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睡了很久,直到第三天中午才算是苏醒过来。这一觉睡得很奇怪,明明睡得很沉,却又好像能感觉到周遭的一切变化,胖叔叔说的每一句心儿都听得清楚分明,就连哪里扬起一粒尘埃都逃不过心儿的感觉。
她能真切感受一切,一些能量甚至能随心所欲的变化起来。这种玄妙是小女孩从来不曾体会过的,即便修习了许久太玄经也一样。
心儿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怎样的转变,灵力升华,浊力沉淀,这一阴一阳的本初之力在心儿体内自行运转,生生不息,源源不绝。如果说以前的心儿和星辰一般璀璨,那么经过灵浊二气的洗涤,此刻的心儿更像是皓月之辉。
胖子一直在等心儿苏醒,零博士也放下了手边的研究,和陈亦锋两人轮流照看心儿。好在小女孩状态越来越稳定,似乎也没什么可让人担心的地方。
胖子抽空看了看已经被打开的玉简,和他猜得一样,玉简里记载了灵叶洲所有的功法和秘药。从最普通的金疮药到玄乎其玄的九转回天饮,无论何种病症都能找到相应的研究札记,就连丧尸的研究也包含其中。
陈亦锋特别自信看了看丧尸的部分,医道灵叶洲到底名不虚传,除了已经进入应用阶段的尸兵之外,他们居然还有一部分关于化解丧尸病毒的研究。
防止丧尸病毒的方法有很多,助战仪就能保护宿主不被感染,而南都、北府这样的大都市也早就开始制作永久或半永久的免疫药剂。可这些都是对正常人来说的办法,比起极少数的幸运儿,毕竟变成丧尸的人类才是绝大多数。
灵叶洲的这个想法是具有伟大的意义,设想一下,如果丧尸能重新恢复人类理智,甚至摆脱病变的身体,那么人类的力量能增加多少倍!这里面就算只出十万分之一的异能者也不是小数目,如果真的实现,不管从大局还是情感上都是千秋万代的丰功伟绩。
只可惜灵叶洲被灭门太早,许多丧尸的数据都来不及收集,连第一阶段的实验都没完结,根本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留下来。
胖子一直在想,为什么江湖门派光是他知道就有十九个之多,血眼却偏偏挑中灵叶洲,如果心儿的父亲还活着,或许整个局面都会是另一番模样吧。
功法和药方都不是陈亦锋感兴趣的,虽然也不错,但对心儿此刻的来说,或许连强身健体都不够用了。不过毕竟是传承,发扬下去终究对普通人有利,究竟如何使用玉简还是得让小女孩自己做主。
最让胖子动容的还是玉简最后留藏的一封信,一封刘生掌门留给金玉门师叔祖药掷前辈的托孤信。
“药掷吾兄:展信即诀别。”
“医道圣手之争还未了结,无缘一睹兄之风采实属憾事。余有幸生逢药兄,蒙兄不弃,余虽小辈亦以兄弟待之,兄之高义天可垂见。今遭大难,所托者唯兄一人矣。”
“灵叶洲以治人救世传世,今天下崩离,天魔祸乱,妖物横行,哀鸿遍野。世间无可归隐之处,我道中人亦不得偷生。私深知人微力薄,然祸近城门,池鱼之殃已是眼前。遂灵叶洲上下弟子五百八十一,舍生忘死,解厄于苍生,自救于身前。”
“天魔之毒非奥妙无比,其根源近道根而异,破解之法不日可期。”
“今余将所获记于密卷之中,恐防生变交由刑堂收藏。若天不佑,灵叶洲在劫难逃,还望药掷吾兄顾念旧情出手相助,医道千载传承万不可灰飞烟灭。恩德深重,无以为报,生生世世,铭感五内。”
“若吾兄着实为难,还望为幼女寻一安生之所,拜谢再三。”
信不长,胖子却来回读了好几遍,除了对刘生掌门公德的佩服之外,里面似乎还藏了些更加重要的讯息。
胖子从来都是个小人,敬佩君子却总以阴谋诡计度人。刘掌门的信情真意切,也确实把灵叶洲的千载传承尽赋玉简之上,但在胖子看来却更像是感情牌。
两个宗门的交情加上刘掌门和药掷前辈的私交,再加上无数的丹方秘药,用这些筹码来换取灵叶洲幸存弟子的栖身之所。按理说没什么问题,奇怪就奇怪在最后一句,刘掌门只是未雨绸缪,可他怎么就知道心儿一定安然无恙?要知道最后可是连刘生掌门自己都死在外星人手里,掌门之女哪怕被保护得再好就一定安全?
普通人看见了或许只觉得,这句话是父亲不敢想象而写下的期待,可陈亦锋不这么看。放在信尾还是那样轻描淡写提了一笔,怎么看都像是在隐藏,那么是隐藏什么呢?整个宗门都要被灭了,什么的东西是重要到刘掌门必须写信大费周章去保护的?只是女儿吗?
灵叶道根!医道灵叶洲传承千载的根基!
或许那么说有些不近人情,可对于为了大局连自己都能牺牲的英雄,儿女情长在他们心里一定不是排在首要位置。心儿比起灵叶洲五百弟子已经算不值一提了,刘生掌门要保护的绝不光是她。
再联想到曲当时说的蓄灵之体,以及几天前零博士的回答,胖子几乎肯定不是心儿身上藏着灵叶道根,而是她本身就是灵叶道根。
是不是人类确实不重要,胖子身边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多心儿一个一点也不重要。可小女孩会不会发现这件事,如果告诉她之后她会不会胡思乱想,这些才是胖子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而且这个猜测显然是疯狂的,因为按照书信来看,连四门的前辈高人都不知道道根能成人,心儿的未来究竟如何胖子无从探究。
“还在想小豆芽的身世?”零博士前来换班,又看见胖子盯着玉简发呆,这几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零博士对一切都很有兴趣,尤其是地球上所谓的宗门势力,或许其中也有救女儿的办法。
但是唯独没有对心儿的玉简起过心思,甚至连询问一下内容都没有。零博士喜欢心儿不光是流于表面,他所缺憾的情亲这一年多全靠心儿填补,怪老头是真的八心儿当孙女一样培养着。
“没有……博士,您说有没有可能让丧尸重新变回人类?”胖子摇摇头,还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心儿自己的猜测,这便拿出了另一个疑问来。
“不可能。你也见过精神爆炸后的混乱玄力,你的手都扛不住,更加脆弱的大脑被破坏一空如何恢复得了。”零博士并不关心丧尸,他不是地球人也不在意那些低级战斗力,多或者少对他毫无影响。
“可是,心儿的父亲好像说有办法解决……”陈亦锋也不太肯定,毕竟刘掌门的研究记录只有一个开头,是他太乐观了也不一定。
“嗯?给我看看。”零博士本不想掺和,但一听见是小豆芽的父亲立马来了兴趣。
胖子也不磨蹭,当下凭记忆把研究丧尸的部分完全写了下来,递给零博士仔细查阅起来。
“这是什么,共生体?不对……”零博士一看就立刻神采奕奕,似乎发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直接趴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和人类住久了零博士越来越不依赖高科技,甚至不用微晶管家随处都可以研究。
微晶管家确实很效率,但毫无错误却也往往限制了想象的空间,包括吃饭、睡觉、教课、玩耍,怪老头活得越来越像个地球人。
“您看得明白吗?”胖子凑过去嘴贱了句,零博士立马炸毛。
“有什么不懂得!你以为全天下都和你一样不学无术吗?小豆芽都懂的东西你会多少!就是有你这样拖后腿的,原始星球才停步不前!”一边骂着一边拿粗大的手指戳胖子脑袋,差点把胖子重新给戳傻回去。
“我就问问呗,真是……”就在胖子嘟囔的功夫,心儿醒了。
“叔叔……博士爷爷……”
“心儿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还疼吗?”胖子一下冲上前去,体型庞大挡住了零博士的视线,屁股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才算让开点地方,零博士一样担心得望着心儿。
“不疼,心儿没事了……”小女孩什么都听到了,也什么都感觉到了。这几天都是胖叔叔和博士爷爷陪在自己身边,虽然胖叔叔最开始那个问题吓了心儿一大跳,可后边一切如常还是让小女孩放松了下来。
要说以前心儿不知道也不奇怪,可越是和外界接触,越是慢慢长大,心儿也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从来没有小朋友能和丑丑跑一样快,小异能者都不行,也从来没有别的地方出现过灵力,心儿渐渐开始明白,当初小灵山的和尚为什么要抓自己。虽然不敢多想,可那种感觉已经藏在心儿的心里许久了。
她不一定真的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她最怕就是被胖叔叔知道了嫌弃。
虽然看过陈亦锋如何对待悲风、丑丑甚至小咪哑,可真的到了心儿自己身上又患得患失。自己是最晚认识叔叔的,自己可能是最没用的,家里人都不在了,除了叔叔和博士爷爷,心儿没有别的亲人……
这些问题一直煎熬着心儿小小的心灵。可这一觉让心儿坦然了,原来是不是都一样,胖叔叔从来都还是那个胖叔叔!
“叔叔,心儿饿了!我想吃肉,甜甜的肉!”心儿笑得灿烂,和六岁孩童一样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