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家十分的简陋,房顶上的瓦也漏了几匹,直接用的油纸搭上的,不大的房间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而有的,也只是凌乱地摆放着,厨房里也一股生叟的味道。
老爷子拄着拐杖打开了抽屉,从里边拿出了一个老旧的药瓶子,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片往嘴里送,我急忙在这四周寻找热水,可是除了外面的一个水缸外,就再也没有水源了。
老爷子就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般,没三两下,那药片便是被吞了进去,这药瓶子虽是老旧,但是看样子也是那种大药店里买到的,可是这村子十分的落后而且封闭是,所以这瓶药应该是从别的地方买的。
老爷子将药瓶放在了桌子上,说了一声“坐”然后自己拄着拐杖就要出去。
看着他颤颤巍巍的样子,实在是有一点不忍心,“去拿什么吗?老爷子,还是你坐吧,休息会儿,我去拿。”
老爷子摆了摆手,百里赦也起身想要扶着老爷子,老爷子也婉拒了,“在自家里,我就算是没有这双眼睛也知道往哪里走,还是你们坐吧。”
老爷子并没有出门,最后我和百里赦还是安心坐了下来,这家里边也没有别人,不知道他的儿女在哪儿?不过若是有儿女在,他的家会乱成这个样子?就算是乱成了这样,那瓦没了,总得补上吧?
百无聊赖,我拿起了刚才拿回来的盒子,因为十分好奇,一个老爷们儿对着小木盒哭出了哮喘。
盒子里边装了五个小东西,一个用来扎针时候带的铁戒指,一个小弹弓,一条银项链,还有两颗小乳牙。
这五件东西开始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了起来,开始和老爷子的浊泪联系在一起。
不禁觉得悲哀,我没有将东西拿出来,只是粗粗地在外边望了一眼就放下了,那个药瓶子应该是老爷子经常用的,我想着还是把他放回原处好了。
于是又拿起了那个药瓶子,因为都比一些其它的药瓶子大,所以我还以为多重的,结果轻得出乎意料。
里面的药片应该也没有多少了,我大致晃了一眼这药的名称,不过这瓶子老旧得连名称都看不清楚了。
只留下瓶盖上面的一个日期,不过这个日期离现在好像有五年了,保质期也没有了,不过一个药物能放在柜子里五年吗?
内心不禁泛起阵阵酸楚。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鞋子磨得“噌噌”响的声音,老爷子来了,他的手里端了一个铁碗,碗里边是绿叶菜,漂浮了三两颗油星子,还有两个剥好了壳的鸡蛋。
“神仙,没有什么招待您们的,这……”我往碗里边仔细一张望,才是怔住了,这菜叶子上竟然有两只墨绿色的小虫子。
而且就还覆在表面,我赶紧打断老爷子,“还是你吃吧,嗯……我们不饿。”
“虽然菜是少了点,还是您们吃吧,下凡一定需要花不少力气吧,打妖怪也得花心思……”
“我们是神仙,不用吃东西的,倒是老爷子,您要多吃一点保重身体。”百里赦估计也是注意到了碗里的虫子,于是插话过来。
老爷子还是拗不过我们,最后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我眼疾手快,将碗中两条无辜的虫子给捻了出来,将碗递到老爷子面前。
“对了,老爷子,家里边就你一个人吗?”我怕他再推辞,于是赶紧转移话题,我怕的还是真的。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都去了,全都去了,一个老伴儿,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妇,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全都葬身在了湖里。”
我倒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没有将话题带对方向。
“是湖里?”我想确认一下,大家都说是湖里有妖怪,但是大多数都没有亲眼见过,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不过也正是因为道听途说,有些信息的真实性很小。
老爷子摇了摇头,“先是孙子和孙女在那个大风的夜晚被带走了,一个哭声都没有,紧接着第二日,便听见神道说那怪物是从湖底里来的,所以被带走的人也在湖底,精神崩溃的媳妇开始拿着大网去湖里捕捞,老婆子也去帮忙了。”
“那日我在织另外一张更大的渔网,可是还没有等我将渔网织好,便是听到了噩耗。”我转眼便看到了随意摆放的一张半成品。
“那夜里,我的儿子背着我一个人拿了杀猪刀蹲墙角去了,第二日也是不见了身首。”老爷子说着说着双眼开始泛红,水润又浑浊的眼没有一点的光彩,仿佛蒙了一层灰色的纱。
我的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了,很不是滋味,不是痛,是一种闷的难受。
特别是看着老爷子的眼眶,泪珠打转却是掉不下来,连续失去了这么多家人,再怎么坚强的人也会被击败吧?
也难怪这菜里有那么肥硕的两条虫子都看不到,一定没少流泪吧,我注意到了他每次看向我都会稍稍鼓着眼睛,如果是以前就失明了,那么早适应了,便不会将眼睛鼓来鼓去,想必一定是才不久哭成这样的。
老爷子面无表情地吃着碗里的菜,没有味道,也没有食欲。
基本上没怎么动过那两个鸡蛋,在这贫穷的村子里,鸡蛋应该就是最奢侈的失食物了,也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想吃,还是留着不吃。
碗里的菜很快便是被老爷子吃完了,他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身子稳了很久才站定,继而身子向前倾着,往前慢慢地行走。
我的视线随着他缓慢的动作移走着,百里赦索性站起了身子,跟在老爷子的身后,以免他摔倒了。
老爷子径直往着外面走,而拴在树桩上的黄狗,欢悦地蹦跶着,老爷子一边走一边唤着“哮天犬”。
嗯,竟然是那条黄狗的名字,不过活得就像是他的名字一般,狂野得不行。
黄狗盯着老爷子身后的百里赦,警觉地竖着耳朵,一会儿发着“呜呜”的声音,一会儿看着老爷子,喜悦地弹跳着,百里赦站在了五米开外,只要那黄狗露出尖锐的牙齿,他便像是一只小鸡仔一样,不敢动弹。
老爷子径直将自己碗里的两个鸡蛋放进了黄狗的碗里,黄狗一口便是吞了一个鸡蛋,老爷子也嬉笑着,摸着狗头,目光慈爱,就像是从外面带回来了两颗糖给疼爱的孙子一般。
看着老爷子笑得那么开心,我的鼻子发酸了。
将碗放回了厨房,老爷子又拄着拐杖回来了,“神仙,我现在还得赶紧过去守着,不然一会儿有水鬼来了,大家没有一点防备。”
“什么?你还要去那里!”我有些惊讶,那湖面刮来的风那么寒,那么大,药也失效了,若真是在湖边犯了哮喘,没人看到的话,那得多危险?
最后我还是没有将药片失效的事实告诉老爷子,可能只是一个心理作用,就像是他们心中的信仰,尽管他们嘴里的神仙没有半点的用处,但是只要在就有安全感。
我和百里赦最后还是将老爷子留在了家里,他一副病怏怏的身子骨本来就已经不适合外出了。
晚上我将假道士召来,让他给村民规定一下,不再是老人看守了,青壮年就算是一日不做活也没有关系,反正村子里那么多人,每日一户,那也得轮一段时间。
第二天一早,百里赦人就不见了,我道是他去了哪儿,在路上碰到了道士,道士摸着脑袋,说他询问了一下砖瓦于是就走了。
我到了老爷子的家,果然,百里赦还在房顶上,认真的补着房顶。
而老爷子在下边握着梯子,尽管梯子上没有人他也是一脸的紧张,眼睛更是浑浊了。
一边稳着梯子,一边自顾自地说什么,时不时嘴角也会上扬。
百里赦的脖子上挂了一张毛巾,偶尔撩起来擦一擦汗水又放下,没有注意到房下的我,而昨天那只凶猛的老黄狗,现在也是摇着尾巴,伸出舌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顶上的百里赦。
明明只缺了两片瓦的,百里赦却像是将砖瓦全都翻新了一遍一样,一些老旧的破损的,全都被他扔了下来,不过没有朝院坝里面扔,而是在朝外面扔。
这屋子外边只有一边是挨着土路的,而其他三面都是田地,所以也不怕打到别人。
百里赦在府邸里连用的油灯都是人鱼膏,长明永远也不会换的,更别说是换砖瓦了,隔得很远,我都注意到了他滚落下来的汗珠。
他在上边蹲了多久,我就在下边呆了多久,因为老爷子现在是一个人在家了,而且又近乎失明了,所以我也索性将他的屋子给打扫了一遍,到外面的菜园里折了很多新鲜的食材回到厨房。
当百里赦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就着食材和简陋的设备,做了一顿不怎么丰盛但又很干净营养的菜。
面对着老爷子的感谢,我和百里赦并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