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有什么你就尽管说。”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是不是就是为了告诉我,我的实体已经死了,没关系的,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看着他半天也没憋出个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斟酌了很久,终于暴出一句,“夫人,好好保重现在的身体,相信百里赦大人。”
这说的不是废话吗?大病一场,重获新生,我肯定会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的,至于百里赦我一向都是很信任他的。
看他紧锁的眉头仍然没有解开,罢了。我给他招了招手,示意再会。
“百里赦大人的法术失败了吗?”刚从他的旁边跨过,听他这么一说,我又停下了步子。
“此话怎讲?”什么法术?
管家转过身子面向我,“当初夫人受蛊毒一事也会只有内部的人才略知一二,蛊毒侵心,可以说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百里赦大人让药师将蛊毒迁到他的体内,利用共生之术进入您的幻境,然后自己在利用内力除去体内的蛊虫。”
原来深渊里的那颗白点不是别人,正是百里赦!
“后来就再也没了您的消息,只从百里赦大人的眉目之间看得出疲惫,想必是共生之术没有奏效。”
“我不是醒了吗?好着呢,能跑能跳的。”
“老夫说的是夫人的实体,实体对于灵魂来说就是最好的一层保护,就像是另一条命一样,对于凡人来说确实只有一条生命,但实则上只要是灵魂不毁,就有可能轮回重生。百里赦大人使用共生之术,一定不只是想要救您的灵魂。而现在夫人应该已经失去了实体了,对于您来说,就已经失去了最好的一层保护了,所以,夫人,一定要保重,照顾好自己。”
“毕竟躯体嘛,就只是一副皮囊而已,况且,我处在冥界府邸,有那么多人在,也挺安全的。”怪不得管家脸上那么多细小的皱纹,看着管家还皱着眉头,我不禁安慰他。
实体就像是一个容器,装着灵魂,四处奔波。当初进入幻境,本是灵魂跟着游走的,到后来就已经是实体在承受伤害了,设想一下如果当初百里赦没有来到深渊,那么,我只能有一种结局了,“尸丧峡谷中,白骨无人收”。
呵,实体,我的实体早已是千疮百孔了,虽然我的灵体会让伤痕好的很快,但可能正是有这样的原因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伤痕,就像是如果我像平凡人一样生活在世间,没有进入冥界,那么我就不会受这样非常人所能忍受的伤痛了。
管家见我这样也没有再说什么,我匆匆和他告别,继续走向寝殿。
寝殿里依然是萦绕周身的檀香,一尘不染的梳妆台,就连烛台上金剪子的位置都没有变。我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这就是鬼的肤色吗?连嘴唇都是白的,记得抽屉里还装着胭脂,因为之前气色很好,我一次都没有用过,打开抽屉,取出木匣子,拿起里边的胭脂水,抹了一点在脸颊上,用两根指头抹匀,再抹了一点到嘴唇上,抿了抿,气色瞬间就要好一点了。
取出木梳,记得这把木梳还是在新婚之夜的那天,喜婆给我梳过的,“夫妻同心,一梳梳到尾”如云一般的发丝,已经长到了齐腰的位置,从头顶一直梳到发尾。
忽然身后的门发出了响声,镜子里,百里赦缓缓地走了进来,我没有转过头,手中的动作却也停止了,一直保持在发顶位置,百里赦盯着镜中的我,刚才还在慌忙地寻找着,此时见面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番激动。
越走近,我才越是看清楚他的脸,倦怠的双眼,嘴角竟然也长出了胡渣。我的内心一紧,紧接着鼻子酸酸的,他还是没变,但这几个月没见,他竟然憔悴了那么多。
是我看错了吗?他的双眼除了写满了疲惫,眼圈竟然开始泛红了,我的嗓子也有些发紧了,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我的鼻子已经不能让我正常呼吸了。
深深地用嘴吸了一口气,视线模糊,也许是久别重逢的泪水,本来不想这番矫情的,现在竟然也是抑制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着,我以为鬼是没有眼泪的,可当它们滴落下来的时候,我还是感受到了他们的温度,而手还是依然僵在头顶。
百里赦走到了我的身后,像是不确定我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一般,一直静静地站立着,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头顶的手不自觉地垂落下来,将木梳放在桌上,用手抹着双眼。
百里赦也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伸出手,拿起桌上的木梳,开始从我的头顶上梳下来,“夫妻同心,一梳梳到尾”,他的左手轻轻地放在我的头顶,右手从将我头发梳到顺滑。
我的双手也一直没有闲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只有一直抹一直抹。
都顺溜了之后,百里赦放下木梳,双手摸着我的头发,从头到尾,一股暖流从头到脚,让我有些酥酥的感觉。
我不禁破涕为笑“你在顺毛啊?”
百里赦撩起了一小缕头发放在鼻尖,闭着眼睛吸了一口,“香玉美人。”
“我躺在那里这么久,少说也是几个月,都没有洗过头了,你确定是香的?”我也撩起了肩上的一撮,凑到鼻尖,真的是淡淡的清香,可能是我一直躺着没有动弹,没有摄入东西,也没有排放什么东西,我又长时间处在冰窖里,所以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身上还是没有汗味,就算我是死掉了,但温度的原因,我的尸体也并没有腐烂。
百里赦依然举着我的头发,保持着吸闻的动作,突然噘嘴在上面留了一个吻。
放下头发,又将我揽入怀中,双手就放在我的脖颈前,我闭上双眼,环着他的手,静静地被他搂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和百里赦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口,一句“对不起”,一句“谢谢你”撞在一起,我向他道谢是因为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来深渊救我,这就是我的盖世英雄啊。而他向我道歉,我想,应该是没有保住我的实体这一件事吧。
我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他来的话,现在我想我也不会在这里和他再相见了。
“对不起。”百里赦还是执意正面跟我道歉,双眼在镜中直视着我,又继续说道,“现在的你算是一个死人了。”他带着低沉的语气跟我说,我也静静地点了点头。
他也并不惊讶我的反应,我既然能够坐到这里来,肯定已经弄明白了我现在的状况。
我站起身搂住他的腰,“我知道自己是一只小鬼了,这就是我的命,不能怪任何人,你不要愧疚,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一切,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
百里赦点了点头。
“我昏迷的样子是不是很丑?”不想再矫情下去,有些事情提起都是泪,我毫不犹豫地扯开了话题。
望着他如黑夜的眼,看着他思索了一会儿,“‘梦笑开娇靥,眠鬓压落花’如往常一个样。”
将这番话细细地在嘴里,反反复复琢磨了几遍,不禁会心一笑。
百里赦将我搂得更紧了,像是松开了我就会再一次离开一般,“以前,你去凡间我还能靠着你的气来寻到你,现在不能了。而且就算是去了凡间,平常人也都看不见你,更不能跟道士呆在一起。”百里赦话的意思我知道,但是凡间已经没有我的归处了呀?凡间对于我可以说是家破人亡。
“百里赦,我到底睡了有多久了?几个月?”
“三个月零八天。”百里赦几乎是没有思索一下就答出了,我光是躺在那里像是睡觉一般毫无知觉地度过了这些天,也不知道百里赦是怎样过来的。
三个月了,蔡琳被绑架到现在也是三个月多了,当初就已经是怀胎七月,现在怀胎十月,应该是生宝宝了。不过……是在活着的前提之下。
“蔡琳和陈猛有信息吗?”
百里赦犹豫了一下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抱有怎样的目的将他们带走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是不是在一起的?已经顺利地诞下一子,不知道是小子还是丫头?是陈旧林还是陈故渊?
我将头深深地埋在百里赦宽阔的胸膛,蹭了蹭,我能感觉到他的起伏。
百里赦将手从我的后背伸出,抱住我的脸,埋下头来,唇舌之间一片温润,像是别离了太久,他将这几个月的相思之苦全都发泄在此。脑袋都有些缺氧了,我想离开这缠绵,可百里赦将我的头按住,强硬地让我回应他,我也在他的唇上啃咬着,全身酥软无力倒在了百里赦的怀里。
彻夜地缠绵,以解相思之苦。