼的怀里蹭了蹭,撅起了小嘴,用小声却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的声音道:“抱着站在这里多累呀,咱们回房,躺在床上说悄悄话去。”
唐仲春双眼翻着白眼,呵呵,还真是没羞没臊地,有了相公连节操都不要了。
但是,他还是觉得这样的莫笑好可爱,好可爱,可爱到不要不要的。
唉,唐仲春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看来是没那么快从莫笑的影子里走出来了。
娘子都发话了,某位以娘子为天为地的相公自然二话不说,视所有人为空气,重楼转身就抱着莫笑朝内室走去了。
伍思敏下意识地抬脚一步想跟上去。
“那个……”
唐仲春一转身站在了她的面前,把手一拦,脸上嘻嘻一笑。
“伍掌柜是吧。我看你还是先回吧,我莫姐姐和重楼大哥去内室了,我看你是不太方便跟过去的,再说,万一看到些儿童不宜的画面,我想那刺激,啧啧啧,应该不是你喜欢看到的。”
伍思敏一副欲哭未哭地小模样,解释道:“我,我不是……”
“行了,你别跟我解释什么。”唐仲春大手一挥打断了她,他又不关心她怎么想,他只负责看好门,别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狐狸精往里钻就好了。
“这样,医馆重地,如果不是看病,我想伍掌柜以后少来为妙。”
唐仲春说完,再也不理会她,转身就朝自己的诊桌走去了。
伍思敏进退不是,最后眼里半含着泪花,跺了两脚转身跑出了医馆。
唐仲春瞄了一眼,呵呵,就这点能耐还想从莫姐姐的手里抢男人,真是天真的小姑娘呐。若不是看着太柔弱不轻吓也不耐打,莫笑怕是没那么轻松放她离开的。
另一边。
重楼抱着莫笑直奔内院,他已经等不及要和莫笑说说她的悄悄话了。
将她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小心地放在床上,他跪在床前就朝莫笑的下腹趴过去,耳朵紧紧地却又不施加任何重力地贴了上去。
“干啥呢?”莫笑噗嗤一笑。
“我听我家……小公主的跑步声呀。”重楼道。本来他是想说小王子的,不过听莫笑说喜欢女儿,他很顺当就改说成了小公主。小公主也不错,小棉袄呢,最重要的是一定长得像莫笑,这样,他就能看到莫笑小时候的样子了,陪着女儿从出生到长大,就等于看着莫笑从出生到长大一样。光想想都是一件做梦都能笑出来的美事。
跑步!莫笑呛了一呛,她的子宫是跑步机么?
“你有没有一点常识呀,我这……才一个多月呢。小家伙顶多就是小指甲盖大小的一个小孕囊,还跑步声,这会连脚都还没长出来呢。”
“嘘,别吵,我听到小公主的声音了。”重楼眼里眸光闪动,惊喜异常。
“别瞎兴奋了,那咕噜的一声是表示你娘子我饿了,那叫肠鸣音,不是胎心音。”莫笑决定普及一下他的妇产科的知识,顺便提醒她要进餐了。
“啊,你饿了?”重楼终于舍得把头抬了起来,“也是,你现在是两个人在吸收营养,肯定比一般人饿得快。快说快说,娘子想吃什么,为夫这就去做。”
“呃,其实也不太饿,等一会儿再去做吧,我有些事想跟你说。”莫笑往里挪了挪,示意重楼躺上来再说话。
重楼乖乖地躺在外侧,若是平时早就抱过去了,不过现在,他小心地平躺着,和莫笑保持着贴近却不贴紧的距离。
他想听她要说些什么,会不会是怎么布置将来小公主的房间,还是请谁做接生婆。
谁知莫笑却沉默了起来。
气氛一时沉静得有些怪异,重楼轻轻地转身过来,面对着她,并拉过她的一只小猪蹄递到嘴边印下一吻。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你知道的,我是自私的,全天下加起来,也没你一人重,更何况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了,而是两个,这重量增加了一倍。”
莫笑也转了身过来,将头窝进了他的怀里。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如果她坚持,他会一直留下来,可是,她也知道,他如果放弃了他的责任,那他就不再是那个完整的他。
她是爱他的,爱他的全部。
这几天,她将他和她的事细想了无数遍,无数的选择带来无数的结局,但事实上选择只能有一个,结局也可能只有一个。
其实从她打开门,原谅他的那一刻,她就做出了选择,也做好了准备。
本来还想拖一段时间再讲的,可是,今天,这个小生命的不期而至,她突然有了一些感悟,而且时间上似乎也不允许她一拖再拖了。
“如果不是遇上我,你原来的计划是什么?”莫笑伸出食指在他的胸膛里画圏,慢慢地画圏。
“问这个做什么,那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你和小公主就是我的全部。我会留在你的身边,哪儿也不去。”
重楼低头在她头上落下一吻,虽然很轻,却代表了沉重的誓言。他说的是真的,这个时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也不如她和她肚子里的小家伙重要,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她的,至于其他,他会做一些安排和改动。
“那你快乐么?”莫笑又问。
“当然快乐,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快乐的事。”重楼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那你没有遗憾么?”莫笑继续问。
……
这次,重楼沉默了。
莫笑画圈的手指一顿,嘴角却一点一点地扬了起来。
“还好你没拿那些假话骗我。”她用指尖使劲往他胸膛一戳,“但,你还是不了解我。亏我这么了解你。”
莫笑又挪了挪,眼睛到了与他的平齐的位置,就那样盯着他一瞬不瞬,然后又伸出手来,食指和拇指捏着他的鼻子,使劲地拧了一拧。
“笨蛋!”她骂了一句。
“你知道的,我不会缚住你,就像你不会约束着我一样。你想要做的,不管是责任也好,抱负也罢,都尽管去做,我和小家伙就算不能成为你的助力也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笑……你……”重楼一噎失语。
“我什么呀,难道你以为我就是只想个人安逸,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就不顾别人死活的么?”莫笑调皮地努了努嘴。
“笑……”重楼继续失语,能说出来的,不过是她的名字。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了。”莫笑用力地戳着他的左胸口,一字一戳。
只是戳了一会儿,她就手指疼了,作了罢,还是窝回他的怀里画圈。
“你的遗憾就是我的遗憾,你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你拼命去想做的事情,也就是我拼命想去做的事情。”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写着认真。“回去吧,你的父亲母亲需要你,北玄国的人民也需要你。”
“你怎么知道……”重楼微微一讶。
莫笑扁了扁嘴,嗔了他一眼。“你不是跟许世聪说过秋后皇子大婚,天下会大敕的么?”
只是说到这个,她沉默了,他的大婚……
“那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么?”重楼抱着莫笑的双臂,眸光闪动。
“你……要带我回去?”
莫笑先是一愣,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嘟着嘴歪过头去。
“对哈,我怎么忘记了,你的宫殿很大,房间很多,安置一个在外面睡过的女人,的确没什么难度。”
重楼失声一笑,伸出手敲着她的额头。
“你还记得那个夏雨荷,还记得我说我爹的三宫六院呢。”
他伸出手捧着她的双腮,让她正视着自己,郑重地道:“告诉你,你不是夏雨荷,我也不是我爹。我现在没有三宫六院,以后也不会有,此生只爱你一个,此生也只娶你一个。”
“那你的意思是……”
莫笑声音微微地有些颤抖,莫名地有些紧张和期待。
但她在期待什么呢,面前的他可是一个皇太子,能够把一颗心完整地给自己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她不敢奢望其他,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在这个一夫多妻的世界,平常人家还三妻四妾,她凭什么要求一个皇子只娶她一个?事实告诉她,那不可能。
但心底深处,她在问自己,她怎么能够看着他把别人拥入怀里,哪怕那只是逢场做戏,利益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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