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的贺景衍不敢进他和苏沫的那间卧室,坐在二楼的地毯上,单手支着头,一支接一支的吸烟。
那洁净有透亮的水晶烟缸里已经布满了烟蒂,烟灰污浊了边沿。
这里,早上的时候,还是一片欢腾,苏沫还在为了让苏翊穿着得体去见小叔,和他打闹,而此刻却寂静的不像样子。
静的贺景衍头皮发麻。
明明所有的摆设没变,但因为少了她,已然没了生气,哪里还是家的样子,最多只是个落脚的房子而已。
掏出烟盒,才意识到已经剩下最后一支烟了!呵呵,一盒烟,一般情况下,他带在身上一星期都不会抽完。而今天才半天而已,就已经空了。
将烟盒揉成一团,丢弃在地板上。
贺景衍继续冥思苦想,他该怎么办,怎么解决这件事。
苏妈妈为什么会那么决绝?
恨小叔吗?可是为什么要恨,是她在小叔离开后不久就背叛誓言,嫁人生女。而小叔,一直单身,她也是知道的,难道她就没想过,是因为她,小叔才没有娶妻吗?
要论恨,小叔恨才对!
那是恨他们贺家吗?恨爷爷狠心拆散他们,恨父亲跑到滨城抓小叔回去?
可是,他父亲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瘫痪那么多年,还不能平复她心里的怨念吗?
好像不是,如果恨,她为什么对苏翊视如己出,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但不管如何,一个母亲在女儿说自己怀了心爱的男人的孩子,而这个男人也愿意娶她的情况下,会狠心的打女儿,还要求女儿打掉孩子,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在贺景衍的认知里母爱是伟大的,是无私的!
不管怎样,做母亲的都不可能将自己的私怨,强加在儿女的身上,让孩子得不到幸福!
想起苏沫今天挨了母亲的耳光,心里淡去的那抹疼又蔓延开来。
继而想到,苏沫说的小时候经常被母亲打,打不动就咬,往死里撒狠的那种咬。
一个念头不经意间蹿了出来,难道,苏沫真的像小叔说的那样,苏妈妈因为怀了小叔的孩子,而小叔一去不回,她不得以下嫁他人。
所以,她恨这个孩子,把气都撒在了女儿的身上?
而苏爸爸对苏沫的宠爱,是因为他并不知情,始终认为苏沫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所以,苏妈妈才会如此坚决的反对他和苏沫在一起?
难道苏沫真的是自己的堂妹吗?
虽然他一直笃定这种可能性是零,但这一刻贺景衍迟疑了,甚至是害怕!
强迫自己理智的思考。
想了一会,他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或者在为了跟自己辩解苏沫根本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根本不会是他的堂妹这一点极力找着理由。
如果苏妈妈真的恨小叔,又怎么会在知道自己的闺蜜和谁滚到一起并生了孩子以后,替她抚养长大,且对这个养子比对亲生女儿还好?
联想到苏妈妈希望女儿嫁给养子的事儿,贺景衍心里畅快了些。
但是马上又被脑海里升腾的一个念头,让他再次压抑起来!
苏妈妈不让苏沫跟他联系,却没有制止苏翊,还让苏翊去公司替苏沫办理辞职手续,会不会有这样的一种可能:苏翊的生父并非是小叔,而另有其人,那姓贺的阔少,只不过是苏妈妈把自己的故事强加在闺蜜身上?
反正人已经过世,死无对证,无论她怎么说!
这一切,能够解释清楚的,怕也只有苏妈妈本人了!
可是,即便他带着百分之二百的诚意去问,她怕是也不会给他答案。
唯一的一点很清楚,苏妈妈现在坚决不同意他和苏沫的婚事。
一个个谜团,搅得贺景衍头痛欲裂。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相信苏沫是他堂妹!
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的跳着,说实话他清楚最快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做DNA鉴定,但他不敢,他怕事实给他致命的一击。
他宁肯用各种可以想到的理由说服自己。
甚至荒唐的想,带着苏沫私奔,私奔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不再与和他们认识的任何人有交集。
那样,即便她真的是他的堂妹,也不会被人揭穿。
最多,他们不要小孩,两个人一生相守。
哪怕,这一生,他都要被良心谴责,被世人唾弃不耻,他也不在乎,只要有她为伴,相依为命的生活就够了。
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即便,他做的到放得下一切,苏沫也做不到。就是什么也不让她知道,她也做不到不顾她的母亲,不顾苏翊,不顾所有爱着她的人,跟他走。
摊开修长的双手在脸上揉了又揉,他让苏翊告诉苏沫,一切都交给他,他来解决,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来没有过的彷徨和无助。
烟已经没有了,只能从水晶烟缸里找出一个相对来说,大一点的烟屁股点燃,继续坐在地板上冥思苦想。
不过,这烟屁股的力量似乎比整支烟要大些,三四个烟屁股抽完之后,贺景衍已经做了决定。
他是个成熟的男人,无论何时都要保持理智和清醒,有的事儿,怕,是没用的,亲子鉴定必须要做!
哪怕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结果,他也要面对。
但他相信,他和苏沫都很善良,命运不会如此不公!
站起身,进了卧室,找到苏沫的头发不是难事,今天早上因为要去见小叔,家里没有收拾,而苏沫又是长发,跟他的很好分辨。
果然,枕头上明摆浮搁的就有好几根,捏起了放在手心里,他觉得自己没紧张,但手却在微微的颤抖。
跑去楼下苏翊的卧室,枕头上什么也没有,好在床脚处有一根短发,很黑很粗,发质较硬。
这个房间,他很少进来,尤其是今天,现在不过才第一次进,应该是苏翊的无疑。
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出门开车,去了小叔下榻的酒店,并没有进去,而是电话通知楚旭:带两根小叔的头发下来。
很快,不仅楚旭来了,小叔也跟着一起。贺景衍无奈的又带着点嘲讽的苦笑,这是不信任他呢?还是小叔太希望自己有孩子呢?
贺震寰坐进车里,楚旭很自觉的开着自己的车跟在后面。
东西交到权威的医疗机构,剩下的就需要耐心的等待了。按说,贺景衍应该陪小叔一起吃晚饭,中饭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搅黄了,谁都没吃成,可是晚饭,贺景衍依然没胃口。
估计小叔也没胃口,所以,让楚旭送贺震寰回了酒店。
临分手时,看着贺震寰好半天,贺景衍才说出一句,“小叔,不要再喝酒了,酒精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坏事儿!”
贺震寰点了点头,却意味深长的看了侄子一眼,“你也一样!”
贺景衍没有说话,直接开车走人了。
回到家里,不,这里现在不是家了,只能说是一个可以让他独自思考的空间。
不喝酒那是不可能的,餐厅里存着不少从荷兰带回来的红酒,还有下属们送的酒。没有如以往喝红酒那样讲究,什么冰块,什么醒酒,什么酒杯,一概全面。
对着酒瓶子直接吹喇叭,不过喝了几口,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犹豫半天,给苏翊发了一条消息。
他不敢打电话,不知道此时苏翊在做什么,苏妈妈有没有在他旁边,他怕给苏沫找事儿,当然也怕被苏妈妈知道苏翊跟他联系,把苏翊的手机也没收了!
而此时苏翊确实在家里陪着妈妈,饭是他做的,因为心情不好,卖相和味道都差强人意,但好歹熟了。
可是,却没有人捧场,苏妈妈一直坐在沙发里发呆,喊她几声都不理,还是苏翊走到她身前,她才意识到,勉强笑了笑,说了句自己不饿,不吃,又继续发呆。
苏翊没辙,只能请示养母是否可以把苏沫放出来,让她吃点东西,苏妈妈抬了抬眼皮,看了眼隔间那里,“给她送点进去!”
苏翊只能听出母亲的话,弄了些饭菜给苏沫端进去。
苏沫的眼睛已经哭成了两个核桃,看见苏翊端饭进去,才停住的眼泪又哗啦啦掉了下来。
苏翊看了看外面,压低了声音,“姐,哥说,让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切交给他,他会想办法的,你别急!”
苏沫瞪大了眼睛,脸上还挂着眼泪,苏翊很想替她抹一抹,但也只是想想,
“别哭!”
“我知道他来过了,我听见他的声音了,他都说什么了?哦,你说了他说他会想办法解决的,可是,他说了要多久吗?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吗?”
“姐,你别急,要相信哥,给他点时间,这期间,你得保证自己的身体不出问题,才好让哥安心想办法解决问题,对吧?”
又看了看外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苏沫,
“你看哥刚给我发的消息,问你吃饭了没有呢?”
苏沫攥着手机,像得到什么宝物,并没有那上面的看消息,而是直接找出贺景衍的号码,拨了过去。
然而,此时,外面传来了苏妈妈的声音。
“鹤鹤,她要是不吃就不吃,你给我出来!”
不仅是声音,还有脚步声朝着门口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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