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莲宫又要换主人了!”
雪菩萨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只有乌鹤知道,她此言绝无夸张之处。
君陌心走投无路来骊山,所有人都认为他只是为了利用寒潭之水驱除热毒。但他恢复功力之后却一直徘徊在骊山脚下迟迟未离开。这已经引起了雪菩萨的注意,而如今,鬼公主正式前来禀报君陌心似乎有意硬闯雪莲宫,看来雪菩萨一直以来最惧怕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避过。
“难道君陌心准备以下犯上,强行霸占雪莲宫!”乌鹤做出惊讶的样子,似乎很震惊。
雪菩萨对于乌鹤的装腔作势很厌恶,当即冷笑道:“师兄有何奇怪呢!你把人家的老窝给端了,他没地儿待,当然就打起了雪莲宫的主意。虽然,大师兄仙寂之前把雪莲宫传给了我,但君陌心是他的得意门徒,他觉得他师父的宫殿当然得由他继承!此君的风格你是知道的,行事独断,态度蛮横,一言不合就动武,倒真跟他师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就一口咬定这雪莲宫是他传给她的,君陌心想要来霸占,自己是无辜的受害者。反正元尊圣人已经仙寂,又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指证她撒谎。
乌鹤听她言下之意似乎怪自己帮司徒贤灭了修罗谷,君陌心无家可归才打起了雪莲宫的主意。短短几句话,就听出了雪菩萨对君陌心的忌惮。她对君陌心存着能别招惹就别招惹的态度,看似怕事其实是有自知之明。
原本,乌鹤也只是认为君陌心再能耐也只是个小辈,还能上天么!血的事实证明,君陌心的功力深不可测,绝不在当年元尊圣人之下,甚至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不把君陌心放在眼里的人都死了!就像当年的凌宵,祸及满门。君陌心这个魔头可是轻易招惹不起的。
乌鹤明知故问:“师妹乃绝世高手,修为不在贫道之下,怎么反倒怕起一个后辈来了!”
雪菩萨气极反笑,声音异样温柔地道:“原本是有些怕的,不过师兄在这里,师妹有什么可怕。只消师兄出面,君陌心一个后辈还敢反上天去!师兄这就起身去擒了他来,师妹必备厚礼重谢!”
乌鹤被她抢白的灰头土脸,待要反驳几句却又无话可说。是他先把话给说死了的,此时总不能再说君陌心的修为已达巅峰,别说他,就是元尊圣人复活过来也未必能夸口对君陌心手到擒来。明知道雪菩萨在故意怄他,也只讪讪地干笑两声。
武如意见乌鹤两次成功把天给聊死了,不由更加着急。但她位份低,雪菩萨和乌鹤说话哪里有她插嘴的份。甚至,就是在场的鬼公主也比她高一辈。
侍立在雪菩萨牙榻旁的鬼公主尹丝丝高傲得很,从进殿来就没正眼瞧过武如意,更别说跟她说话了。对于被雪菩萨新认作孙女的武如意,尹丝丝无疑很排斥,毫不掩饰她对武如意的轻蔑。
武如意美眸转了转,反倒有了主意。她走近前,对着眼睛高高朝上的尹丝丝,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如意见过三公主!”
尹丝丝睇了她一眼,冷冷地问:“何事?”
“敢问三公主在山下遇到君陌心的时候,可同时遇到南宫钰和萧魅?”武如意并不介意鬼公主高傲的态度,耐心地问道。
“是又怎么样!详细情况本公主已经向娘娘禀报了!”尹丝丝很不耐烦,皱起细眉。“娘娘和道长在说话,哪有你我插嘴的份儿!”
遭到喝斥,武如意气个半死,却因为尹丝丝的辈份比她高,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再辩。
雪菩萨却听出了些意思,和颜悦色地问武如意:“如意,你有什么想法,只管道来!”
听到雪菩萨主动发问,武如意心头一喜,连忙对雪菩萨毕恭毕敬地躬了躬身,这才答道:“回禀娘娘,因为孙女也是修罗谷的人,跟随君陌心的时候比较长,对他的一些事情比较了解。”
“嗯,”雪菩萨颔首,道:“接着说。”
“修罗谷已经被锦衣卫大军夷为平地,君陌心无处可去,所以才妄想染指骊山圣地。但骊山圣地乃娘娘多年辛苦经营,哪能被君陌心平白无故地夺了去。只是君贼修为盖世,若真硬拼,娘娘固然不惧他,但恐造成一些伤亡!”武如意措词小心翼翼,即顾全了雪菩萨的面子,又点出了君陌心的不容小觑。
“难为你小小年纪虑事如此周全,说得很是。”雪菩萨满意地看着武如意,美眸里满是欣赏。“如此冰雪聪明晶莹剔透,不在三位公主之下!”
雪菩萨占据了雪莲宫之后,以宫主自称,让旁人称呼她娘娘,收养的三个义女都尊称公主。这隐约透露出她内心对权利和尊荣的崇拜。武如意也就是据此推断她绝对不满足于雪莲宫这弹丸之地。如果有机会,雪菩萨肯定想着更大的富贵荣华。
武如意眨眨美眸,趁机谏道:“今非昔比,摄政王九千岁还眼巴巴地等着娘娘回复他的求亲呢!如果娘娘应了,这雪莲宫自有九千岁派人帮娘娘把守。君陌心再能耐,也难敌倾国之力,有九千岁这样的大靠山,娘娘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何惧区区一个君陌心呢!”
“嘎嘎,”雪菩萨娇笑起来,指着武如意叹道:“这鬼精丫头,说了半天还是旁敲侧击劝本宫答应司徒贤的求亲!”
尹丝丝不由冷哼,她懒得正眼瞧武如意,只对雪菩萨道:“娘娘,这人是司徒贤派来的,当然帮着司徒贤说话!”
雪菩萨脸上未见恼色,只是对武如意笑问:“求亲成功,司徒贤会赏你什么呢!”
武如意小心翼翼地答道:“娘娘金尊玉贵,绝代风华。九千岁如能有幸求亲成功,这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当然大喜过望,开恩厚赏大赦天下。如意自然也沾娘娘的福气,少不了赏赐。不过,如意劝说娘娘答应九千岁的求亲,却不止为自己着想,同时也是为了娘娘着想!”
雪菩萨摆摆手,阻止了尹丝丝的喝斥,淡淡地道:“说来听听。”
武如意美眸转了转,她很清楚自己已经调起了雪菩萨的好奇心,否则以对方的身份以及倨傲的性格,哪里有耐心和时间听她一个小辈说这么多。当即,她抓住机会,慎重地说道:“娘娘现在应允摄政王的求亲,是降尊迂贵,九千岁必定欣喜若狂,对娘娘爱若珍宝,尊如菩萨天神。娘娘的事情,九千岁事必躬亲,君陌心就留给他老人家去对付吧!纵然这雪莲宫不保,难道若大的天盛王朝还没有娘娘和九千岁的容身之地吗?娘娘看看君陌心,他修罗谷没了,就跑上骊山耍赖,纵然赢了让他霸占了雪莲宫,也让人嘲笑他走投无路才孤注一掷!那样,就失了尊贵体面!”
她相信雪菩萨的精明,这番话肯定能听懂。
君陌心是根硬刺,雪菩萨岂会不知道。他既然打算夺回雪莲宫,雪菩萨若赖着不还,必少不了一番血战。最终结果未知分晓,伤亡肯定少不了。若能守住,怎么都好说,若是败了,被君陌心给赶出雪莲宫,那时雪菩萨再答允司徒贤的求亲,就显得没有诚意。根本就是走投无路才投奔司徒贤,司徒贤对她必定看不起来的,地位无疑瞬间下降许多。
假如现在应允婚事,司徒贤必然欣喜若狂,对她宠爱有加,有求必应。她做了摄政王妃,区区雪莲宫真得不算什么了!
只要九千岁愿意,比雪莲宫更奢华的宫殿也能造得出来。
空气一度凝滞,死寂的沉默。突然,听到雪菩萨一声娇笑,令人压抑的沉默终于被打破。
“真是个鬼精丫头!”雪菩萨轻轻吁出一口气,弹弹玉甲,转过头对被冷落半晌的乌鹤说:“师兄,你的这个同僚年纪虽小,可比你会说话会办事,日后在摄政王的面前,可有对手了!”
果然,雪菩萨的心胸狭隘是出名的。虽然武如意说的话句句在理,但却字字掐住了雪菩萨的要害。纵然她明白武如意说的没错,目前应允这门亲事才是上上之策,可是她就是不舒服。干脆在师兄乌鹤和武如意之间再摆一道梁子,让两人互相猜疑。
乌鹤果然脸色很不好看。他跟雪菩萨名为师兄妹,实际风格像亲生兄妹。那就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虽然武如意能劝说雪菩萨应允婚事,这是他喜闻乐见。可那却不是他的功劳,若是传到了司徒贤的耳朵里,岂非显得自己没用,被一个小辈抢去了属于他的风头。
“哈,”乌鹤勉强哂笑一声,道:“贫道有幸得摄政王九千岁器重,担任求亲大使,这些属下说话行事都得事先得到贫道授意。武姑娘所说就是贫道所想,这有什么谁抢谁的风头呢!”
“哈哈,”雪菩萨也笑两声,意味深长:“多年不见,师兄的脸皮果然更厚了!”
“呵呵,”乌鹤居然面不改色,反唇相讥:“彼此彼此!”
“……”众皆无语。
师兄妹多年未见,见面就弄成如此尴尬局面,确实罕见。更罕见的是,他们竟然达成了协议——雪菩萨应允了司徒贤的求婚!
无论是君陌心阴差阳错地闯入,还是武如意的舌绽莲花,总之,司徒贤求婚之路出奇的平坦,就这么成功了!
*
晨曦照耀大地,昨夜的黑暗和恐惧似乎都被阳光驱散,新的一天依然充满了美好和希望。
萧魅在饭菜的香气里苏醒,身子软绵绵懒洋洋地。她吸了吸鼻子,睁开惺忪的大眼睛,正看到身畔男子在认真地做针线。
不远处,是南宫钰率领的独孤家士兵驻扎的营地,撑起了行军帐篷,此时也在生火做饭,炊烟袅袅,烤野味的香味扑鼻而来。
虽然烤野味闻起来很香,但萧魅接连吃了几天的烤野味有点儿腻,提不起太大的食欲。她仍然躺着,专注而深情地看着身畔正在做针线的男子。
若非亲眼所见,她根本不敢想象君陌心拿针掂线是什么样的画面。此时,男子近在咫尺,专注地缝制着一件新狐皮斗篷,竟然毫无违和感。
他气质清雅飘逸,举手投足间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和清冷。哪怕拿针掂线,都跟他捧书握剑一样,耐人寻味。
萧魅的身子下面铺着几条新鲜的狐皮,都是昨晚临时打来的,由刀锋剥洗出来,再由君陌心用内心烘干,柔软温暖,铺在身下比什么都舒服。而且他们也没有撑帐篷(没有帐篷),君陌心的罡气罩比任何帐篷都要温暖舒适,而且防风防雨防雪防虫防兽防刺杀,至于刀锋怎么过夜的,她懒得去打听。总之,那是个皮实的家伙,在哪儿都会睡得很香。
此时,刀锋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做饭,篝火架上竟然吊着一口锅,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而且锅里还有一把木勺。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用木勺搅着锅,看起来锅里应该熬着粥。
咦,早晨有粥喝了!萧魅不由精神一振。昨晚,她跟君陌心抱怨了一句,说总吃烤野味都腻了,想换个口味,吃点青菜什么的。
当时君陌心没言语,没想到他记在了心里。当然,君陌心记在心里的事情,刀锋自然也会记在心里。
萧魅一个骨碌爬起身,想抱住身畔的男子亲热一会儿,但光天化日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于是,她就像征性地戳了戳他的腰窝。男子身材极好,还有一般人没有的腰窝,所以他赤裸的时候特别性感,她最喜欢亲吻他的腰窝。
但现在,她只能戳一戳,尽管她更想吻一吻。
“哎,缝好了吗?”萧魅明知故问,借故把脑袋探过去,闻一闻他身上诱人的魅惑清香。
大清早的,如此馋涎欲滴,实在有点儿丢脸。这也不能怪萧魅,她习惯了男子的索求无度,昨晚抱着她入眠却相安无事,怎能不让她有点儿渴望。
男子目不斜视,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身畔女子正端详着他像端详一块美味的餐点般寻思如此下口。他缝完最后一针,放下针线,站起身,收了罡气罩,然后抖了抖刚做好的狐皮斗篷。
银灰色的狐皮斗篷,在晨曦下闪耀着高贵的圣洁光芒。它的剪裁针线都极其精致,既使在明亮的晨光下都寻找不到任何的瑕疵。更令萧魅惊讶的是,它竟然掉上了同样颜色的银灰色绸里,也不知道君陌心从哪里寻的布料。
“试试!”君陌心似乎很满意自己一个早晨的劳动成果,将新鲜完工的狐皮斗篷交给了萧魅。
萧魅欢欢喜喜地接过来,就像个过年有新衣服穿的孩子。她将狐皮斗篷披上肩膀,厚实温暖的感觉顿时包裹着她,美妙极了。
“好!”虽然没有镜子可鉴,但萧魅觉得尺寸非常合适。显然,这是君陌心专门为她量身裁剪缝制的。因为昨晚她为了那件兔毛斗篷不顾危险冲进了火场,但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斗篷被烧成了灰烬,一度非常伤心。
为了安慰,君陌心连夜猎来了狐皮,剥洗干净,又用内力烘干,挑选出来两三张颜色毛皮质量上乘的,其余给她做被褥。一大早,他就起身赶制,终于赶在她醒来之时完工。
看似巧合,实则是他分分秒秒掐算无误。
“好漂亮,好暖和!谢谢老公!”萧魅越看越欣喜,就掂起脚尖,“啧”赏了君陌心一记香吻。
旁边似乎有倒气声,还有议论声。萧魅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独孤家的精兵在悄声议论她的惊世骇俗之举——居然有女子光天化日当众亲吻男子,简直伤风败俗。
这个年代比较封建,哪怕是夫妻,在公众场合也不能有亲昵的举动。现代社会司空见惯的秀恩爱撒狗粮,在这里就是有伤风化,败坏妇德。
“一件狐皮斗篷而已,就乐得找不着北!”南宫钰忿然的声音传过来,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萧魅回过头,瞥他一眼,体谅他心情不好是因为没找到他娘遗体的下落,就大度地不予他计较。“早啊!”
“……”南宫钰用怒目而视来回答她的早安问候。
“老公,我饿了!”萧魅亲昵地挽起君陌心的胳膊,撒娇地道。
君陌心想将她从他的胳膊上抖下来,奈何她粘得太紧,怕用力会伤到她只好作罢,就任由她粘在他的铁臂上。两人一起走向篝火旁,准备用早膳。
走近前,萧魅欢呼一声,松开了君陌心,高高兴兴地坐下来,端起木碗,拿起木筷,开始愉快地大快朵颐。
猪肉蘑菇野菜粥、煮鸟蛋、烤羊排,真正的山珍大汇集。
萧魅连喝了两大碗野菜粥,还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这惹得刀锋一阵侧目,她却浑然不觉。
身畔的君陌心吃相极其文雅,只有他用了刀锋做的木汤匙,整个用餐过程没有半点声音。但他对萧魅的吃相却并看出反感,相反,偶尔他会觑她一眼,狭长的凤眸里有不易察觉的淡笑之意。
刀锋冷着脸,忍住想将萧魅踢出去的冲动,默默地剥着鸟蛋。等到剥好了一木碗,就端到了君陌心的面前。
“野生鸟蛋哎!”萧魅先抓了两粒(用手抓的,没用筷子),品尝之后立即点赞:“味道不错!再来几个!”
君陌心突然停住咀嚼,抬眸看了刀锋一眼。
刀锋立即放下筷子,向着南宫钰等人的营地走过去。
“怎么了!”萧魅见刀锋突然过去找南宫钰,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吃得差不多了,她就起身,一起跟过去查看究竟。
*
原本,南宫钰接到情报之后打算回帐篷的,但见萧魅过来了,他就停住了脚步,仍然站在原处,对郑恩吩咐道:“没有外人,叫他们过来吧!”
郑恩怔了怔,见萧魅过来了,才知道他的这位世子爷竟然有间接取悦美人之嫌。不由摇摇头,但主子有命,他只有领命的份。“是,属下遵命!”
萧魅原本跟着刀锋走向南宫钰,但走了没两步,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刀锋的踪影。不过南宫钰还立在原地,她就兀自走过去,想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这时,郑恩带了五个不同打扮穿戴的人走过来。
那五人长相年龄穿戴气质打扮各不相同,却都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他们聚到一起参见南宫钰,这其中必有缘由。
“属下都军教头吕元,率一百教军!”
“属下骊城县衙捕头田顺琨率一百捕头!”
“属下骑军统领房建平率一百骑军!”
“属下左庶长郭舫武率一百精兵!”
“属下骊城校尉樊云海率一百官兵!”
五人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异口同声地道:“参见钰公子!恭祝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这五人全部都是骊城的武官!
南宫钰顿时明白,是戚泽成派的先行援军到了!
这五人都是骊城当地人,对当地的情况无疑十分熟悉。而且他们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有实权的武官,有他们援助南宫钰,无疑会省去许多麻烦事。
南宫钰对他们五人一一还礼,客套道:“诸位辛苦了,请到帐篷内上坐!”
说罢,他看了萧魅一眼。
萧魅撇嘴,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听他在身后道:“一起进来吧!”
看样子,他没打算回避萧魅。
对于南宫钰的大度,萧魅笑了笑,毫不客气地跟进去了。
昨晚,她跟君陌心聊了几句,得知他准备拿下雪莲宫。此举无疑是准备跟雪菩萨干上了,有些惴惴地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
听君陌心话里的意思,凌飞雪的遗体似乎藏在雪莲宫里面。为了给南宫钰一个答复,也因为萧魅的坚持,他决定硬闯骊山。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从昨天经历的两次鬼脸面具袭击案,可以看出骊山真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尸骨无存。
南宫钰似乎请来了帮手,而且都是骊城当地有实权的武官。看来朝中有人好办事,起码可以应付那些魑魅魍魉,为他们的登山之路扫平不少障碍。
萧魅跟着进了帐篷,无人阻止,那些武官还以为她是南宫钰的随行侍妾,还对她讨好地笑脸相迎。
对此,萧魅也没解释。进到帐篷之后,她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席地而坐(随军物资只带蒲团,没有椅子),并没坐到南宫钰旁边。
等到众人一一坐定,侍卫端上了茶水(萧魅也分到了一碗),这才谈起正事。
“昨天有两拨戴鬼脸面具的刺客袭击钰公子,属下已经查出了他们的幕后主使!”田顺琨不愧为骊城县衙捕头,一开口就是实实在在的干货。
“嗯,”南宫钰俊目一闪,沉声问:“田捕头可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
“领头之人外号大头鬼,是雪菩萨的义女鬼公主尹丝丝的属下!他是受尹丝丝指使,两次摆阵装神弄鬼,试图行刺钰公子!”田顺琨答道。
南宫钰怔了怔,道:“我跟尹丝丝无怨无仇,她为何两次对本世子痛下杀手!”
“钰公子带人进骊山,这已经冒犯了雪菩萨的神威,鬼公主是雪菩萨的爪牙,自然会做出对公子不利之事,作为警告报复!”回答之人是都军教头吕元。
南宫钰皱着眉头,还是有些想不通。“君陌心也一直在周围徘徊,怎不见有人袭击他!”
“君陌心功力修为举世罕见,正所谓杀鸡儆猴,柿子捡软的捏……”左庶长郭舫武是个心直口快之人,但话非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骊城校尉樊云海给悄悄地踢了一脚,忙住了嘴。
气氛顿时有点儿尴尬,南宫钰俊脸愈加阴沉。
坐在角落里萧魅却明白过来了。难怪昨晚那些鬼脸人迟迟没有行动,其实是因为忌惮君陌心。
君陌心一直跟随在旁边,鬼脸人才没下手。等到君陌心消失,鬼脸人才开始作怪,却没想以君陌心只是暂时隐匿,并未真正离开。而那些鬼脸人应该都是雪菩萨的义女鬼公主尹丝丝的属下。
“钰公子,我等奉戚公公飞鸽传书的密令,保护世子爷平安离开骊山!”骑军统领房建平最稳重,直接切入正题。“此时风平浪静,正是及时撤退的好时机!”
“请钰公子即刻下令,拔营动身,火速撤离骊山!”都军教头吕元附合道。
众人纷纷附合,急切要求南宫钰火速离开这危险之境。
萧魅没说话,但她知道,要让南宫钰这么执拗的人改变主意,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果然,南宫钰神色冷硬,语气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本世子决意登上骊山,去雪莲宫寻找我娘亲的遗体!诸位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本世子不胜感激定当重谢。若是怕山遥路险,就此打道回府,也决不怪罪!”
说罢,南宫钰站起身,对着五人拱了拱手。
五人连忙起身还礼,但每个人的脸色都苦哈哈的,带着难以出口的无奈。他们都是骊城本地的武官,当然知道强行闯入骊山甚至硬闯雪莲宫代表着什么。那何止山遥路险,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他们跟南宫钰素昧平生,怎么可能甘心陪他一起去送死。但是迫于戚泽成的压力,如果抗命就会连累一家老小的性命,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奉命陪君子了。
“世子爷言重了!保护世子是我等的本份。有什么事情但求世子差遣,我等定当不遗余力!”田顺琨的年龄最长,说话也最有份量,算是领头表态了。
其余四人连忙纷纷表白忠诚,没有一个打退堂鼓的。
“好!”南宫钰精神一振,再次端起茶碗,道:“我南宫钰以茶代酒,谢诸位的仗义相助。若能寻得我娘亲遗体,定当重谢在座诸位!”说罢,他仰首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五人忙也仰首饮尽碗里茶水,再亮出碗底,以茶代酒,表白誓死追随效忠的决心。
萧魅默默地喝干茶水,放下茶碗,正想尽量不引人注意地离开。却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身进来,眨眼间就到了她的跟前。
君陌心在哪里,哪里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所以从君陌心站到萧魅身边时,她想低调退场也做不到了。
“在做什么?”君陌心声音并不高,却让萧魅听出了兴师问罪的味道。
她在做什么,他一目了然,却还问她。显然,他对于她擅自进入南宫钰的营帐非常不满。
男人的营帐也是女子乱入的?女子的做法无疑令他恼火。
“……”萧魅意识到君陌心可能又打翻了醋坛子。她发现这个男人其实挺小气的,还爱吃醋。不过,他吃醋的样子都这么内敛可爱。不像她,直接翻脸,有啥不满都是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男子的含蓄却令她十分喜爱,她就喜欢他含蓄的闷骚。
君陌心将她拉到怀里,冷冷地说:“下次再想进别人的营帐,记得让本座陪你!”
“噢,”萧魅乖乖地应道。
就在君陌心准备带着萧魅离开之际,南宫钰开口了:“是本公子让她进来的!”见君陌心投过来冰冷的一瞥,他又慢慢地接道:“毕竟要一起进雪莲宫,我的行动不想瞒着你们!”
南宫钰这番话虽然简单,包含的意思却不简单。因为他提到了“你们”。他将君陌心和萧魅归纳到了“你们”行列,就是间接地承认了他们俩的关系。
萧魅知道的自然也瞒不过君陌心,所以说南宫钰才邀请萧魅进营帐。至于他为何邀请萧魅没邀请君陌心,自然因为两人长期严重不对盘,他对他的敌意和戒备太深所致。
对于南宫钰难得有耐心的解释,君陌心不屑一顾,揽着萧魅的纤腰,神色冷凛地离开。
直到君陌心离开,田顺琨等人才试探着问道:“此人就是玉面修罗君陌心吧!”
这些内幕消息无疑都是戚泽成的密探搜集来的。虽然这五人受命仓促,但仍然临时恶补了所有内幕情报,清楚骊山之行哪些是友哪些是敌,有些敌友不明。
“他就是君陌心!”南宫钰看着诸人,郑重地宣布道:“本世子将跟着他一起攀登骊山,拿下雪莲宫!我娘亲的遗体,就在雪莲宫内!”
*
五位武官带了五百兵马,再加上之前独孤晨留下的一百精兵(折损了两成),五六百人,组成了规模不小的登山大军。
之前,南宫钰不想动用独孤军,是怕伤了独孤军的元气。其实,这些军队都是骊城当地人,对骊山和雪莲宫的情况略知一二,比起他这个两眼摸黑的外地人要少走许多弯路。
再加上君陌心同行,原本看似送死的冒险之举,竟然多了许多可行的胜算。
天气很好,暖阳高照,无风无云,晴空万里。这样的天气真得很适合赶路,尤其是爬山。
由于田顺琨带了个向导,能找到攀登雪莲宫的道路,他们仍然骑马,这大大缩短了路程时间。原计五六个时辰的脚程,骑马不到二个时辰就到了。当然,前提是一路顺畅,没有路障妨碍的情况下。
刀锋牵来了两匹刚驯服的野马,从战死的独孤军马上剥下了马鞍缰绳等物,对两匹野马做了装备,另外还有两条很不错的马鞭。
萧魅不得不佩服刀锋的办事效率,他不声不响,就像君陌心的影子一般。实际上,她觉得他更像是君陌心肚子里的蛔虫。很多事情,无需君陌心交待,他就办得十分完美妥贴。
有时候,她不禁想,是什么原因让君陌心对如此忠心的刀锋心生嫌隙,一度将他驱逐在外。思来想去,无疑还是因为那个叫凌飞雪的女人。
她猜测可能是刀锋对凌飞雪做了什么让君陌心无法原谅的事情,才招致君陌心到今天都怨恨难平。
刀锋到底做了什么?萧魅看他清心寡欲的样子,不像是会垂涎染指凌飞雪,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她当然不会去问刀锋,因为知道刀锋绝不会回答。她也不会去问君陌心,因为她知道凌飞雪是他心底最深的伤痛,她三番两次翻出来晒一晒,势必影响他对她的感情。
萧魅虽然有点作,却是有底线的。她在乎他,行事都会顾忌他的感受。
唯一有可能帮她解答心底疑问的只有南宫钰。但君陌心很反感她跟南宫钰走得近,明令她再跟南宫钰接触必须有他陪同。
所以,虽然对这个问题很纠结很好奇,萧魅仍然很好地压在了心底,没有再寻根究底。
她坚信,很多事情,等到了一定的时间,答案自有分晓。
五六百人的马队骑行了一个时辰,前方的山路竟然蜿蜒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除非之外,再也找不到上行的道路。
马队停下来,探子做了细致的侦查,认为穿过这个山洞,就可以继续沿袭山路上行了。
可是,这山洞究竟有多深,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诸人却是一概不知。
最后决定派十几个精兵拿着火把和兵刃进去察看,众人则在外面等候消息。
刀锋抱着他的大刀,一身孤傲地立在那里,冷哼一声:“真是些碍手碍脚的累赘!”
“你骂谁!”左庶长郭舫武是个爆脾气,立即按捺不住,就对着刀锋瞪起眼睛。
“骂累赘!”刀锋自然不惧,语气态度十分冷硬。
“唰!”郭舫武拔出长刀,准备跟刀锋拼个高下,来证明谁是累赘。却被旁边的校尉樊云海死命拉住。
“自己人,不可内讧!”樊云海嘴里劝着郭舫武,眼睛却看着刀锋。作为骊城校尉,他当然能猜测出刀锋的真实身份。刀锋有天下第一刀的称号,郭舫武跟刀锋动手,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刀锋没有理睬诸人,径直走到君陌心的面前,道:“骑马上山还不如我们自己上山更快些!纵然悬崖陡壁,我们师兄弟也如履平地!不如让他们慢慢爬着,我们先行一步,如何?”
君陌心没反对,只是看了眼身边的女子。
“雪莲宫就在那里,迟个一天半日也化不了。既然相约一起上山,抛下伙伴自己先走不太仗义吧!”萧魅否决了刀锋的提议。关键是,她觉得还是人多相互有个照应。雪菩萨那么恐怖的威名,决非空穴来风,以君陌心和刀锋师兄弟合力相敌,估计自保没问题,但问题是她。
君陌心若带着她,遇到紧急意外情况,她必拖累他。但若让她跟着南宫钰,她又觉得不如跟在君陌心的身边安全。所以,两全其美之法就是跟南宫钰一起同行。
原本就约好了的,一起上骊山雪莲宫寻凌飞雪的遗体。她不知道找到凌飞雪的遗体之后该如何面对,也不知道君陌心会如何面对。不如让南宫钰去处理,她跟君陌心尽量不去靠近。
刀锋翻个白眼,似乎懒得跟萧魅言语。但偏偏君陌心就听她的,气忿不过,索性直言了当:“这山洞明显是个陷阱,进去等于送死而已!你以为那些傻瓜还能再出来!”
众人闻言,不由齐齐变色。刀锋沉默寡言,一旦开口自然没有废话。他如此笃定那些探路的精兵不可能活着出来,估计确实如此了。
可是,话音刚落,就听到山洞里传出纷沓的脚步声。
只见方才派进去探路的十几个精兵竟然一个不少地出来了。
众人先是惊讶,再是惊喜。郭舫武第一个按捺不住迎上去,询问道:“你们可探到出路了!前方有何路障……”
“小心!”周正是身经百战的龙骧将军,他第一个察觉出不对劲。那些精兵的脸上带着浓烈的杀气和森森的阴气,跟方才进去的时候判若两人。
郭舫武脚步一滞,这时最前面的士兵突然拔出长刀直刺向他。事发突然,其余的侦查士兵也纷纷亮出兵刃,发疯般地冲向了离他们最近的郭舫武。
阳光下,萧魅惊悚地发现,那些士兵竟然都没有黑眼瞳,只有惨白的眼珠!而且举止僵硬古怪,如同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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