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空如也的饭盒,零博士一下便愣在了那里,话语不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
“你的那份肉呢,哪儿去了?”
一问完零博士立马就后悔了。自己的饭碗里全是蜂蜜排骨,反观这小豆芽碗里却是一块没有,菜又是刚刚才热好的,她吃东西的速度慢得很,再说周围也没有找见吃剩的骨头。问题的答案不是明摆着么。
阴谋!赤裸裸的阴谋!一定是小混蛋的主意,让小豆芽在饭盒里做手脚,到时候诬赖自己抢了她的羊排,逼着自己再给他们爷俩啥好处来。零博士过惯了各种被追杀、迫害的日子,这样的小伎俩比起那些真真假假的反间计来说,完全不值一提,他根本没花多少时间就一眼洞穿!
无耻!极度无耻!简直为了好处不择手段!
“心儿长胖了。爷爷好瘦,肉肉都给爷爷吃……”心儿不太喜欢零博士,零博士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人,衣着又脏又乱,还脾气不好喜欢骂人。小女孩稍微往后躲了躲,期期艾艾开口小声道。
“是小混蛋让你这么干的对不对?”零博士可管不了小豆芽怕不怕,生气起来就想召回傀儡,让胖子一个人死在外边。小混蛋贼心眼太多了,当初地下城就看出来了,如今想想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叔叔说的……”心儿的话让零博士更是暴跳如雷,拿起手中的饭盒就要砸下去。
“叔叔说,不是自己的那份不要拿……上回我把爷爷的饭菜拿走了,爷爷就挨饿了……我和小灰灰说了,把肉肉都还给……”心儿更怕了,零博士的样子本就长得恐怖,生起气来头上的稻草都在晃动。
零博士抬起来的手僵在了哪里,石化一般一动不动,举着饭盒盯了心儿半天。似乎终于还是舍不得那满满一碗美味的蜂蜜排骨,放下手来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实验区域之中。
心儿很怕坏爷爷,尤其是胖叔叔不在家里的时候,小女孩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抬头望着零博士走开去,心儿才算是重重松了口气,继续趴在地上愁眉不展地搂着灰灰妈。灰灰妈好像真的生病了......
零博士回去吃了两口就没了食欲,继续埋头研究又集中不了注意,老是时不时偷偷瞥向小豆芽的方向,想看看这鬼丫头什么时候露出尾巴来。零博士并非不信心儿的说辞,但说归说,小混蛋究竟有没有算计自己还不好说。长期不人不鬼的生活,已经让零博士已经失去了对他人最简单的信任,哪怕对象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
可盯了好一会儿功夫,这小豆芽只是趴在地上望着兔子,不吵不闹,连声音都没发出一点儿来。零博士有些想不通,如果真是针对自己的陷阱,该是收网的时候了吧,难道还要等小混蛋回来唱双簧不成?心里依旧怀着恶意的揣测,碗里大半碗肉怎么都不觉得香了。
等陈亦锋回来又是很晚,心儿一早就抱着灰灰爸睡着了。即便已经熟睡,小手还是会下意思摸一下身旁,感觉到灰灰妈那毛茸茸的温暖才敢安然入睡。心儿本来是想等胖子回来的,让他帮兔子看看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小人太容易犯困,胖子回来的时间又太迟了,等着等着心儿便睡着了。
“嗯?什么玩意儿?”胖子回到石窟的时候稍稍愣了下,石窟门口多了一道水纹似的隔离,用了几次力都撞不进去,一看就不是正常手段。
气人似是得到了指令,直接把陈亦锋包裹带回石窟,胖子一看心儿已经睡了,零博士还在摆弄精密仪器,小声打了个招呼便下楼去了。每天都是如此,胖子趁这段时间把整理的工作交给气人、泥人完成,自己则动手为三人准备第二天的食物。
零博士似是没听见胖子的招呼,也不搭理,也不解释门口的保护,依旧闷头在仪器前。只是等陈亦锋走下楼去许久没有动静,零博士这才抬起头来,眉间的紧蹙更紧了。
陈亦锋没在石窟里呆太久,做完顿丰盛的饭菜,该保温的放在锅中盖好,用不着的直接装盘放进冰箱。说起来这冰箱也神奇,保鲜用的根本不是地球现有的制冷技术,而是某种分子固化储藏科技,也就为了心儿的冰淇淋才保留了冷藏室。
叮嘱两具傀儡把找来的木材切成木板、木条,各种矿石熔炼成锭,减少存仓所需的空间,陈亦锋便趴在心儿身边眯了两三个小时,从始至终没有和打扰零博士哪怕一句。
胖子是真累了,这些天发现大片竹林,边上还有批橡胶树,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藏。胖子还有太多木材没有搬回来,眯上一会儿还得再次出发。这个世界没有周围恒星存在,所以看不见太阳不分昼夜,不光是光源令人不解,连温度都没个准数。这也导致了椰子树旁说不定直接就是颗雪松,那些个寒带、热带的生物凑到一起早就见怪不怪了。
等心儿再醒过来的时候,胖子已经有离开了。只是心儿身上多了一条松软的蚕丝被,身边还有加满了的柠檬水。心儿一下子就知道胖叔叔回来过了,装了水就是提醒自己别忘记喝水呢。
这一天和之前的日子差不多,心儿起来就守着灰灰妈。灰兔子似乎比前一天更没精神了,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小女孩想了很多办法,甚至把自己的早餐都让给了灰灰妈,可它依旧没什么反应,闻了闻鸡蛋就闭上眼睛,鼻子上湿漉漉像是感冒了一样。
心儿心里着急,气恼自己睡着了没等住胖叔叔,眼看灰灰妈病得越来越厉害,小女孩也一样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又是给灰灰妈盖上羽绒衣,又是用胖叔叔留给自己的治疗助战仪,心儿甚至从三楼仓库翻出两颗治病的草药,也不管有没有用,自己煮开了拿来喂灰灰妈。可一上午的折腾,依旧没什么明显效果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心儿又乖乖下楼去,抱起满满一怀的食物动手热起饭菜来。小女孩心里还有些期待,说不定今天有灰灰妈喜欢的食物,吃饱了病也就好了吧!
一直悄悄关注这边的零博士立马站起身来,木人的根须分出一根开蔓延到楼下厨房,监视起小女孩的一举一动。零博士自己则鬼使神差地扫了扫小戾兽,各项异常数据很快就显现出来。零博士也没深究,他是名科学家,对医学上的东西说不上感兴趣,要不是为了救女儿一丝一毫都不愿学。
心儿和昨天一样,把自己碗里的肉全夹到了坏爷爷的碗里头,今天胖叔叔做的是土豆炖牛肉,心儿自己也没有尝过,闻着就很香。等夹到最后两块时,小女孩又升起了些犹豫,似乎是考虑了好久,终于还是偷偷留下来两块牛肉来。
大盒小盒都被放进微波炉里头,踮起脚尖,脑袋斜着趴在手臂上,乖乖等着加热完成。这里发生的一切,当然都落入木人的根须的监视之中,一举一动都无比真实地反馈给了零博士。
零博士没有多说些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埋头设计消灭戾兽的武器。
没一会儿功夫,心儿便抱着满满一盘食物小跑了上来。有些畏惧地望了坏爷爷一眼,小女孩不敢多说话,把坏爷爷的那份放下,抱着自己和小灰灰的饭菜躲回石床便。
打开饭盒,满满的香气立刻冒了出来。尤其是那碗土豆炖牛肉,陈亦锋这些天已经找都了许多东西,完全能做到制备油盐酱醋的条件。他不会身边还有气人、泥人帮忙,加上微晶管家提供的方案,几乎睡一觉的功夫就什么都有了。虽然都不多,但也够吃上个把星期,心儿的伙食标准一下子又上升了个台阶。
牛肉的香味引起了灰灰妈的注意,不光是生病的它,另外四只守在一旁的兔子更加活跃,绕着心儿直转悠,黑眼珠子就盯着小女孩手里的饭盒。
这个举动让心儿高兴极了,自己也舍不得吃了,勺了块牛肉送到灰灰妈嘴边。灰灰妈稍微咬了一口,几乎分辨不出的脖子动了动,做出个明显吞咽的动作来。
只是要吃第二口时,灰灰妈又停下了动作,嘴里低低叫唤了声,似乎是微微磨牙的声响。周围三只小家伙立刻围了上来,脑袋凑近勺子纷纷争抢起牛肉来。
心儿一看就急了,把牛肉放在远远的石头上边,引三只不懂事的小兔子过去打闹,又把仅剩的一块牛肉盛出来给灰灰妈吃。
灰灰妈又发出了刚刚一样的声音,一旁的灰灰爸上前一步就咬走了整块牛肉。心儿又急又气,碗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牛肉了,灰灰爸怎么也和小孩子一样不懂事呀!小女孩心里难受,伸手要抓肥兔子回来打屁股。
灰灰爸并没有把整块牛肉吞进肚子,而是用尖牙咬成了更小块,一块块喂到灰灰妈嘴边,口中同样发出些磨牙声来,似是在宽慰妻子一般。灰灰妈鼻子动了几下,脑袋蹭了蹭自己的配偶,张嘴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心儿紧紧揪着的心一下子送了下来。太好了,灰灰妈喜欢吃病就能好起来。今天说什么也要等胖叔叔回来再让做土豆牛肉吃!
这一幕幕当然逃不过零博士的掌控,老家伙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来。
生命是种何其神圣的奇迹。每种生物都无法拥有太多,每种生物都有自己的缺憾,但就是这样拥有极少的生命,却能用仅有的东西创造出无限的温暖来。
直到这一刻,零博士松动了,看着小豆芽的神色都变得柔和了些。连野兽都不忍伤害,即便被这样的人骗了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