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你们去外边守着,老大几个到了也不准进来。姑娘,宗门事务劳烦你了。”孙家耀到底沉稳,虽然只是临时的帐篷营地,却也不失该有的谨慎。支开两个小辈又让尉莹负责岐山镇里的战事,尽量把事情控制在小范围解决。
“知道了。瑶瑶跟我出去。”自然而然扶着小女儿的后背,自然而然无视了大女儿的存在,就是一旁的陈亦锋都感觉不太舒服。同样是女儿,其中差异打得叫人难受。
“那孙爷爷,我和糖糖也先出去了,您......”被一旁的大小姐拉了拉,陈亦锋自然知道唐舒婷也是在担心御姐。便想着快些道别,找个由头坐下来安慰两句。
“小伙子你留下。唐家大孙女也不是外人,坐下来休息吧,一会儿就该吃饭了。”不该知道的估计胖子也知道了不少,剩下那点该知道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孙老爷子除了在意这个二儿子之外,放心不下的还有孙女,陈亦锋留下来也好,万一有什么......
哎,命这东西,实在有太多说不准了。
“那......孙爷爷您随意,我们坐着等饭吃就行。”被大小姐拉着坐下,好在帐篷里也没什么所谓的主位、陪座,折叠椅随便一摆就能当透明人。
“老二,你也坐吧。小宇你过来,这事儿你也参与了?小灵山的一聋大师真是你刺杀的?”老爷子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如果真要算账,诈死、欺骗、坑害、背叛、投敌,完全就是十恶不赦、罪不容诛。光是御虚外门三千英灵,杀了这他们俩也不足以抵罪。
生气,那是在可以原谅的时候,老爷子此刻只想问个明白而已。
“是。一聋的斋菜我动了手脚,体内玄力暴虐一运功就损伤内脏。加上小灵山的内应,我才能刺杀过后顺利脱身。”孙宇跪在老爷子身前,嘴角依旧挂着被打成重伤的血痕。虽然跪着,言辞中却没多少悔意。
“你从什么时候和老二混到一起的?三山覆灭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啪一掌打在铝合金折叠桌上,牢固的桌子应声凹陷了大块,就连一旁的胖子都被吓得不轻。
“从大灾变开始,我就知道时机到了。”孙宇上肢没有力气,跪了一会儿身体便吃不下歪斜过去。孙家耀下意识就要站起身来扶外孙一把,可双手刚离开膝盖就止住了。又是重重砸了一拳在桌上。
“你这孽障!你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让我怎么......孽障啊!”
“外公......其实当年的事我都知道......让我妈受苦二十多年的不是您,是该死的昆仑!我从学武开始,就抱着唯一的念头,不让玉虚宫欠我妈的还回来,誓不罢休!”孙宇奄奄一息,话语里的狠厉却颇为骇人。
陈亦锋见过,那是狼崽子受了重伤还要咬掉猎物一块肉的凶狠。
“住口!宗门大事岂是你个小孩懂的!”啪一巴掌狠狠落在外孙脸上,本就无力支撑的孙宇一下子被打飞撞上帐篷支撑杆。孙老爷子气得手臂不住颤抖,嘴角微开,抖得就是闭不上去。
“父亲,小宇说得没错啊。是宗门负您,也是宗门害我们孙家......”孙文浩坐在椅子上苦涩的笑起来。相比孙宇,二叔状态明显好了许多,既没有身负重伤又没有被老爷子打,可脸上的倦怠、萧索却是迟迟暮矣,半点激烈的东西都找不见。
“想我孙家,自古就是昆仑大氏,太祖、太公都贵为首席长老,府邸客似云来、席如流水,每天多少敷衍趋势的登门客。可就是从爷爷那辈开始......”孙文浩有太多憋屈藏在心里,父亲一位他们兄弟几个什么都不知道,可兄弟四人有什么不知晓的,藏着不说罢了。
“够了,那是大义。老二你别再给自己找借口,难道小灵山、无量山也是愧对你了?”
“你错了父亲。我做的才是真正的大义。陈亦锋,你应该很好奇大嫂对琳琳的态度吧?也应该察觉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却只有三个孩子吧。二叔给你们讲给故事吧。”孙文浩不去辩解什么,做了就是做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对不对,有的就是成王败寇、你死我活。
弱者,除了祈祷怜悯和快点死亡,做什么都不够资格。
“昆仑十族,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宗姓,每个姓都有自己特殊的血脉能力。我孙家位列第五,算不上大门大户,却也风光几世。”二叔一开始讲过往,就连老爷子也沉默了。闭上眼摸出了杆旱烟,吸了两口颓然了许多。
“可从一百五十年前开始,昆仑却只剩下了九大姓。”
“那年,无量山阴阳两界门动荡,被放逐的戾兽有反扑人间之势,无量山集宗门之力依旧不敌,这边派人来昆仑山求助。昆仑山两脉宗主商议许久,终究拿不出个稳妥办法。”
“就在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太爷爷提出个了极为大胆的计划。陈亦锋啊,虽然我只从只言片语中认识太爷爷,可那时候的他一定和你很像,自信、孤傲、随和,却不太会计算是得还是失。太爷爷主张一味防御两界门太被动,竟然提出深入放逐之地封印戾兽。”
“这个找死一样的任务,自然不会有长老首肯。不过太爷爷计划周密,他有十足的把我全身而退,不顾家里人的劝诫亲自赶去无量山,凭借先祖法器和血脉之力溜进了放逐之地。”
“太爷爷失败了吗?”陈亦锋听得入迷,如果换做自己,只怕也会选择一样的行动。倒不是说自己有多高尚心系天下,而是解决旁人都束手无策困境的感觉确实让人痴迷,再说相比防守失败的后果,偷袭封印的代价确实可以算忽略不计。
既然孙家没了,胖子下意识就以为是计划出了什么纰漏。
“不。太爷爷智冠天下,即便单枪匹马也成功封印了戾兽。按照原本的步骤,他有足够的时间逃离出来,可在外边的三山宗主都吓坏了,一个个都害怕承担祸害苍生的骂名。计划时间还没到,就已经从外面封印了阴阳两界门......从此之后,孙家的血脉之力全失,一蹶不振日益衰败。”
“猪队友......”胖子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对付克鲁他只敢带上悲风,就是因为身边类似的猪队友并不少。平时对付些丧尸、变异体还能嬉闹一下无所谓,关键时候坑害自己的最可能就是身边人。
高手能彻底信赖的,永远只有手中的武器。胖子不算高手,所以还能多信一个悲风。
“没了血脉之力,孙家再无倚仗。正好是父亲刚出生的那年吧,孙家被昆仑十氏除名,没过几年,大爷爷本该继承的长老席位也被取代。到了我父亲一辈,堂堂孙家更是被下放到了俗世,外事长老的名头听起来不错,可就连玉虚最低级的药童都吩咐不得。”
“所以你们......”
“当然不是。虽然玉虚让孙家寒了心,可父亲依旧把自己当昆仑山的人,二叔小时候何尝不是想着恢复祖上的荣光?真正让我决心消灭昆仑的,正是大姐的遭遇。小宇,还是你来说吧。”孙文浩连谩骂的力气都没有,平静非常把话语交给了孙宇。
看了外公一眼,白发苍苍的老者眼角已经划下了泪痕。孙宇惨然一笑,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我母亲是外公的长女,也是上一辈唯一的女人。外公把孙家带离昆仑山后,摸爬滚打了十年,才算在南都闯出一番名堂。可就在母亲和叔叔们长大成人的时候,玉虚又来传话了。”
“昆仑不日要举行圣女大典,孙家长女作为候选人必须参加。”
“圣女大典?”胖子一听见圣女两个字就不太舒服,通晓佛教的陈亦锋太清楚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阿三传进来的东西可不全是精华,其中男尊女卑的糟粕也被包裹得光鲜亮丽,光是听见这两字就让陈亦锋一阵恶心。
“是侍奉昆仑守护山神的真女,据说只有最强大、最聪慧、最纯洁、最虔诚的女子才可能成为候选人。但还有一点,一旦成为圣女,一生不可离开昆仑后山,是死是活无人可知。”孙文浩适当的解释了句,看向父亲,年迈的老父依旧没有表示。孙家长女的遭遇对弟弟打击不小,对老父亲有何尝不是呢。
“成为圣女是宗门的荣耀,是对宗门最好的报答......身为玉虚弟子,怎么能......”
“可那时候大姐已经有恋爱的对象了。父亲,要不是您逼着那个男人跳楼摔断了背脊,大姐能随便找人私奔了吗?大姐不愿意,她求了您多少次不喜欢回山里,您哪怕有一次为大姐想想吗?”
“我......我是玉虚外门长老啊......”老爷子久久只能说出这句来。私情和责任,他又有多少选择?
“还有大嫂也一样。差点成为圣女,却在大比前夕突然爱上了别人,最纯洁的圣女竟然委身于人,西池如何容得下她。可结果呢?连面都没见过就逼着大哥娶了回来,帮着没见过几面的女儿养大......”
“够了!琳琳和瑶瑶都是我孙家耀的孙女,老二休要胡说八道!”
“琳琳当然是我侄女,从小到大我最心疼这孩子......陈亦锋,你知道为什么玉虚宫该死吗?大姐的命运,如今又到了琳琳身上,我孙家已经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我和老三、老四都不敢要孩子,万一生个女孩,最终又逃不过被当成贡品的命运!你是四叶学院一万孩子的监护人,你说说,这样的宗门该不该灭亡!”
陈亦锋听得心神激荡。原来尉莹和孙大伯根本就是表面夫妻,原来昆仑山还有这样恼人的仪式,原来......孙家大小姐,根本就不应该姓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