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休了我!要么,我休了你!”
萧魅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别说君陌心,南宫钰也大感意外。
原本,他见君陌心追上来,一直担心萧魅头也不回地直接跑到君陌心的身边去。他试图阻止,但抱的希望并不大。却没想到,君陌心和萧魅话不投机半句多,直接就谈到休妻的问题上去了。
南宫钰不由精神一振,连忙下马,站到了萧魅的前面,以示对她的无条件支持。
君陌心危险地眯起狭长魅眸,凝视着萧魅的目光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他抿紧了花瓣般的薄唇,整个人都散发着骇人的凌厉杀气和冷意。
“你没听到吗?她说要休了你!”南宫钰狐假虎威地说完,又不禁皱了皱眉。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女人嚷着要休掉男人的。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大的羞辱,寻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向目中无人的君陌心。虽说萧魅的休夫行为大快人心,不过南宫钰还是替她担忧,万一君陌心恼羞成怒直接宰了她……想到这里,他有些惴惴,赶紧加了句:“有种别杀女人!”
君陌心没再说话,但他腮帮的肌肉跳了几下。目测应该不是冻的,而是气的。
刀锋老老实实地杵在原地,扮演着一棵木桩。君陌心没有发话之前,他什么话都不会说,也不会做。因为他知道,此时的君陌心到底有多危险。
有种别杀女人!南宫钰的提醒无疑是怕君陌心一怒之下取了萧魅的小命。这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毕竟他杀人无数,手上沾染鲜血无数,区区一个萧魅还不够他弹弹指甲的。可是,这话却再次刺疼了萧魅脆弱的心。
原来,就连旁观者都看得那么分明。君陌心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屑,而她却自以为在他心里有多大的份量。其实,她什么都不是!就算空有妻子的名份,他不爱她,又有何用呢!
这些天的朝夕相处,患难时的生死与共,难道都不算什么吗?
这么想着萧魅就忍不住想流泪。她看着君陌心,希望他能说一两句暖心的话,让她有勇气继续陪他一起走下去。
可是君陌心神情冷戾得可怕,那双美丽的狭长眼眸仿佛地狱的魔刹,阴鸷嗜血残暴,唯独没有任何柔情。“你打算背叛我,投进别的男人怀抱!”
萧魅倒吸一口凉气,突然记起他剧烈转变的缘由——因为凌飞雪!
就因为他被凌飞雪背叛过,所以他无法忍受和原谅他的女人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这无关爱情,只是因为他的心病。
她终于相信,他就算杀了她,也不会容许她离开。然而,这挽留跟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并非她所求。
深吸一口气,萧魅眼睫的那滴清泪没有坠落,她没有伸手去擦试,只是对君陌心凄然一笑:“以前的我真傻!”
“过来!”君陌心见她哭了,神色反倒缓和下来,没有那么冷佞可怕了。他对她微微勾指,唤道:“到本座身边来!”
“不!”萧魅几乎用吼的,愤怒地拒绝:“永远不!除非你杀了我,我永远不会再回你的身边!”
残酷的事实真相揭开,她再也无法自欺人。君陌心并不爱她,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爱。他唯一的爱,只给了那个名叫凌飞雪的女子。唔,那女子已经命丧黄泉,致她于死地的正是眼前这个冷酷嗜杀的男子。也许他谁都不曾爱过,只是个无情的冰山美男。
他也许,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以前,萧魅对他的种种揣测都是错觉。她自以为他有苦衷,并不是外界传闻那样冷酷嗜杀的残暴之徒。可那只是她被爱情蒙蔽了眼睛,自圆其说!其实,他就是……那样的冷酷无情之人!
寒风猎猎,君陌心薄唇抿得几成一线,黑眸仿佛汹涌的漩涡,脸色却苍白得几近透明。他颀长英挺的身躯每一根肌肉都绷紧,指关节隐隐泛白,却仍在竭力隐忍着。既使离他最远的人,也能感受到他周围压抑的气压和森冷的寒意。
萧魅昂起头,大眼睛里笼着泪雾,但她的神色决绝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爱了就是爱了!她从不后悔自己的付出!可是,当她发现自己的付出只是一厢情愿时,她必须挥剑斩断情丝,哪怕再痛再不舍,她亦不会回头。
他杀了她也好!她终于可以死心绝念,这辈子真得爱错人。如果他不杀她,她也不会再回他的身边!除非……
除非什么呢!萧魅惨笑无声,难道此时此刻她还在做梦吗?除非他真心爱她,愿意用真情挽留她!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一个从不懂得爱为何物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为她破例!
南宫钰仗义地护在萧魅前面,横剑冷眼对着君陌心,宣布道:“要杀她,先杀了小爷!”
君陌心突然笑了。刹那间,好像春风抚遍大地,漫天风沙也像花雨飘飞,整个世界都停留在他绽笑的一瞬仿佛定格。
从没有人见过君陌心的笑容。一笑倾城,原来不止形容女子。男子的微笑,同样可以倾世。
然而,那笑却变得无比讽刺,他自嘲地道:“修罗谷已被夷为平地,本座居无定所,你不愿跟我受飘泊之苦,想嫁入魏国公府享受富贵荣华,此乃人之常情!既如此,不耽误你的富贵前程!”
说罢,君陌心毅然转身。他走得并不快,但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一直托腮做壁上观的刀锋立刻就跟着君陌心离开,神清气爽的样子,几乎让人认为他打算吹一段口哨。
萧魅怔住,隐隐感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直到她看到君陌心越来越远去的背景,始醒悟过来,下意识地挪动脚步。
她刚动,南宫钰立刻死死地抓住她,提醒道:“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恶魔,你又要跳进火坑里!”
“我……我觉得……”萧魅心里很乱,脑子更乱。“应该跟他解释一下!”
她跟君陌心在基本认知上存在分歧,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也许,他们该沟通一下。
“解释什么!”南宫钰简直恨不得吃了萧魅。“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个恶魔一言不合就杀人,早晚你希里糊涂地送掉性命!”
“可他……”萧魅咬了咬唇,轻声地道:“他没有杀我!”
君陌心并没有因为她站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就大杀开戒,这让她方才的判断显得立不住脚。这说明……一开始她对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并非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嗜血狂徒。
在修罗谷,他大开杀戒也是迫不得已,萧魅亲眼目睹整个经过,认为他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苦苦相逼的锦衣卫大军。君陌心只是自卫反击,他的家园被践踏,手下被屠杀,他被投了热毒,无路可退。奋起反抗是他唯一的出路!
除此之外,她并没有见他滥杀过一个无辜的人!
今天,他明明很生气的,但他并没有对她下手。哪怕她当众让他没面子,甚至是让他颜面无存,他还是没有动过她一指头。
等到君陌心离开,萧魅后知后觉,终于知道自己可能判断失误。
其实,他就是那么骄傲又别扭的男人。她跟他较什么真呢!
“干嘛啊!放开我!”萧魅生气了,就去咬南宫钰紧拉着她不放的大手。
“啊!”南宫钰痛呼,松开了萧魅,然后不停地甩手。“你属狗的!”
“谁让你总拉着我了!”萧魅着急地看着君陌心越来越远的背影,有点儿着急。她边跟南宫钰吵架,边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去呢!此时身边有个爱情参谋就好了,起码帮她出出主意,她是赶紧追过去好呢,还是晾他几天杀杀他的傲气好呢。
南宫钰松了手,见萧魅也没立刻去追君陌心,还留在原地跟他磨牙,不由一阵高兴。他收起了平时睥睨一切的倨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魅的脸色,嘴角不由扬起笑痕,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天快黑了,别乱跑,小心迷路。”
哪知道,萧魅立刻警惕地瞪圆了乌溜溜的大眼睛。“你又想搞什么鬼?”
这家伙平时跟她说话都是恶声恶气的,什么时候如此温柔过。反常即为妖,她必须得警惕。
南宫钰一阵气结,干脆给她翻一个大白眼,恢复平时的粗气恶气:“天快黑了,不想被野兽吃掉就赶紧上马赶路,听到没有!”
萧魅很愉快地接收:“听到了,吼什么吼,我耳朵又不聋!”
“……”他倒不想吼的,问题是对她温柔她不接受。觑着他那眼神感觉他像个怪物。
上马的时候,南宫钰不由挠了挠了头,有些苦恼他跟萧魅要如何改善现在的关系呢!
*
骊山巍峨雄伟,山势险峻连绵起伏,方圆近百里地。
雪菩萨居住的雪莲宫矗立在骊山之巅,背风朝阳的绝佳风水宝气,整座行宫富丽堂皇,不亚于天盛王朝皇帝现居的大内皇宫。
但是,雪莲宫里的守卫当然没有大内皇宫那样森严。这里更注重亭台楼阁花榭水塘的布局,极尽华美奢侈,对于安全守卫方面则要松得多。
因为骊山本身就很安全。近二十年前,人们对它敬畏颇深,从不敢踏近半步。雪莲宫就像一座世外桃源,将外界的种种喧嚣和嘈杂统统隔绝在外面。这里是一片人间的乐土,四季鲜花盛开,美女如云。
其实,也有人觊觎雪莲宫的珍宝和美人,想着染指这片乐土。可是,别说能踏足雪莲宫,就是闯进骊山禁地的人都被无声无息地处死了。
自从雪菩萨掌管雪莲宫之后,外面的人从没有一个活着踏进来。
此时,武如意正跟随师祖毒婆婆走进了美轮美焕的雪莲宫。她也是第一次踏进这座传说中的仙宫,眼睛都不够看了。
以前在修罗谷,她以为修罗殿就算是极为奢华的建筑物,修罗谷的美景已是人间极致。当她踏进雪莲的那刻起,才明白以前自己的真是孤陋寡闻,夜郎自大。
雪莲宫比修罗殿大上两倍不止,而且里面的景色更美,建筑布局更加奢华,而且真正的四季温暖如春,百花盛开,诧异嫣红,仿若人间仙境。
武如意美眸闪过艳羡,小声地说:“这里景致真美,婆婆好福气,可以住在这里面!”
毒婆婆丑脸闪过一抹悻然,道:“除非有重要的事情,老身一般不进雪莲宫。在山腰处另有一处居所,乃娘娘赏赐给老身的!”
雪菩萨喜欢美色,年老色衰之人,就会被她嫌弃。如毒婆婆这样,武功绝世,还擅长施毒,很有利用价值,但却长相丑陋。她就将其另行安置,除非有重要的事情,一般不准许她进宫。
武如意却并不清楚这些,还以为毒婆婆在雪莲宫地位低下,平时不能随意出入行宫。“婆婆如此高人,难道娘娘还不重用吗?”
毒婆婆悻悻地撇了撇干瘪的嘴巴,目光再转到妩媚妖娆的武如意身上,喋喋地笑道:“婆婆这张老脸满是沟壑,被娘娘厌弃。你这小脸蛋却是粉嫩标志,娘娘见了肯定喜欢!”
武如意何等聪明,顿时明白了。“原来娘娘喜欢貌美之人!难怪婆婆选了余凡晋献给娘娘!”
看来雪菩萨不止喜欢美男子,也喜欢美女。所以行宫里四处皆可见年轻貌美的女子,身裹罗纱,珠光宝气。
提起晋贡的美少年,毒婆婆十分满意:“这多亏了你用心,千挑万选出了那么样的美少年,娘娘只一眼就喜欢上了,当场让他近身伺候,还赐了他新名字‘余心’!”
“余心!”武如意美眸转了转,顿时明白过来。“难道说,娘娘也看出那少年长得像君陌心!”
如果雪菩萨看出那少年肖似君陌心,还是将他留在身边,而且赐名“心”,可见雪菩萨对君陌心也存着一份心思。
这样想着,武如意更多了一重把握,为日后在雪菩萨的身边站稳脚跟打下基础。
“哼,这个摄政王老匹夫,尽想美事!”毒婆婆看了看手中的拜贴,不屑一顾。“娘娘怎么会下嫁给这个老匹夫,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
武如意对此却持不同意见。美眸转了转,娇笑道:“婆婆此言差矣。摄政王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唯有他这样男人才能配得上娘娘的绝代风华,成全娘娘的要强之心呐!”
毒婆婆冷笑:“你这么帮着那个老匹夫说话,是为了那个叫古幽冥的男人吧!婆婆警告过你,男人不可靠!”
“古护法一直宠我如宝,如意能得他青睐,是这辈子的福气!如今他效忠了摄政王,如意当然也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武如意对毒婆婆撒娇地道:“况且,婆婆年事渐高,如意想承欢婆婆膝下,不想远嫁。如果摄政王和雪菩萨结为伉俪,我和古幽冥就能时时刻刻在一起,岂不两全其美!”
一番话触动了毒婆婆的心事,倒是没再说反对的话。
武如意微微一笑,知道她的攻心术已经起了作用。要想让雪菩萨应允司徒贤的求婚,毒婆婆的意思也很重要。
只要她将毒婆婆拉拢过来,站到司徒贤这边,剩下的事情估计就容易多了。
*
雪莲宫,雪菩萨寝宫。
华丽的牙榻上,雪菩萨半倚在那里,继续日复一日的寻常作乐。
莺歌燕舞,鼓乐喧天,满目都是翩飞的彩衣美人,身边是绝色的美少年。
余心被雪菩萨纳为娈宠,颇为得意,接连两日都近身侍奉在雪菩萨的身边。只是,她虽然对他颇为钟意,却并没有让他侍寝,这让余心有些着急。
但雪菩萨并非寻常女子,且性子残忍暴戾,喜怒无常,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丢掉小命。余心纵然再垂涎雪菩萨的美色,也不敢稍越雷池半步。
今日,雪菩萨仅穿了件薄纱裙袍,里面是弹凌抹胸,丰满的胸脯呼之欲出,半躺半倚,那裹在薄纱里的曼妙身体就连得道高僧见了也要闭眼念佛,更何况是余心这样的凡人。
余心不由盯着雪菩萨的胸口,连咽了几口唾液,其中有一两口竟然发出很明显的“咕咚”声。他吓了一跳,连忙觑目打量雪菩萨,生怕对方一个生气,自己小命当场丢掉。
谁知道,雪菩萨却半点儿都没生气,美眸盯着余心惊惧的模样,却吃吃地笑起来。“小东西,你这么副馋样,是想做什么呢!”
见雪菩萨并没有发火,余心的胆子不由大了许多。他涎着脸,笑道:“娘娘太美了,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美!余心爱慕娘娘!”
“嘎嘎,你倒是坦诚!”雪菩萨伸出玉臂,将余心拉过来搂在怀里,在他的耳畔呵气:“心儿啊,你如此善解人意,让本宫如何不疼你!”
温香软玉抱满怀,余心哪里还按捺得住,刚想将她按倒在牙榻上行男女之事,这时却有侍卫高声禀道:“毒婆婆到!”
雪菩萨就推开了余心,却未让他回避,应道:“宣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功夫,毒婆婆就带着武如意进了寝殿,绕过了正在热舞的舞姬,走到雪菩萨牙榻的下首,跪拜,道:“属下参拜娘娘!”
“免了!”雪菩萨觑着毒婆婆满脸纵横交错的皱纹,抿嘴儿笑道:“毒婆婆,你最近好像更沧桑了些!我们俩可是差不多岁数的!”
她自恃美貌,又青春不老,便经常拿身边的人打趣。毒婆婆的确跟她差不多的年龄,而她身边的亲信阿翎甚至比她小近二十岁。阿翎看起来像个中年美妇,年过花甲的毒婆婆则满头花发,满脸皱纹,自然无法跟她相提并论。
“娘娘天生尤物,青春不老,属下怎么敢跟娘娘相提并论!”毒婆婆知道雪菩萨喜欢被奉承,尤其自恃美貌,最喜欢跟同龄人比较。但女人都有虚荣心,毒婆婆早就青春不在,美貌更是连半点影儿都没有。而雪菩萨经常以炫耀的恣态跟她比较,嘴里奉承着心里却难免不是滋味。
雪菩萨得意地笑着,目光转向毒婆婆旁边的武如意,“哟,这姑娘倒生得颇有几分颜色!毒婆婆,什么时候收了个这么标志的徒儿!”
“禀娘娘,这不是属下的徒儿,是我的徒孙!”毒婆婆纠正道。
“你倒会调理人,这么水葱似的!”雪菩萨赞了句。
“哪里及得上娘娘的万分之一呢!娘娘身边的几位公主,个个乃人间绝色。属下的这个徒孙虽略有几分颜色,但跟她们比起来就差太远。”毒婆婆这几句并非奉承,而是实话。
雪菩萨很是受用,接过余心奉上的香茗,浅浅呷了口,慢慢道:“司徒老儿派来的求亲队伍都打发走了罢!”
“禀娘娘,已经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求亲的主帅是清风道长,听说当年曾跟娘娘有同门之谊!”毒婆婆将司徒贤的亲笔拜贴和书信交给了武如意,再让武如意呈给雪菩萨。
此举倒不是毒婆婆托大,而是她深知雪菩萨喜爱美色,厌弃年老色衰之人,这才让武如意代为呈交拜贴和亲笔信。
武如意将拜贴和亲笔信呈到了雪菩萨跟前,余心接过东西,笑着说:“我帮姐姐转交吧!”
“多谢小哥儿!”武如意看着余心,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雪菩萨降尊迂贵地看了司徒贤的拜贴,又拆看了亲笔信,随手往桌案上一丢,不屑地冷笑:“摄政王妃的位份有什么了不起,比得上我在这雪莲宫逍遥自在吗?”
她说的倒是实话。虽然骊山跟整个天盛王朝比起来仅是弹丸之地,可是这里山高皇帝远,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嫁给摄政王,不说别的,首先不能再养娈宠了。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年代,男人再多妻妾都司空见惯,可是女人若要纳男宠却是惊世骇俗。摄政王哪能让她给他戴绿帽子呢!
武如意似乎能看穿雪菩萨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娘娘乃世外仙人,不恋红尘富贵。可是,娘娘若长年隐居在雪莲宫,岂非埋没了这副花容月貌。雪莲宫再美,终归敌不上天盛王朝的皇宫宏伟。娘娘的牙榻再软,也敌不上摄政王妃的宝座耀眼。娘娘生来就是万人之尊,该受万人膜拜,区区一个雪莲宫,不是颐养天地之地,倒成了囚禁限制娘娘的牢笼!”
一番话令在座诸人皆惊,惴惴地看向雪菩萨,都怀疑武如意可能当场血溅五步。
整个寝殿都静悄悄的,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古怪,武如意却很笃定地看着雪菩萨,并无畏惧之意。
良久,雪菩萨突然大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丫头!”
看得出来雪菩萨似乎并不反感武如意的话,她的胆子不由更大了,趁机道:“娘娘给求亲队伍一个大大的下马威,这做法很对。毕竟娘娘金尊玉贵,哪能轻易让摄政王求亲成功呢。不好好挫磨他一番,日后恐怕不会珍惜娘娘!只是,这亲事当真没有辱没娘娘,还请娘娘三思啊!”
“摄政王妃!”雪菩萨美眸转了转,似乎有些动心。她接过余心奉上的刚剥好的龙眼肉,放进口里慢慢嚼着。“本宫可以带着身边的男宠吗?”
雪菩萨这番话无疑有着强烈的挑衅意味,武如意顿时就明白,雪菩萨已经知晓自己为司徒贤说话的意图,当然也会明白她替司徒贤做事的。当即,也没隐瞒忌讳,微微一笑,径直答道:“以娘娘的修为,王妃的名份只是暂时的。摄政王纵然权势滔天,可他也仅是娘娘登上权利顶峰的一块踏板而已。现在,娘娘缺少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份,等娘娘以摄政王妃之尊立于世人面前,摄政王岂非被娘娘比下去,退后一射之地呢!”
众人听武如意的意思,竟然是怂恿雪菩萨暂且答应司徒贤的求婚。等到坐实了王妃的位置,趁机夺权。等到把司徒贤控制在了手里,那里司徒贤只是个听命于她的傀儡,雪菩萨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这番话实在胆大妄为之极,若是传到司徒贤的耳朵里,武如意必有杀身之祸。但她却毫无惧色地说出来,看得出来她胆量过人。
“嗯,有点儿意思!”雪菩萨大感兴趣,她弹弹玉甲,睨着武如意:“余心也是你挑选出来献给本宫的吧!”
“是!”武如意并没有否认,盈盈叩首。“娘娘喜欢就好!”
“本宫甚喜!”雪菩萨满意地扬唇,道:“你这丫头倒很会揣测本宫的心思,多年来本宫收养的那些女儿虽说都有几分姿色,可这里远远不如你!”说着,她指了指脑袋。
“娘娘过奖!公主们冰雪聪明,岂是如意可比的!”武如意表现得非常谦逊。“如意只是仰慕娘娘,崇拜娘娘,才能想娘娘之所想。”
雪菩萨心中一动,她的心思竟然都被这个女子看穿,按照惯例,她绝不会留此人活口。但不知为什么,她却并不想杀武如意。也许是,这个女子的确跟她有着某种相同的特质。
她们,根本就是一路人!所以,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武如意才会那么清楚。
沉忖了一会儿,雪菩萨的目光再次睨向武如意:“你的情郎古幽冥想取代君陌心做修罗谷的魔君,可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他效忠司徒贤,你嫁鸡嫁鸡,应该也算是司徒贤的人了。跟本宫说这些话,若是传到司徒贤的耳朵里,他岂能饶你!”
武如意笃定地微笑:“如意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娘娘!如意是娘娘的人,所以古幽冥也是娘娘的人!娘娘才是我们真正的主子!”
很显然,武如意崇拜远比司徒贤更强大的雪菩萨,她确信,效忠雪菩萨,比为司徒贤卖命更有前途。
“你这丫头做事说话很讨本宫喜欢!”雪菩萨总算展颜,美眸瞥向桌案上的拜贴和书信,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处理!如果处理得妥贴又漂亮,本宫就收下你这个孙女!”
雪菩萨曾收养了三位义女,都被尊称为公主。现在又将武如意纳进家门,却是以孙女之名。武如意在雪莲宫的位份在三位公主之下,可能也跟她是毒婆婆的徒孙有关。毕竟雪菩萨跟毒婆婆平辈,若认了武如意为女儿,那么毒婆婆岂非成了她的长辈。
所以说,雪菩萨收武如意为孙女,是经过慎重考虑。况且,武如意初次见面就被雪菩萨所喜爱,这已经超乎所有人的意外。
因此,众人看向武如意的眼光里又充满了艳羡。
“是,孙女谨遵圣命!”武如意对雪菩萨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竟是按照帝王的规格来的。
雪菩萨不由心花怒放,感觉多年来她的野心终于有了施展之地,武如意算是她的一个知音了!
美貌又毒辣的女子,很合她的胃口!
*
夜,半弦月高挂天空,月华如水,倾洒大地。
骊城,独孤府,观星楼。
独孤府有一座最高,视野最开阔的楼,名为观星楼。平时,此楼空寂,鲜少有人出入。只是每逢月明之夜,独孤晚时常在观星楼弹琴赏月品茗,通常陪伴他左右多数是他身边的谋士薛启华。
今晚,月明星稀,主仆俩自然有雅兴来到观星楼品茶赏月。
焦尾琴置在窗前的几案上,香茗热气袅袅,独孤晚和薛启华立于窗前,仰望着天际的星子。
观星楼的窗子特别大,这更方便观看夜星。外人只当独孤大公子和谋士品茶赏月,却不知道这观星楼的真正玄机。
静静地观看天际星宿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薛启华终于收回目光。
独孤晚从他凝重的脸色看出端倪,沉声道:“华弟可看出了什么非比寻常之事!”
华弟是独孤晚对薛启华的爱称,就像独孤晨称薛启华二哥一样,是对他的尊重和视若家人的亲昵。
薛启华微微颔首,却并没在窗口说话,而是坐到了案几前,端起香茗。
独孤晚便知道,事关重大,薛启华唯恐泄漏了天机才如此小心。略略沉忖之后,他关上了窗子,也坐回到了案几前。
从他们俩踏进观星楼的那刻起,整座楼都被内三层外三层地戒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但独孤晚还是关上了窗子,可见接下来他们谈论的话题该是怎样的机密。
两人相对饮了半盏香茗,独孤晚抬首,目光睨向薛启华。他没问任何话,但他的问题都在眼睛里。
“我观天象,发现帝星黯淡,有新星出现,似乎有取而代之的迹象!”薛启华放下碗盏,压低声音道。
独孤晚却是俊目一亮,问:“华弟可看清了新帝星所在的位置?”
薛启华的眼睛同样亮晶晶的,闪耀着和独孤晚一样的光彩。“骊城!”
*
又是一个露宿荒野的夜晚。
南宫钰准备带着萧魅在天黑之前离开骊山,但不知为何,日暮时分,又弥漫起了大雾,他们在雾里迷失方向。
这跟白天遇到的诡异迷雾十分相似,却并无人趁机袭击。因为太阳落山,他们找不到指引方向的坐标,一直在原地团团转圈,直到天色完全黑透。
为了节省体力,南宫钰命众人停止徒劳的原地转圈,下马备战。可是等了一个时辰,仍然没有敌人出现,那诡异的白雾却渐渐散去了。
此时,天色完全黑透,天空倒是有一轮明月,南宫钰就让郑恩计算今晚明月所处位置代表的时间方位。以此为依据继续行路。
可是,算来算去,走来走去,他们竟然再次迷了路,越走越往骊山深处,发觉不对劲时,他们重新进了山林。
“停!”南宫钰及时喊停,感觉不对劲。“原地休息!”
随着火堆生起来,那令人窒息的阴森感似乎消失了。众人打来了些野味,就开始准备晚餐。
萧魅有些心事重重,坐在火堆边,双手托腮,连烤好的野味都没有兴趣品尝了。
“又失恋了!”南宫钰难得有心情陪她开玩笑。
“唔,”萧魅瞥他一眼,倒有些意外。“你能理解失恋是什么意思了!”
“切,”南宫钰不屑地冷哼。
还用得着理解吗?全都写在她的脸上,他要再不理解,那就是白痴!
“其实,也算不上失恋了!”萧魅小声地咕哝着:“顶多算单相思吧!”
尽管心里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诉她,事情也许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坏,可是嘴上仍然不敢抱任何希望的。在君陌心对她没有明确的表态之前,她的确就是在单相思。
男人从来都可以将情和性分开,女人却容易混为一谈。
在君陌心看来,她是他的妻子,他有占有她的权利,当然他也有保护她的义务。她就像是他的私人物品,他格外在意些也在情理之中。但她若因此认为他对她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那就是她自作多情了。
“喏,吃吧!”南宫钰挑了只最肥美的野鸡,将烤得最酥的那条鸡腿递给她。
萧魅接过来,左右端详,不肯入口。
“等出了骊山,小爷派人去独孤府把文家兄妹一起接回到魏国公府!”南宫钰自说自话。
“啊,”萧魅总算是听进去了,抬头看他。“为什么?”
“文家兄妹是你娘家的亲戚,总是寄居在别人家里不太合适!”南宫钰很体贴地替她打算。
“别人家!”萧魅狐疑地看着他,“难道你家就不是别人家了!”
“我……”南宫钰脸上的关切变成了悻然。“我是你的……前未婚夫!”说完,觉得这个理由不太充分,又补充道:“如果你乖乖的,我说不定考虑收回退婚的决定!”
“收回退婚的决定!”萧魅翻个大白眼,想拿手里的鸡腿砸他。不过,她却忍不住笑起来。
见她笑,南宫钰有些摸不着头脑,讪讪地揶揄道:“听说小爷不退婚了,这么高兴!”
“我高兴什么啊!”萧魅终于决定把鸡腿扔还回给他。这家伙用根鸡腿就想着把她哄到手,就算天黑了,他这梦也做得未免太美了。“别忘了,我已经嫁给了君陌心!”
“他不要你了!”南宫钰一针见血。
萧魅生气,他非要这么直白嘛。“是我不要他的!你没看到他追我啊,我……我要休夫!”
“好,是你不要他的!”南宫钰很满意,“总算知道谁更好!”
“跟你没有关系!”萧魅坚持否认,不肯给南宫钰任何幻想。“就算跟他分手,我也不会嫁给你!”
“做梦啊!”这点南宫钰似乎跟她不谋而和。“谁要娶你了,少自作多情!”
两个人互相嗤之以鼻,嫌恶地又皱鼻子又皱眉头,然后各自背过身去啃鸡腿,谁都不理谁。
只是,萧魅满脸愁云,无精打采。而南宫钰却神采熠熠,眉眼不自觉地掠过笑意。
第一次,他觉得心里不再空虚。既使没有找到娘亲的遗体,既使仍然没有走出骊山,他亦没有烦躁不安,也许就因为身边这个女子的陪伴吧。
她的存在,好似一剂安神药,可以熨帖他所有的暴躁,令他满足而欢喜。
如果能带她一起回南宫府,这应该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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