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在伍岚以为战斗结束之时,那个声音又响起。这一次虽然还有些迟缓,意思却是清清楚楚。粉狼没死?怎么可能!
连忙转身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眼前的一幕让伍岚彻底心凉了下来。大意了,终究还是大意了......
粉狼此刻狼狈不堪,本就瘦小的身子如今更是只有小狗一般大。身体再也不复先前的粉亮晶莹,几乎处处带着伤,或深或浅,全是六门大阵留下的重创。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伤势即便没死也差不多了,伍岚根本不需要惧怕这样的家伙,问题就是它出现的位置......黝黑异能者身旁。
粉狼到底还是狡诈,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躲不过老五层出不穷的手段,光是分身必死无疑,当时就以命赌命,用无数分身换取自己活下来的机会。机会在哪里?在老五拼命也要救下来的土着身上!
看着眼前的粉狼,伍岚心里又是好一阵后怕。幸好自己劳心把小奶猫藏在了飞虎的机械仓里,若是刚刚也在一旁放任......老五有些不敢去想结果,他可是前一晚才答应的小七。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心里头的那个女人。
“你敢动试试。”伍岚强打精神镇定住心神,这一幕对于军队出来的伍岚太熟悉不过了。武装挟持人质大多有需要特种部队介入,老五当了好几年特种兵一点也不陌生。
对于以前的世道来讲,出于部队纪律,出于道德要求,出于社会责任,他们都得在保证人质安全的情况下采取行动,解救重要性优先于抓捕击毙。可现在已经不是那时候了,那些约束全然失去了效用,唯一能让老五心凉的是被挟持着本身——渔村最后一个幸存者。
“人类......放......!”粉狼的小小爪子按在了黝黑汉子胸口,抬起另一只爪子指了指伍岚手中的武器。粉狼确实身受重伤,确实实力折耗了大半,可对付起同样受伤的普通异能者......
感情对于战斗未必有益,这一点再次被证明。
伍岚对村子究竟有多少情感?说实话并不算深。伍岚到渔村还不到一周,最起初的印象更是极差,即便后来稍稍好些也仅仅只是相安无事,除去做饭和探索两件事存在交集之外,老五几乎没能和渔村有任何瓜葛。放到外面的世界,说是陌生人大概也就这样了,或许还会多讲上几句话。
渔村的土着迷信,见到伍岚就只会跪拜喊着听不懂的话;渔村的土着愚昧,榴莲长着刺以为是凶悍动物不敢招惹,哪怕小七剖开来吃也只敢远远看着;渔村的土着丝毫没有礼义廉耻,大小便随地,鱼皮衣随意,交合时间地点随性,来自文明社会的老五看着好一阵鄙夷。
就这么一个不知所以,只有两三根破木头的地方,如何叫人生出感情来?
老五还记得头一天土着要烧死自己的场景,还记得自己被绑着时女人的冷漠和男人的敌视,还记得土着们分到食物的争抢和贪婪。这一切都让他有十足的理由厌恶渔村,厌恶这未开化之地。
救人?可能么?
伍岚没有一点犹豫的机会,手中的剑盾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伍岚想起的何止这些!
刚被抓来的时候,小七急着于如厕,若不是那些妇女说了情怎么可能没人来管?伍岚虽然常常见到小七的笑容,但没有一次比当初更甜更美,当初就是两个膝盖高的小不点陪着小七玩了一个下午,其中一个还要求阿爸放走他们......
这个小渔村给伍岚留下太多的不经意。
不会有村子中央无缘无故放着草垛,地里也不会平白无故长出稻草堆来,那是女人们冒着危险去西边的丛林里收回来晒干扎好的,就是因为天神说了草垛比石头好睡。
渔村和外边的世界没什么两样,也有为了幼儿捕鱼熬汤的年轻母亲,也有喜欢姑娘疯狂追求的壮硕小伙,也有苦恼食物、疾病而啧啧不倦请教的首领长者。
就是因为一模一样,像极了外边所有寻常的村落,像极了老五的家乡,所有的美好乍一眼变得稀松平常起来。直到渔村变成废墟的一刻,那些不经意才会变得宝贵,幸福快乐永远来得不会轻易。
“放下他,你走吧。”伍岚最终还是不愿冒险,一旁随时准备出手的飞虎被安抚了下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人......狡......”粉狼试了好几次都发不出剩下的音,盛怒之下一声巨吼,粉色的气弹对着老五迎面打去。伍岚不敢躲闪,生怕粉狼发起疯来鱼死网破,他可是见识过金属斑点豹的疯狂。好在云垂阵护身,区区气弹倒也无恙。
粉狼的状况很不好。林子变异时间很短,身为高级变异体的它也仅仅是刚刚变异过来,能量运用粗糙不成熟不说,本身的晶石就不稳定。经此一战深受重创,谁知道恢复之后还有没有高级的力量,粉狼损失的已经太多了。
盛怒之下的一击让粉狼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手里筹码的价值,原来人类之间会这般在意,甚至连攻击都不敢反抗!
想到这里,粉狼所有的愤怒和不甘似是找到了宣泄之处,凶戾的念头重新冒了出来。保命已经无法满足粉狼了,他要赢,要老五死在自己眼前!
“呜!”又是一声狼啸,小狗大小的粉狼再次一分为二,体型变得更加迷你,身上的粉色淡得无法辨别,一只冲着老五冲来,一只依旧用爪子抵住黝黑汉子的喉咙。
伍岚眯了眯眼,鳞爪不自觉紧了紧。禽兽就是禽兽,头被南墙撞破还不死心,狼子野心用来形容眼前的家伙再合适不过。伍岚的脾气快被它磨光了,不愿冒险不意味着冒险没有救人的可能,身上的风刃一动就要出手。
“啊......”粉狼似乎看出伍岚的意图,一爪子直接刺进了土着的胸膛,前爪隐隐绿光阻止了血液喷涌,勉强稳定住了异能者的伤势。本就重伤昏昏沉沉的汉子,更是被这一下开膛破肚的剧痛刺激,惨叫一声直接晕死过去,连表达的机会都没有。
伍岚被这一手震慑住了。他若是出手击毙粉狼,同一时间土着也会因为失去治疗而死。这是个没有机会的局面,伍岚变化多端独独还没学会治疗之力,救人的成功率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呜!”老五迟疑的一刻,小粉狼已经扑到了面前,扬起爪子就往老五头上拍去,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射出来。
老五下意识要蹲下身闪躲,可身子一动就看见土着胸口的绿光黯淡,愣是逼的老五不敢妄动,实实挨了粉狼的当头一爪。
之前打得自己狼狈不堪的敌人,如今成了只能挨打的沙包,没什么比这更让粉狼兴奋的事了。所有的情绪一下子变成了狂热,随着獠牙利爪通通宣泄出来,它要让老五也尝尝死亡的绝望。
好一会儿粉狼才反应过来,自己看似凶狠的攻击在他面前形同虚设,说是挠痒痒也不为过。云垂阵的防御力太强,巴掌大的小狼哪有破开的可能,一阵狂风暴雨的猛烈攻击落在老五眼中成了笑话。
最惨的事情莫过于此,正经战斗打输了也就罢了,连对手不攻击自己都赢不了。
“呜呜呜!”粉狼愤怒不已,另一只爪子又要刺穿土着的胸口。它不敢杀死自己的护身符,但它要折磨土着逼迫老五就范!
“你是在找死!”老五大吼一声就要去抓地上的剑,身边飞虎腾得站了起来,眼眸重新发出了幽幽蓝光。
“人类……!”粉狼被这举动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手来喝阻老五。要是老五不管不顾冲上来,它确实有机会解决土着,可自己必定活不了,粉狼是想报仇,却少了豹子的狠劲。
“你还有最后一个活命的机会。救他或死。”老五不愿再拖延下去,他没有任何救治异能者的手段,就算再想让他活下去也没可能。杀了粉狼还算是为土着报仇,怎么都比放跑了强。
“人......诈......!”粉狼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窘境。
土着的致命伤确实是它的护身符,只要他不死,粉狼轻易不会受到伤害。但同时,护身符也成了限制粉狼逃跑的累赘,只要它一松开爪子,眼前的男人绝不会让自己活下去。
突然之间粉狼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这个局面还是它自己布下的。
“为什么不杀了它?”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老五耳边响了起来,渔村的遍地血腥忽然如同煮开了一样沸腾着,赤发小七飘飘然从血雾中走了出来,眼神依旧如早上那般死寂、冷漠。
“他......”老五很不习惯这样的小七,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压根就没有救人的能力。
“呜!”粉狼终于变了,变得惊惧不已,什么时候这里还有一个强者存在。粉狼不想死,出于自保下意识动了动爪子威胁小七。
“就凭你吗?”女人话音一落,粉狼周身鲜血沸腾,轰得一声炸裂开来,连带着老五身旁的那只一并炸开,一句话就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拿去。如果你想救人的话。”小七没给老五发难的机会,手中血球聚集,鲜红之中带着些淡淡的粉色,一看就和粉狼脱不了干系。
“谢谢。”这是伍岚今天第二次向女人道谢,第一次黯然神伤,这一回却是发自肺腑。
死伤殆尽的渔村总算是保存了一点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