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渡口。
张炜和邱清泉带着部队经过十几日的血战,终于抵达了安庆,江苏边界的渡口,两天来并没有遭遇大批日军,反倒是小股日军交战不断,粤军的部队损失了几乎一半人马才到达宁国集结地,张炜他们也仅剩下了300冒头的人马。
南京现在怎么样了,邱清泉他们或许不清楚,此时躲在野地里的张炜自然是清楚得很,有些事情他没办法,一己之力改变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长官,等到搜索班回来,咱们赶紧安排一下渡河的事情吧,附近没有敌人还好说,最要命的是去找船啊,总不能让大家游过去吧”张炜低声说道。
“嗯,最好找到渡船,如果没有只能扎木排了,尽量在一个航次内渡过去吧。”邱清泉看了一眼自己已经破的不成样子的衣服说道。
远处传来了沙沙的响动声,这是鞋子踩在软沙土上的声音。士兵们习惯性的举起了武器,这几天不断的遭遇战实在是让他们提心吊胆。
“什么人?”
“是我,长官,何坤的声音传来。”
身边的人松了一口气。何坤带着搜索班的一行人回来了,这些天打生打死的,何坤这家伙被搞得浑身血污,脚上的军鞋都被磨开了一个口子。
“怎么样,有没有船?”张炜问道。
何坤喘了口粗气说道:“长官,渡口没人,就几个船工,我们没敢上去问,大致看了一眼,好像有两三条船,一条大的,两条小的。”
“有没有鬼子?”
“没看见鬼子,除了船工我们没看见别的人。”
邱清泉点了点头:“过江吧。”张炜应了一声,让何坤带路,不到三百人的部队当即从隐藏的草丛中走了出来,分散开来,向着渡口前进。
张炜看着江边的风景,江上只有微薄的雾气,周遭并没有日军的身影,现在加紧渡江的话,应当没有没有什么问题。
“何坤,带人把那几条船拉过来,邱伟,把那几个船工带过来。”何坤带着人趟水,立马把三条船拉到了岸边。
“老大,人带回来了。”
邱伟带回来了七八个船工,几名士兵拿着武器顶在了船工的脑袋上。张炜问了邱清泉一句:“我问问他们,看看能不能带着咱们过江。”
几个船工被吓得不轻,弯着腰不敢看张炜,倒是让张炜想起了前世电影里黑社会打劫,被害人不敢看脸的场景。张炜看着他们的打扮,穷苦人出身,所以也不想为难他们。
“老乡,我们不是鬼子,我们呢想过江,不会伤害你们,现在我问几个问题,我问你们答就行。”几个船工没有回答,张炜就当默认了。
“老乡,最近这边有没有日本人啊”
一个个子高的船工握了握拳,壮着胆子答道:“老总,前几天有一群鬼子来了,杀……杀了我们几个老哥们,还杀了附近村里的百姓,船抢的就剩下三条了。”
“他们有多少人过江了?”
“他们抓了马六他们,我们十几个人被抓了,大将军船抢了四五条,小快蟹抢了两三条,这群天杀的人不多抢的船多……估摸着,估摸着有一百多号吧。
一百多号,也就是说对岸可能有一百多个鬼子,没发现自己还好说,要是来个半渡而击,那就惨了。就算是在登陆的时候开火,也够张炜他们喝一壶的。
“行了,邱伟,对哥几个客气点,枪放下,都不容易。”
张炜该问的都问出来了,现在就看这些船工肯不肯带自己过江了,能最好,不能张炜他们自己也能硬上,以前训练的时候横渡长江也不是没训练过。
“几位大哥,咱在这儿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劳烦一下几位大哥帮着带我们过江,过江之后,必有重谢。”张炜这话一出,船工们全都低下了头,也是,没人想拿命开玩笑。
“事成之后,帮忙的每个人二十块大洋,都是现洋。”刚刚回答问题的船工慢慢的抬起头来,颤颤巍巍的问道:“长官,你们可不能抓人,不能杀人啊。
张炜答道:“我们又不是鬼子,事成之后有重谢,这些兵也都是穷苦人出身,中国人怎么会为难中国人呢。”
“长官,俺跟你去。”
张炜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一条船有一个人就够了,这些多年的老船工经验丰富,自己的兵又不是普通的摆渡客,只要配合着来,很快就能过去。
“小顺子,你娘还病着呢,你不是想赚钱吗,搏一把吧,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连年战乱,安徽和江苏虽然是国府中央地带,战争不多,可问题是国府才消停了几年?
船工这么一说,不只是那个小顺子,另几个船工也动了心,二十块大洋的购买力那是相当的强,刚刚回答张炜问题的船工咬了咬牙,向前走了一步:长官,我们一条船一个人带你们过江,你们不能耍赖,更不能杀人,那是遭报应的。
见船工们答应,张炜那是相当高兴,自己也该表现出点诚意,掏出了自己兜里仅剩的十几块大洋,算作定金,递给了船工,邱清泉看见张炜掏钱,自然也不能空手,参谋长就是富,打仗打成这样,卫兵从牛皮挎包里直接拿出两筒大洋,足有五十块。
张炜看着两眼发直的船工“够了吗,这些。”有钱能使鬼推磨,近六十块大洋砸下去,船工们早就把命搏了出去,也得亏是张炜长得善,说话又心平气和。
张炜跟他们说了,过江之后再给剩下的四十块,至于这钱吗,肯定是邱清泉来出了,张炜可不信那两个大挎包里就四十块大洋。
“长官,咱上船吧”
不到三百人的队伍,分成两条大船,四条小船。按船的运力,大的能运一个排,小船能拉一个半班,正好能拉得了所有人,大船再挤一挤,一个航次就差不多了。
张炜的加强连,一排二排三排各上三条大船,每条船再多带总队部附近收拢的士兵各一个班,四排和剩下的人分乘四条小船,一次过江,足够了。
“开船啦,坐稳,抓紧喽!”船工一声小小的哟呵,撑杆向后一推,小船队起航了。
即便是战时,吆喝一嗓子也是必须的,对于船工们来说,这一嗓子是喊给河神听得,也是喊给自己听得,声音就是平安和生命,哪怕现在是打仗,他们也不敢违背多年的规矩。
这就是劳苦大众啊,对生命的敬畏,有时要远超对死亡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