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晚进京半个月之后,尹丝丝如愿诞下龙嗣,芸妃随后诞下一位公主。
尹丝丝有了龙嗣,这可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独孤晚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这个皇嗣成为储君,再让这储君成为君主。
但是,一个刚刚出世没多久的小婴儿,想让他做储君,这无疑是件不可思议之事。更何况,初来乍到的独孤晚连朝廷的官员都没有认齐,他想在一年内完成这么多的事情,无疑是个不小的考验!
为此,独孤晚几乎一夜白发。兼之薛启华不在跟前,遇事无人可以商谈,心中苦闷只能一人承担。如此以来,他的身体状况更加不支,每每咳到喘不上气来。
这天,就在独孤晚独坐饮药茶之际,一封拜贴送进了府邸,展开看时,署名是晋王爷。
独孤晚微微一怔,他知道自己早晚得跟君陌心单独见面,但没想到这么快,快到他还没有做好足够的思想准备。但是,他并不排斥,甚至潜意识里,他希望越快越好。
一位是刚刚走马上任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一位是炙手可热的晋王爷,当朝两大风云人物聚首,自然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是,两人见面却极为低调。君陌心仅带了几位随从,骑着快马,连马车都没有乘。独孤晚虽然亲自在府门恭迎,但他仅带着弟弟独孤晨和几位随从,人数绝对不超过君陌心带来的人。
两人见面一番客套寒喧,然后就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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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晚以极隆重的规格宴请了君陌心,席间两人畅饮,气氛还算融洽。虽然君陌心不苟言笑,但他对独孤晚也算是随和有礼。独孤晚是个出名的好好先生,自然对君陌心极为友善,两人对话并不是很多,但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
不过,在席间坐陪的独孤晨却有些听不懂大哥独孤晚和君陌心之间的对话。甚至,有些时候,他感觉两人的对话有些莫名其妙。假如薛启华在座的话,相信他能听懂。
于是独孤晨不再为难自己的智商,只管陪饮,开口应酬之类的事情全由他大哥独孤晚负责。
如此半个酒场下来,独孤晚已经基本将君陌心的来意摸得清清楚楚。
独孤晚的预感没有错,君陌心同样觊觎皇位,而且表现得有些急切。他心知肚明,只是微微一笑,道:“当今圣上缠绵病榻,久卧不起,疏理朝政,致使天下动荡纷争不断。有言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但若想问鼎至尊之位,敢问晋王有何所恃?”
君陌心微勾唇角,道:“当日戚泽成上呈先帝遗诏,当今陛下依照诏书让我认祖归宗,封为晋王。其实,世人皆不知,先帝还遗留一道诏书,那诏书……另有乾坤!”
戚泽成拿出的那道诏书,独孤晚始终保留质疑的态度。因为那个时候,戚泽成几乎一手遮天,把持着朝政,就算伪造一道遗诏也没什么困难。就司徒璜那眼神和智商,多半辨不出真伪。
借着先帝的名义颁布诏书,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本着百善孝为先的规则,先帝的威望和地位无疑高于现任皇帝。那么,就可以施行一些高过现任帝王意愿的命令,比如说承认君陌心皇亲血统,册封他为晋王爷等等。
如果说,先帝的遗诏还有一张,那么里面的内容便更可以大有玄机。
独孤晚笑得甚是温文尔雅:“晚闻听先帝有诏书,甚是好奇,可否一见?”
君陌心考虑了一下,道:“兹事重大,不便随身携带,印了拓本,可供独孤大将军一睹。”
独孤晚摒退了随从,身边仅有亲弟独孤晨陪伴,君陌心取出了拓本,由随从捧给了独孤晚。
展开诏书,虽然是拓本,但制作精良,另外玉玺印章之类的一并齐全,盖的果然是先帝的御用印戳。
先帝竟然留下了两道遗诏,一道遗诏命继任的君王负责寻回走失的八皇子珀,另一道遗诏竟然让继任的君王禅让皇位给皇子珀来弥补先帝错杀君贵妃,皇子珀颠沛流离之苦。
补偿的方式竟然是用天盛的整个天下,用天盛的君王之位,只为了安抚先帝对君贵妃母子的愧疚之心。
独孤晨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本能地否决;“这不是真的!”
君陌心不置可否,只是冷冷抿唇。
片刻之后,独孤晚肯定地道;“这遗诏多半是真的。只所以不能完全确定,待见了真迹之后才能下断论。”
独孤晨有些傻眼:“是真的么!”
假如这遗诏是先帝真迹,君陌心可以凭着它名正言顺地取代司徒璜,成为新任的天盛君王。若说司徒璜算不上昏君,但他病弱的身子实在难担国君重任,这道遗诏拿出来无疑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收起了遗诏的拓本,独孤晚微笑着起身,双手奉还给君陌心。“有此诏书为证,该称晋王为储君了!”
君陌心唇角微微上扬,接过了诏书。“储君只能等陛下驾崩之后继位!”
“这个也容易!”独孤晚目光亮亮的。“一个体弱多病的帝王,突然驾崩也不是意外之事。”
“既使如此,要想让人信服新帝,必有兵权傍身!”君陌心慢慢地道。
独孤晚深吸一口气,宣誓般地道:“只要晋王看得起晚,晚愿为新君效犬马之劳!独孤家十万大军,将是新君的忠实心腹!”
有了独孤家的兵力支持,君陌心想要将那道遗诏成为现实,似乎并不是件很遥远的事情。
现在,君陌心缺少的就是兵权。只要获得了独孤军的支持,他似乎伸手就可以探到那曾经遥不可及的皇位。
君陌心起身,对独孤晚抱拳道:“独孤将军若真心相助,本座有朝一日君临天下,必不负你!”
独孤晚忙也起身,施以回礼:“谢陛下!”
他竟以陛下相称,可见是铁心扶持君陌心登帝位。
“兹事重大,还得人长计议!独孤将军,请慎重考虑,本座告辞!”君陌心说完,就带着随从离开了独孤府。
等到君陌心离开,独孤晨迫不及待地问独孤晚:“此事大哥作何计划?”
独孤晚眉头紧锁,似乎颇为犯难。“借着君陌心除去司徒璜倒是很不错的主意,但……唯一的问题是凉妃所生的皇子尚在襁褓中,难当储君重任。”
不但尚在襁褓,甚至还没满月。扶持这样的皇子登基,的确困难了些。尤其是,这位皇子还没被封为储君,甚至还没有被封王。
总而言之,计划太仓促了!起码等个十几年,那时大势将会完全被独孤晚控制。可是,他根本就等不起。
心急之下连连咳嗽,独孤晨忙搀扶住哥哥,并让人给他端来止咳药茶。“薛先生给你配的药茶很管用,再喝一碗压压咳嗽。”
提起薛先生,满怀纠结的独孤晚突然有了主意。“此事还是跟启华商量一番再作决定!”
独孤晨也十分赞同:“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让薛先生拿个主意最好!”
独孤晚略略思忖之后,道:“君陌心手里有遗诏,不管真假,但关键时刻的确能派上用场,这个方法值得借鉴。”
“大哥的意思是?”独孤晨习惯听从大哥的命令,并且执行命令。但他一般不会思考要执行的命令有何意义。
独孤晚轻轻地叹息。“晨儿,有朝一日大哥不在了,很多事情你要学会自己拿主意!”
“大哥,你又说这话……”独孤晨顿时心碎欲裂,俊目涌起泪光。尽管不愿面对,但残酷的事实不容他心存侥幸。这两年,他亲眼看着大哥的身体日渐衰弱下去,纵然薛启华医术精湛也无力回天。他们不得不接受一个极其残酷的现实,独孤晚即将离世,那时陪伴独孤晨的只有薛启华。
“启华智谋无双,就算我不在了,他一样可以帮你出谋划策……只是,没有人可以帮你一辈子!晨儿,你该学会独立思考!什么事情,学会惦量如何处理比较妥善。”独孤晚苦口婆心地开导,然后又连连呛咳。
独孤晨忙奉上药茶,让独孤晚喝了几口,方慢慢地缓解喘咳的状况。
“君陌心的遗诏大有玄机,不论真假,关键时刻都能派上用场!不如我们也效仿这招。”独孤晚已经有了主意。“凉妃极得宠,她诞下的皇子也深受宠爱,不如趁机让司徒璜写下手谕,册封她的皇子为储君!”
独孤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呐呐地道:“那皇子还不满月啊!”
“无妨。”独孤晚着急,又咳了一声。的确太过着急了些,但他没有办法。这不争气的身子根本就等不起,他真得很希望能在自己闭眼之前做定大局。“尹丝丝曾是雪莲宫鬼公主,她修习过迷魂术。虽然不甚精通,如果对付武功高强之人也许勉强了些,但对付司徒璜那样的病弱之人绰绰有余。”
独孤晨总算有些明白了。“大哥是想让尹丝丝对司徒璜施迷魂术,让他写下册封小皇子为储君的诏书!这样,假如司徒璜驾崩,小皇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
这个计划倒是并非不可行,但唯一的问题就是——皇子太小了!
“没办法了!”独孤晚目露痛苦之色。“大哥……等不了皇子长大!”
“这个……”看着独孤晚无能为力的神色,独孤晨更加慌张。印象中,大哥沉稳笃定,仿佛天下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从没见过大哥眼中流露这种脆弱无助迷茫的痛苦之色,这让他原本就没存多少东西的大脑更加糟乱。“我总觉得……太冒险了些。还是……跟薛先生商量一下吧!”
虽然独孤晚身体越来越衰弱,但估计半年之内应该不会倒下去。重要的事情还是应该跟薛启华商量一下!信鸽来往汴京和骊城只需十多天而已。
“嗯,你说得对!”独孤晚赞同地颔首,道:“的确得跟启华商量一下!”
沉吟片刻,独孤晚命人取来纸墨笔砚,亲自给薛启华写了一封信。他把自己的计划简要地用蝇头小篆写在信纸上面,最后征询薛启华的意见,要不要立即行动?
搁下笔后,独孤晚命独孤晨看着这纸条晾干,再亲自将它绑上信鸽的腿,放飞去骊城。
做完这些事情,独孤晚再难支撑,就在随从的搀扶下回寝室休息。
独孤晨坐在那里等着信笺晾干,再小心地折叠起来,最后卷成细条装进了信鸽专用的油纸细筒里面。最后,他来到了专门用来放飞信鸽的了望台,亲手将那鸽子抛向天空,亲眼看着那信鸽子消失在视线范围里,这才离开。
因为独孤晨曾经替南宫钰射落过萧魅发给君陌心的信鸽,所以他就记住了这个疏漏之处。他发送信鸽的时候,都会站在最高处,亲眼看着信鸽飞上天空,确定不会被埋伏在附近的弓箭射到,才会放心。
可是,他忽略了,信鸽的杀手不止弓箭手,还有——老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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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鹰目光锐利,尖牙利爪,长翼展开近两米。它的短程飞行速度无疑远胜信鸽!就算信鸽被放飞至天空,它仍然可以轻轻松松将它给抓回来。
刀锋倚在独孤府门前不远处的一棵茂密的大树的树冠里面,耐心等待着老鹰的归来。
为了今天的计划,君陌心特意买来了老鹰,并且让它跟刀锋熟悉,每天和刀锋一起训练如何在空中抓住信鸽。
经过半年的训练,只要让它看到的信鸽,从没逃脱过它的鹰爪。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就看到放飞的老鹰返回了。
刀锋接过了老鹰抓回来的信鸽,不紧不慢地取出了一块鲜牛肉,作为老鹰成功完成任务的奖励。然后取下了信鸽脚环上套着的油纸筒,将那盛放密信的纸筒小心地揣到了怀里,藏好了死信鸽,这才跳下大树,迅速离开。
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进行,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整个过程看似简单,但却绝非易事。毕竟,想在独孤家的人面前抓住放飞的信鸽,这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谁都不会想到,为了这一天,君陌心从半年前就开始训练老鹰!
那时的君陌心,才刚决定返回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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