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所以会在那里停留这么久,完全是因为他能在重重包围下跳进湖水里,还带着重伤,除了知道了他自己的事情,我们一无所获,所以与其再到房间里去跟他发生争执,还不如出来了。
“走,我们去山顶。”
“为什么?”前两天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山顶吗?那里除了一个装进口袋里的婴儿还有什么?
“我只想知道他能活着回去吗?”
如果说这个男的成功地从湖里逃离出来第一件事情,应该就是回去和自己的妻儿相聚,因为已经到山下了,说不一定就会到了山上呢?虽然这样的几率很小,但也不代表不会发生,所以他那么心疼自己的妻儿的,要是活着出来了,还能有哪里的去处?
想了想,还是上山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新一轮的屠杀又开始了,虽然和昨日的一样,但是那种痛苦应该每天都会加重一些吧?
蹭着天还亮着,我们上山很容易,这路已经熟络了,就是在回到小女孩家里的时候,她一脸期盼地扑了过来,就像是在家里已经等了我一天一般,我一想到几天晚上会发生的事情,鼻子就会发酸。
“你要去哪儿呀?”
“我去山上,你也去吗?”我是想将小女孩一起骗到山上去的。
“现在要做煮饭呢,你们吃了饭再过去吧。”小女孩以为我们上山是要往茅草屋里走。
我摇了摇头,随意找了一个借口,也编了一个谎话,“走吧,我们一起,山上的野果子香甜的很,还能饱肚子呢。”我又一次变着法子,想要让她跟着我一起去山上。
“说笑呢,我在这儿那么多年从来没有看到过山上有什么能够吃的野果子,你就这么想让我陪你上去吗?”小女孩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脑袋上的大红色蝴蝶结跟着她颤动的睫毛抖了抖。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
“现在不行,我不能让阿爷饿着。”
“我们一起去山上吃,我们带了干粮。”其实干粮早就在前几天被我和百里赦吃完了,就算是没有吃完,放了那么多天也应该臭了。
“不行,阿爷腿脚不方便,天都要黑了,怎么上山啊,明天去吧。”我想让她跟我上山去,她却是极力地想要挽留住我。
最终我还是没有能力将她带走,百里赦没有说话在一旁看着我,其实我也是知道的,不可能改变既定的事实,小女孩儿就算是跟着我上了山,指不定一会儿会有什么突发情况然后又下山,总之她在昨天,前天,大前天都已经不存在了,也就不存在她今天能够活下来了。
她死去的场景现在一直浮现在我的面前,我转身跟她说再见的时候,没有忍住,带了点哭腔,不重,她没有听到,百里赦倒是听出来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没有人帮得了。”
今天上山的时候,我特地注意了一下往常挂着口袋的树,今天还比较早,所以还没有出现,所以说现在这个口袋也是和山下的情况是一样的,同样的一种轮回,只是那天我们没有看到这口袋是怎么来的,现在我一定要弄清楚。
之前我们上来固定的位置就在一个圈子里边,没有出过这个圈子,这次我们决定往别的地方多看一看,最好是找到男人的家室。
这里的树林异常的诡异,本来天色就很暗,这样高大的松树笼罩着这片天,天色就黑得更加厉害了,就像是团团迷雾一般。
偶尔两只乌鸦“嘎嘎”地叫上两声,我觉得这山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家户啊。
说实话我的心里是发虚了,不过我不是觉得这天色黑了会有一些东西出没,我更怕的事遇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兵啊。
天越是黑我就越是有这样的压迫感,让人喘气都很困难,就像是有一颗大石头压在了心脏上方一样,而百里赦却好似没有这样的感觉。
我的心有些发慌了,每天晚上都是这个时候,比时间都还准的反应,透不过气,在山上风大的地方都还要好一点,特别是到了山下,不仅是压得让人喘不过气,还会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百里赦只需看我一眼就知道又是同样的反应,之前他都还会询问我,现在也是习以为常了,我觉得这个反应应该也和这山下的聚变有关吧,怎么会这么准时地起反应。
“百里赦我们回吧。”我觉得越走越心慌,而且都走了好长一段路程了,前面没有一点盼头,看不到有人家户,全是无尽的树木。
他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就搭在他的肩上,然后将我这个人都托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背上,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抖动,我在他的背上虽然还是没有缓解刚才的反应,但是心里边已经好多了,不会再觉得四处有眼睛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冥界的院子里,我喜欢府邸里的花,各种各样的花,我们的府邸是全冥界最好的府邸,所以绿化也是做的最好的。
各色的花在院落里开得娇艳,我最喜欢的就是我被蒙着眼睛,然后百里赦背着我,我感受着每一处的景色,哪一个拐角,哪一个台阶,都记在我的脑海中。
我喜欢花,他就总是和我打赌,我被蒙上眼睛,然后被他背到各个地方,闻见各种花香,让我猜,光是凭借着花香,我是不能准确地判断出的,但是我每次都能够赌赢。
其实就是我大致记得那些花在什么位置,所以才能大致地依据花香来判断的。
百里赦总觉得这很稀奇,总以为我在背后偷看,在没有元气之前我不会偷看,但有了元气之后,我便是经常偷看,通过探知就像是多了一双眼睛。
每次输了,百里赦还是愿赌服输的,会在第二天就给我带来一瓶百花精油,那是古代人的手艺,就摘取这院子中的花来榨取精油。
现在伏在百里赦的肩上不禁又让我回忆起了之前的快乐时光,每一处都是甜的,香的。
甚至到现在我都不愿意睁开眼睛,直到百里赦的声音有些沉闷地从胸腔里发出。
身上也微微地感到了些许寒意,现在胸口也没有闷得慌了,没有压迫感了,那种反应也结束了。
天色在树叶一层一层地笼罩下更显得黑了,黑到了我不能在一米之外看清楚百里赦的五官。
怕我走丢,我怕,百里赦也怕,索性将我拉住了。
我正想问有什么发现的时候,就听见远处有女人的惨叫声,不是很清楚,隔得太远了。
加着现在又是晚上根本就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到底是在外边还是在屋子里边儿呢?
我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能一步一步随着百里赦的节奏往前挪动着。
越往前走,声音就越大,最开始我还怀疑是日本兵上了山来,然后欺压山上的百姓,不过越走近我才听出来,这不是什么被欺辱的声音,而是生孩子的那种叫声。
再往前一点就是一座茅草屋了,我们刚刚走进里边就放出了微弱的光,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照明的,不过生孩子,在艰难的场景下都得想尽办法保住母子平安啊。
小小的窗户透出一点点微微的亮光,不过在这黑夜中也是很耀眼的。
女人尖叫与哭声越来越大,夹杂着旁边人的喊叫声。
“这里就是那个男人的家吗?”我也只是猜测,因为这山上没有再多的人家户了,这时山下“砰砰”两声,打响了,又一次来到了这片安静祥和的地方。
本来屋子里边只有女人一个在惊叫的,这下子屋子里的其他人听到枪声也开始尖叫了。
光是听声音,就能够想象出他们有多么的慌乱了。
越是慌乱就越办不好事,我听见其中一个女声,大喊着什么“大出血”,又喊着什么,“胎位不正”。
光是听着,我都替这生孩子的女人捏了一把汗。
终于“哇哇”的声音响起了,孩子出生了,我在外边听着都觉得呼吸顺畅了点,可刚顺畅过来,就听见里边的人大声地呼喊着,“罗芳”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却是没有了回应。
只剩下这孩子在屋子里悲伤的哭声。
就在这时,“砰砰”两声,我还以为是山下在响,百里赦一下子将我拉到了一旁,跑了有一段距离才停下的。
在我们跑之前,微弱的灯光照亮了那些慌乱的人,应声就倒在了地上,而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却是躲过了枪子儿,跑进了树林里,几个小兵追赶了过去,很快也淹没在了黑暗之中。
我明白了,怪不得会有刚出生的婴儿被挂在树上,原来是这个人拼着命带过去的,但是很遗憾,我们也没有能力将孩子救活。
这房子里的人也没有能够幸免的,时而枪响,时而尖刀刺穿皮肉的声音。
很快这茅草屋也没有能够幸免,同样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山下的枪声此起彼伏,继续是过年的时候大家争先恐后地放鞭炮一般,一声接着一声,一阵接着一阵,没有断绝。
直到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万物又重新地恢复一片寂静,我的身子也是不听使唤地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