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境层峦叠嶂,连绵不绝,这边才上了一峰,仔细一看原来又是另一峰的起点。前边还是古树参天,水土丰茂,下一刻又成了无际的雪山,苍茫间唯独一『色』。
太虚境历来是昆仑玉虚宫的禁地,除了历届昆仑之主定居其中之外,也就圣女和长安生才有资格进入。
可是就在四月四这天,惯例被一众外来人打破。在领头胖子的胡作非为之下,太虚境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光。
“老实点,别以为你瞎指就能拖延时间,再耽误我功夫把你吊起来打!”坐在大蠢狗背后,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雪。陈亦锋孤身深入一时间没有方向,便一路上使劲吓唬被他抓住的九方杏,也不管人家到底来没来过太虚境。
“要杀便杀,你这胖货忒是烦人!你且等着,伙同灵者助纣为虐,苍天定饶不得你!”九方杏第无数次破口大骂道,女孩也是服气了,此刻全心全意剩下烦胖子,小脑瓜子再装不下别的东西。
实际上,神魔道出现之时,九方杏就隐约后悔了,尤其是他们不由分说杀了那么多同门师姐妹时。
和公冶晴等人的密谋不可谓不阴损,按理说九方杏早就下令害死了不少候选人,此刻不会再有什么触动才是。可此前的计划,从决定到执行,从来都没经过女孩的手。一个个陌生名字和一张张熟悉的脸,两相比较,原来成霸业三字并没有想象的轻易。
可九方杏后悔的只是没有提前告知师姐妹们,对于把控宗门的邪恶灵者,女孩从没有半点愧疚。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把剧毒匕首刺进东帝君后心,只恨自己实力不济,即便是天下奇毒也要不了他的命。
后悔、怨恨、惋惜,还有一些些的恐惧,原本这些占据了九方杏内心的情绪,此刻都消散没了踪迹。陈亦锋那张碎嘴太厉害了,厉害到女孩根本没时间胡思『乱』想,一路光忙着生气了。
“那有什么的,我发起脾气来天都给你打烂。你别给我讲这些没用的,赶紧指路!再错一次,我就把丑丑的脸换到你脖子上去。”扣着鼻子肆无忌惮,身边反正也没个人管着,陈亦锋难得想说啥说啥。这吓唬起九方杏来根本就是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
“无赖!我不曾来过太虚境,如何识得?休叫吾师擒住,否则定要教你好看!”九方杏到底是大家闺秀,这骂街功夫还是欠了火候。三句话离不开告状、找帮手,和胖子等级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
“丑丑饿了吧?先把她脸上的皮肉『舔』干净,一会儿吃完和她换脑袋。大雪封山的猪脑袋也不好找,你这大蠢狗也还将就。”拍拍丑丑的脖子,引得大黑狗好一阵不乐意,嗷呜嗷呜叫唤了好几下,倒是真让九方杏脸『色』煞白了不少。
领头的横冲直撞,后边跟着的也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悠。知道封印之地具体所在的人并不多,除去不在场的东帝君、长安生和诸位圣女,也就剩大长老一人。
没等白胡子老头追上来带路,胖子倒是误打误撞,揪出了好几个藏匿逃窜于此的神魔道。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能抗住丑丑撒欢几下,看得九方杏更是胆战心惊。
万人上山的动静不下,很快就引来了长安生的到来。贼小鬼本是上太虚境守护封印,结果正好中了人家调虎离山的计谋,太虚境的封印的确是安然无恙,只是主殿之外的大战就全靠陈亦锋才化险为夷。
也不多说,领着胖子就往真正两界封印所在的云端台行去,只要在那里完成圣女大典的最后一步,此后三十年可安。如今东帝君受了伤,三位仙子和大长老未必足够阻挡神魔道高手,无论长安生信不信,此刻都不得不依赖陈亦锋。
“小『毛』贼,事到如今你也别瞒着了。这圣女最后一步需要做什么,你和我说明白我才能有准备。要不然封印出了岔子被破,责任可全在你身上。”
有了带路的,胖子也不客气,拿了根绳子绑住九方杏的双手,一推扔下丑丑后背。两人一狗在前头赶路,后边拖了个使劲狂奔的九方杏,后边还有跟上来的大部队。堂堂长老孙女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贼秃好是无理!哼,薄唇淡眉当真是无情无义。你不是知天达命么,何须求助于人?”
“我不就问你一句嘛......讲得这么生分......”悻悻然『摸』了『摸』脖子,这话里一定没别的言外之意。
“最后一步便是所谓的入云巅,云端台上守有......”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陈亦锋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丑丑奔跑的速度,悲风追上的速度,风在耳边呼啸的声响,一切感觉都变得迟缓,甚至一度无法察觉。尤其是长安生的话语,到了后来再听不见分毫,胖子睁大了眼,身处之处甚至空无一人。
就这么呆若木鸡得坐着,被丑丑带着快速上了云端台。
这是一处宽敞的山头,不算绝顶,却也有着自己的险丽。上云端台的路只有一条,石阶不似人工雕砌,侧旁还有巨石像分立左右,一块块像是在表现些什么。可细细看去又什么都不像,似是而非,一路上尽透着说不出的压抑。
十大长老赶在胖子之后赶到,一个个窃窃私语,义愤填膺又忧心忡忡,想找胖子理论两句又担忧势比人强。只得耐下『性』子等着他开口继续圣女大典。
后边的大部队陆陆续续赶到,太虚境谁也没进来过,好奇前来一观的有,不愿再以身涉险的同样大有人在。原本广场上两万余看客,此刻聚集此地的不足五千,五千之中还多半是跟着瑶瑶一起来的死忠异能者。
半天胖子也不说话,也是被爷爷问了两回等不住了,孙珏琳索『性』第一个站出来试了试所谓的灵珠。有了带头的出现,大长老顺势接过最终选拔的主导权,幸好最终还有十余人依旧参加。这些年纪稍大的女孩们都明白,圣女的名头对家族的意义非同小可。
孙珏琳走上前去,瑶瑶拉着姐姐不肯放手,好一会儿功夫在走出了那么几步的路。深吸口气,双手轻轻环住灵珠,这灵珠根本就无实体,像是光团,像是暖炉,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物所成。
按照大长老的法子,静下心来仔细感受着光球,努力想象自己和光球融为一体。孙珏琳尝试了许久,直到额头蒙上了一层细汗,有些体力不支终于睁开了眼。光球依旧淡淡漂浮半空,看起来就不像是成功的样子。
长长出了口气,御姐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算是庆幸,还是失落。这个结果似乎是理所应当,她本就连半个昆仑弟子都算不上。
“下一位。”大长老没什么表示,要是圣女真的拎一个就能成,昆仑两脉有何必从几年前就开始筹备?五年时间,对于每一位有潜力弟子的开发都是尽心尽力的,像孙珏琳这样毫无根据突然回来的,能被选中才叫见鬼了。
陈亦锋能感觉到周围的变化,也能听见只言片语。只是在他的感知里,时间和空间都是错『乱』的,上一秒是大长老在养老院说了半个字,下一刻就成了瑶瑶被关在怪物工厂喊救命。
接受外界信号,形成大脑感知,反馈于肢体,这个本该完整的传递链在胖子身上支离破碎,陈亦锋甚至喊不出一点声音来。如同身处无尽幽暗之中一样,恐惧和无穷成了最大的折磨。
“终于到这一天了。小家伙,好久不见了。”深幽之中,一道身影冒了出来。高挑、干瘦、一脸的病态,身上所有能『露』出来的皮肤都被绷带包裹着,那双眼中是说不出的憔悴。最让陈亦锋熟悉的,还是一眼就被吸引的酒糟鼻。
范瑞,酒鬼大叔又活过来了!
“你......”此刻的胖子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身体和思想都不由自己掌控,变得无比迟钝。看见范瑞心里明明有着强烈的情绪,可千言万语根本不知从何思考起,呆呆吐出区区一个字来。
“你好像不太舒服,又生病了吗?你可是灵者,怎么可以像人类一样孱弱?”酒鬼大叔的声音难得有连续的时候,要是正常时候的胖子,一定先问问他是怎么戒的酒。可眼下不行了,此刻的陈亦锋就是个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不具备。
“灵者......”胖子脑袋混『乱』,自己是灵者吗?
“哎,我来帮你回忆吧。”话音刚落,周围昏暗场景一变,重新组成胖子逻辑中所认知的部分。仔细一辨认,很快就从脑海中找出了这个地方——北府之外的地底两界门。
眼前,血眼一手提着一个,嗜血而张狂。左边是受了重创奄奄一息的心儿,右边则是......陈亦锋自己!原本记忆力自己该出现的地方,跪着嘶声力竭的却成了杨无讳,根本没给任何思考的时间,眼前的自己高喊了句带心儿走,捏着晶石引爆,试图和血眼同归于尽。
后边的场景熟悉非常,只是所有本该陈亦锋出现的地方,都成了杨无讳。杨无讳在放逐之地照顾心儿,杨无讳和零博士不打不相识,杨无讳中了曲的诡计,最后连悲风都被杨无讳所唤醒。
胖子『迷』惘了,大脑有些不听使唤。如果陈亦锋早就死了,那自己是谁?自己是杨无讳?可以前的记忆为什么......很快,影像就给出了答案来。
最后逃出放逐之地的一战中,悲风并没有真正及时赶到,为了救下心儿,杨无讳不惜以身犯险抱住曲同归于尽。可就在最后关头,悲风出现,灵者被重创后无处可去,正好身边有个垂死的杨无讳在。灵者再次选择生命融合,变成了最终的自己。
“你因为怀着对友人的愧疚,一直把自己当做陈亦锋生存着。可是你实际上又是灵者,世上只有灵者才能如此自由『操』控灵力。小家伙,都想起来了吗?灵者才是你的族人。”酒鬼大叔似乎近在咫尺,肩头被人拍了拍的感觉升起,这轻轻两下之间,居然让胖子完全接受了错『乱』的记忆。
自己就是灵者,自己曾是杨无讳。
“我该......”陈亦锋木讷问道。
“解放你的族人,回归灵者的圣地。这里没有半点灵力,回到属于你们的天堂吧。”那个声音宽和敦厚,又慈爱和善,像极了悉心关照晚辈的长者,叫人不由自主就想要去依赖。
胖子的手指动了动,依旧木讷,傻愣愣的回了句。
“大叔还真是你.......我最不愿意为敌的可就是你啊......”双眼瞬间清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御虚,清爽的白玉光缓缓流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